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夜的试探,冉禁倒是直言不讳地承认有进入姐姐休息室的权限,迟遇更加惊叹,她到底有多的胆子和把握,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承认。
大概她真的以为监控视频已经被彻底销毁了。
迟遇和齐瞳继续看视频。
冉禁用人脸识别解锁了权限,进入迟理的休息室,二十八分钟后走出来。
再次出来,冉禁帽子墨镜和口罩都还戴着,脱去了外套,将外套团成一团抱在怀里,只单穿一件衬衣。
她迈着大步,说不上慌张,反而有种不惊动路人的从容,很快离开了监控范围。
齐瞳摸着下巴说:“有点奇怪啊,要是她真的刺了十二刀的话,得是多大的仇怨才能下这么重的手,情绪必定激愤,怎么可能出来之后还这么从容。”
迟遇说:“因为她是有备而来。她肯定是怀着要杀死我姐的目的来的,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并不需要进行任何谈判,没有言语的刺激情绪可能不会有变化,而且她本来心理素质就很好。这些年我几乎没见过她情绪失控,除了……”
说到这儿,迟遇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思绪飘向某个记忆中的片段,随后很快又回来,继续道:
“所以她不慌张这点不奇怪。二十八分钟,足以让她突袭得手,且处理干净现场留下的痕迹。外套上估计都是血,所以脱了。”
视频结束,两人陷入了沉默。
迟遇努力让自己烦躁欲爆的心沉淀下来,将桌上的咖啡喝了。
咖啡的苦味让她缓和了一些,也想到另一件要紧事。
“这监控你能得到,警方不可能得不到。证据确凿,为什么警方没有抓人?”
齐瞳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大嫂和警察局关系匪浅这事儿吗?她和一位姓路的警察关系很微妙,我调查过这两个人,她们明面上从来没有交集,但是私下却有很多次碰面的记录。尤其是在你姐出事前的这一个月,一个月碰了二十多次,可以说几乎天天都在一块儿。”
“你是说,是这个姓路的警察帮她销毁了真正的验尸报告和监控录像?”
“是不是这个姓路的动的手脚,暂时不能确定。”齐瞳将一份档案摊开在迟遇面前。
迟遇看了眼,档案上的两寸照里,穿着警察制服的女人整整齐齐地梳起长发,杏眼薄唇,本是偏甜美的长相,但她的五官合在一块儿,配合表情,能让人很清晰地感受到面相所散发的果敢和凶悍。
“路司勍。”迟遇念了一遍这略微拗口的三个字,试图记下。
“这个路司勍我查过了,南岸分局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和你大嫂同龄,今年二十九岁,刚刚升上来的。你姐的案子她避嫌了,这几天都在外地出差。”
“她已经不是我大嫂了。”迟遇冷言提醒。
“嗯……好,冉禁。”齐瞳是真怕迟遇,从小怕到大,只要迟遇一黑脸,齐瞳就本能地点头哈腰立即改正,活像个卑微的小太监。
“避嫌?”迟遇琢磨着这个词,“警局知道她和冉禁的关系?”
“当然知道,因为这个路司勍是证人,能够证明你姐遇害的时候冉禁不在现场。冉禁有非常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怎么可能,监控拍到的人就是冉禁,就算只有半张脸我也能确定,不会认错。”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看错,但这个冉禁既然敢行凶,还是有计划的行凶,必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个不在场证明就是她目前为止没法真的定为嫌疑人的关键。”
“什么样的不在场证明?”
“直播。”齐瞳指尖在平板上滑动了一番,打开某个app,找到了直播录像,回放给迟遇看。
这是一场商业采访的直播,除了冉禁之外还有三个同样是新能源领域的专家,围坐圆桌侃侃而谈新能源未来的走势。
主持人也专门采访了冉禁关于月区开采权的事情。
这场在线直播有十几万的观众,全都看到了冉禁在迟理死亡的时间,出现在直播间里。
十多万人,都是冉禁不在场的证人。
“冉禁是坐路司勍的车去直播大厦的。据说案发后冉禁被传唤,路司勍还拿出了自己的行车记录仪来力证当时冉禁就在她的车上,公开了她们所有的谈话录音。通过声纹识别,确定是冉禁的声音没错。这个证据已经很铁了,更不用说直播了。
“从冉禁进入直播的大楼开始,不说上百,也有大几十号的工作人员全程跟着,协调工作,确定节目流程。要是说观众隔着屏幕,只算是间接证人的话,那么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可都是直接跟冉禁本人接触,实打实铁证。”
迟遇拿来地图,本来她想说“有没有可能是在去或者返回的路上制造时间差时间差”,但在看了地图上高尔夫球场和直播大楼的距离有十五公里,再比对案发时间后,理智告诉她,对于常人而言这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冉禁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可是,越是众目睽睽的铁证,就越像是精心准备的逃脱术。
“而且有一件事情更诡异。”齐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肩膀缩了缩。
迟遇微微蹙眉。
“我特意去查了你姐近期的通话记录,除了一点很奇怪之外,其他的都没什么异样。”
“哪点?”
“其实我最开始查的就是你姐的通话记录,因为这个最好查。当时查出来后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是当后来我发现冉禁有可能是凶手,且通过验尸报告和监控视频上的时间比对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你姐在距离死亡时间很近的点,打出过一通电话,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因为她秘书来了,凶手听到动静不敢再留下,没能等到确定她断气就立即离开,所以你姐姐当时还留了最后一口气,挂出了一通电话。你猜得到你姐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谁吗?”
迟遇被她问得一怔。
很显然,姐姐这最后一通电话并没有打给她。
迟遇眉心紧锁,心里不是滋味的同时,狐疑地说出了经过思考之后最有可能的答案。
“冉禁?”
齐瞳用力点了一下头:“对,就是冉禁。”
迟遇沉默了。
“如果冉禁真的是凶手的话,为什么你姐还要打给杀死自己的凶手?难道不应该是打给距离自己最近的人,打给那个秘书让她快点进来救命?又或者是打给你,打给最疼爱的妹妹,给你留点话么?她既没有选择救命,也没有选择你,而是打给了刚刚逃离的冉禁。这是不是有点说不通?而且,遗嘱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这也很关键。”
齐瞳给自己说出了一身的冷汗,站起来揪起衣衫,轻轻往外扇了扇:“要不是这通三分多钟的电话是从加密频道拨出的,只有记录而没能找到通话内容的话,听到你姐最后对冉禁说了什么,这案就能破了。”
两人同时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齐瞳思索之后又道:“也不是说不通,也有一种可能。”
迟遇看向她。
“你姐太爱冉禁了,即便知道凶手是她,也还要将最后的时间留给她。”
迟遇:“……”
齐瞳被迟遇的眼刀剌得害怕:“我,我就是提供一种思路。”
从齐瞳的工作室出来,迟遇走向露天停车场。
寒流横扫这片顶楼露天停车场,冷风似刀,将迟遇的风衣衣角掀在空中翻飞。
车窗上已经冻上了一层冰渣,迟遇坐到温暖的车里,鼻尖微红,思忖了片刻,发微信给冉禁。
【你在公司吗?】
冉禁回她微信一向飞快。
【你烧退了吗?我有点事,在外面。你好好休息,迟些去看你。】
原本温馨体贴的话,如今一撇一捺间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虚伪。
迟遇没再回复,将手机丢到车斗里,一脚油门下去,车飞速向up大厦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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