“后来呢?”迟遇迫不及待地追问,“冉禁说是最近这段时间你们才重新联系上的。”
“也不是最近了,有个一两年了。当初她突然从l市消失,我其他的几个点子说她在掩护她老板逃走时从四楼摔下去,摔死了。但是我去找过她的尸体,没能找到。我就觉得她应该没死,只是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还担心过她很长一段时间。”
迟遇和她对了一下冉禁从l市消失的时间,的确就是姐姐将她带到迟家前后。
路司勍继续说:“后来我调到了本市南岸分局,世界那么大,我还换了生活和工作的地方,本来以为此生都不会再和冉禁重逢,但没想到我和她缘分真是不浅呐。
“前年……秋天那会儿吧,我和冉禁在一个小吃街很偶然地遇到了。她看上去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没有再穿掩盖身份的校服,而是换上了一身职业装,看着精炼了不少。也不叫那个小名了,跟着个女人。”
路司勍目光一转:“那女人你熟,就是你姐,迟理。”
“小名?”迟遇好奇,“什么小名?”
“也不算是小名吧,说起来应该算是代号。毕竟她在l市时可是在道上混的,道上混的都有自己诨名、代号,什么铁钉、锤子,强哥什么的,没有人会用自己的真名。她也有自己的代号,因为她那代号听上去很像小名,所以我才会这么一记。”
“叫什么?”
“小淙。流水淙淙的淙。”
“小淙……”迟遇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是不太像代号。
“她来到我们家时,腰和腿的确伤得很重,的确像是从高处摔下来所致,躺了几个月才渐渐康复。”迟遇说,“所以,当初她很有可能真的是为了保护她老板受的伤。”
迟遇在这儿分析,路司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思绪有点飘,没接她的话,眼神直得跟没听见似的。
“路警官?”迟遇把她的神给唤回来,“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
“……没什么。”
迟遇的眼神毒,路司勍的确想到了一些事。
想到了在小吃街和冉禁重逢时,无意间看见的。
也是她答应了冉禁,不对任何人提及的事。
她目光落在迟遇的脸上。
这张脸比迟理更年轻,更有朝气,但轮廓还是非常像的。
在路司勍的记忆里,迟理尽管长得漂亮又穿得光鲜亮丽,任谁第一眼看都会觉得她是位成功精英。
可是路司勍第一次遇见她,就看到了别人看不到的另一面。
来自迟理身上的凶戾。
那天她和异地恋男朋友约了来这儿逛街,随便吃吃喝喝之后再去看电影。
路过一个煎饼摊时,迟理拿了个刚煎好的煎饼往路司勍的方向来。
路司勍是刑警,对于人的异常举止总是很敏感。
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迟理是谁,但是她似乎看到那女人往煎饼里夹了点东西。
她支开男朋友让他去排队买炸酥肉,自个儿跟着迟理,看看这女人在做什么。
才跟了两步,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路司勍一愣,以为自己认错人了,靠近之后仔细看,的确是“小淙”。
冉禁手里拿着个甜筒,吃了一半,正坐在红色的长椅上等待着。
迟理捧着煎饼走到她面前,笑着说:“还是热乎的哦,快吃吧。”
为了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小淙”,也怕她看见昔日的警察朋友,以为是来抓她的,会立即逃走,路司勍便隐藏着身形,慢慢靠近。
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冉禁并没有发现路司勍。
她穿着一身工作西服,见迟理来了,很开心地站起来。
“饿了吧。”迟理将煎饼递给她,“你怎么就这么爱吃这玩意呢?”
迟理的话让冉禁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有想吃……”
“你不是喜欢吗?我排了好一会儿的队呢。”
冉禁捧着煎饼,有点儿受宠若惊的样子。
对迟理道谢后,没怎么多想就开始吃了。
路司勍站在不远处,目光紧紧地黏在冉禁身上。
看两人关系好像还不错,路司勍有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
冉禁才吃了两口,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得疼了,蓦然皱眉停下咀嚼的动作。
当时冉禁是侧面对着她,她见冉禁嘴里动了动,不解地看向迟理。
迟理的笑容甚至更明媚了,捏着冉禁的脸,将她渐渐往下低的脸抬起来。
当时冉禁还没有演过电影,也没有大规模地在人前曝光,周围的人只当她们是关系要好的情侣,并没有过多地关注。
“怎么不继续吃了呢?”迟理问她,“你不是很喜欢吃这玩意吗?我有让你停下来吗?”
冉禁神色有些麻木,紧闭着嘴。
“我之前都看到了,你早上经常会在公司楼下买煎饼,不带上楼,在过道里自个儿躲起来吃。哎,怎么,是怕我说你吗?那你偷着喜欢我妹的事情怎么就不怕我知道呢?”
冉禁听到最后一句话,立即开口:“不是……”
嘴一张,一串血珠沿着她下巴落了下来。
路司勍距离不近都能将那抹血色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没看错,路司勍心道,这个女人的确往煎饼里加了什么进去,大概是尖锐的东西,故意给小淙吃,将她嘴割破了。
这女人是谁?
心肠怎么这么歹毒?
不太清楚她现在的处境,路司勍不好贸然上去。
继续躲在店铺的拐角处,竖起耳朵听她们说什么。
迟理靠近她,声音放低了很多,即便路司勍的听力出色,也只听到了什么“照片”,什么“一点都不愿意藏”……
冉禁没再说话,唇上沾着些血珠,低垂着眸神色落寞,完全是认罪的姿态。
路司勍不明白,不就是喜欢上那女人的妹妹吗?至于这么恶毒地对她?
迟理拽着冉禁到了小吃街后面行人稀少的走道,问她:“身为冉家的大小姐,你觉得你能喜欢吃煎饼这种底层人喜欢吃的碳水垃圾吗?”
冉禁低着头,不言不语。
迟理将她吃了几口的煎饼丢在地上,手指从她的脸庞上抚过,做出一个抚摸的动作:“我也不想伤害你,可是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时不时会让我失望。哎,现在居然还惦记起了小遇,是不是有点恩将仇报?”
迟理改摸为拍,一下下拍在冉禁脸上:“你觉得你配觊觎小遇吗?你是个什么玩意,可不能真的忘了。需要我再提醒提醒你吗?”
路司勍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冲出来将迟理推开:“你怎么能这样对她!你知道什么叫基本的尊重吗!你再这样我可以起诉你!”
冉禁没想到时隔多年,又会遇到路司勍。
当年路司勍关怀过她,大概是她被迟理匆匆带走,没有机会跟路司勍道别,再遇见时对路司勍有一份独特的亲近感,却也很惶恐,死死拉住路司勍:
“路小姐,你别管了。”
“我不管?我再不管你就要被这个人欺负死了!”路司勍指着迟理,“她是谁啊?又是你哪个老板?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忍气吞声?!”
迟理打量了路司勍片刻,因为路司勍的约会穿着和“警察”这个职业身份相去甚远,所以迟理还真没把她往警察这上面想。
冉禁也特意将以前称呼的“路警官”改为“路小姐”。
即便路司勍正怒不可遏,她也听出了保护她身份的潜台词。
“小禁,这是谁啊。你不给我介绍一下?”迟理问冉禁。
小禁?路司勍听出来,她换名字了。
冉禁说:“她是……我在l市认识的一个朋友。”
迟理“哦”了一声,彬彬有礼地说:“那还真巧。鄙姓迟,叫迟理。路小姐你说可以起诉我,我倒是想问问小禁,你想起诉我吗?”
路司勍看向冉禁,冉禁的唇上还沾着血,因为嘴里的伤口,有些口齿不清地说:“迟理,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想和路小姐单独谈谈。”
迟理从容地笑了笑,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随后离开了。
路司勍指着迟理离开的方向,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了:“这人什么来路?你跟她是怎么回事!她这么羞辱你,你为什么还要跟她待在一块儿!”
冉禁闭起眼:“这件事,是我的过错。”
“什么叫是你的过错?我都听到了,你不就喜欢她那倒霉的妹妹,这有什么错!你告诉我,错哪儿了!”
路司勍记得当时冉禁的神情,有些烦躁,更多的是难过和无能为力。
路司勍看了眼被丢在地上的煎饼,有个东西在反光。
她蹲下来拾起那玩意,是尖锐的玻璃片。
不止一个,煎饼里起码放了六七片又薄又尖锐的玻璃片,就怕她吃不着似的。
路司勍眼皮突突地跳,将玻璃片举到冉禁面前:“她这是蓄意伤害,你有什么毛病吗!怎么都不懂得保护自己?”
冉禁不说话,神色冷得不像是活人。
“路警官,谢谢你关心我,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能处理好。”
“……”
路司勍被这句话堵得,仿佛吃了玻璃片的人是她一样。
见路司勍脸色极其难看,冉禁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忍心再让她生气,便用软一点的语气说:“路警官,当初我是迫不得已才离开l市的,我知道我身上还有案底,我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我知道,但是现在,我在做的这件事非常重要,可以说是我生命里最最重要的一环,我不能在这时候前功尽弃,我要完成我的使命。”
路司勍不爽地瞥她一眼:“使命?你还有使命?”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
“不过,刚才那个女人是迟氏集团的董事长,我现在在帮她做事,我手里有很多线索可以提供给你。我愿意继续当你的线人。路警官,只要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逮捕我,你想要什么情报我都会尽全力给你去挖。”
路司勍见她语速一快,嘴唇里血越来越多,便让她打住,拿出纸巾给她:“你可少说几句吧,擦擦血。”
“谢谢……”
路司勍问她:“你叫小禁?”
冉禁沉默了一会儿,说:“冉禁,是我的本名。”
……
从回忆里回神,路司勍发现迟遇不知道盯着她看多久了。
现在的迟遇只是知道她那个倒霉的姐姐对冉禁不好,可太多的细节都还不知晓。
路司勍很好奇,这件事要是被她知道了,这张和迟理肖似的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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