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第38节:陌生的信封,陌生的字迹
新年过去了。八十年代的头一年,就这样平平淡淡地到来了。
高二5班本来是兴致勃勃的,准备好好庆祝一番,迎接这 非同寻常的八十年代。四个现代化的宏伟目标,这几天,报 纸、广播、电视……象一把把火,烧得大伙心头发热。加上钟 老师赢得同学们的心,大家劲头更是十足。班长覃峻一号召,大家纷纷响应,以往班上的活跃分子李江流、苑静、WC系 列,自不必说,就连平日不大关心班上事的梁燕燕和游晓 辉,元旦前,忙里忙外,也跟着积极起来,大有立功赎罪的表现。
谁知道,临到元旦前一个星期,学校宣布庆祝元旦的联欢会 各班不搞,由全校统一组织来搞。为了把联欢会搞得隆重些,特 意请了市劳动模范,某百货公司卖水果糖的张雅娟参加,并要做 报告。而且特意花了几百块钱租了区俱乐部的礼堂召开。同学 们一听就扫了兴。这种全校的大会,从初一到高一,他们真是 开腻了。他们实在不愿意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听哪家子报告,也 不愿意看台上老长的长脖子,看台下背着手,遛跶着,监视着 的石头的胖敦子。而且,准是老一套:各年级的代表发言——
那发言跟报纸上的社论差不多,没人要听,真不相信老师们就能 爱听;然后是校长总结,从德智体讲到学校历史……这发言, 几乎每次大会都差不多,大家差不多能背下来。然后,文艺演 出开始。不外乎是学校舞蹈队、合唱队,外加上话剧队,演出 几个合唱、独唱、小话剧,跳上一段白毛女呀、洗衣舞呀……
都看腻了,听腻了!
首先,覃峻没有了情绪。那几位活跃分之也象皮球泄了气。
他们想得可美哩,不仅想让李江流装个新年老人,而且想在晚会 后搞个舞会哩。一切泡汤。想得美,失望得让人憋着一肚子气。
据说,元旦联欢会那天,高二5班有几个同学没有参加。别人是谁不大清楚。章薇就没有去。
就在这一天,章薇在学校传达室门前的黑板上发现了自己的名字。有她的信!她平常就很关心这块小黑板。其实,又何止是她一个人,学校里不知有多少学生都关心这块小黑板哩。章薇的妈妈、爸爸的信,都要寄到学校。她关心的是他们的信。别的同学呢?她清楚,有许多是外校朋友们的来信,当然这里包括异性朋友的信,也有的是本校同学的来信,本来可以见面直接说,偏偏要花上四分钱邮票,在信封上写上个通信人地址“内详”。从学校寄出,又寄回学校来。听说,教导处的“老长”和“石头”曾经查过同学们的信。同学们一边骂,一边仍然不断地有信来。章薇不大相信老师们会拆信。通信自由,受宪法保护。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她想可能是大家猜想,对老长和石头有气没处撒就是了。
这封信不是爸爸妈妈从青海来的。陌生的信封,陌生的字迹。这一切,都让她疑惑,也让她心跳,尤其是信的右下端那“内详”两字,让她朦朦胧胧地预感到了什么。
她还从没有给男同学写过信,也从没有接到过男同学的来信。她曾经想过,心猿意马地想过,给班上男同学写封信。给谁呢?班长?不行,他太傲气了。李江流?不行,他太风流了……她也曾经想过、盼望过也能象有的女同学一样,接长补短地收到一封男同学的信。那是什么滋味儿呢?那是只属于她 一个人的信。或者,就是人们常常说起的情书?同学们喜形于色,而老师们恨之入骨的情书?第一封情书,对于女孩子,有着如此大的魅力。
章薇心荡神驰,手禁不住微微发抖,拆开信一看:“亲爱的章薇同学”,她觉得脸“刷”的红了起来,仿佛这五个字被周围所有的人都看到了。
是情书!呵!是情书!
她又迅速看了看信的末尾。末尾的署名挺长:“可能被你忘记却一直想念你的张力”。
张力?呵!张力!
章薇的脑子立刻象电脑一样闪动着,无数个输出和输入信号碰撞着。她很快想到了这个张力。那天到电影院看电影《望乡》时碰见的那个小伙子,那个32中高三的学生。
章薇走到传达室后面的空地上。夏日,这里种满了西番莲花,现在空荡荡的,很是清静。她展开信,激动地读了起来,生怕漏掉一个字——
第四部分第39节:第二天她还是去了电影院
亲爱的章薇同学: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因为我爱你。爱情,从来不 是吞吞吐吐的。也许,你会骂我,那你就骂吧。也许,有 人责备中学生恋爱,可是,中学生如果真的产生了爱 情,你说怎么办呢? 自从那天看《望乡》和你分手,你的身影一直在我 心上。第二天,你没有来。我一直等到电影散场,仍然没 有见到你。我想,你一定生我的气了。或者一定认为我 是个坏学生,甚至是流氓吧?我想那就算了。世上的姑 娘千千万。可是,我错了。世上的姑娘千千万,却只有你 使我忘不了。尤其是一到电影院看电影,我就想起了 你。我总觉得身旁坐着的就是你。这两天,就要期末考 试了。下学期我就要毕业考大学了。学习是很紧张的。
可是,我怎么也温不下功课了。我又到了电影院,又买 了张票,进去又找到那次看《望乡》时你坐过的位置。我 的眼泪竟流了出来。我知道,我骗不了我自己。我忘不 了你。不管你怎么看,我知道,这就是爱。我只有给你写 封信。接到这封信,你完全可以撕掉,置之不理。也可以 嘲笑一个高三男生的冒昧与痴情。怎么都行,随你的便 吧。
如果你愿意,请你明天还是到那家电影院门口,还 是那天那个场次,我等你。明天,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
但愿有运气。
我盼望着你来。
紧紧地……
“紧紧地”后面是删节号,没有写什么。紧紧地什么呢?他故意留下这一串空白,让章薇心跳不止。紧接着是那象糖葫芦串儿一样的署名。
毕竟是高三的学生!信写得真动人,字写得也潇洒。章薇看着信,完全忘记了是站在冬日的寒风里。信象一阵春风,把她卷走了,卷到了另一个天地。那里充溢着芬芳的花儿,啁啾的鸟儿,温煦的风儿……爱?这就是被爱与爱吗?这就是初恋吗?……她象沉浸在幸福之中,又仿佛踩着飘忽忽的云朵,在袅袅地升起。
“章薇,看什么呢!快上课了呀!
同学们在叫她。她匆匆忙忙地收起了信,赶紧跑上楼。她匆匆地推开教室的门,才发现走错了教室。她多上了一层楼。
她立刻又跑下一层楼,心不住怦怦地跳,似乎谁都知道她收到了情书……
这一节课,是数学老师乔老师的课。乔老师是全校最漂 亮、也是全校最和气的女老师。她和任何班的同学,和任何老师 的关系都很好。因为她宽容,随和,任何事情都不计较。同学 们上她的课虽然随便,但都很守纪律,不和她捣乱。可是,今天的 课,章薇不是把铅笔盒“砰”地一声掉在地上,就是对乔老师提 问所答非所问。乔老师觉得莫名其妙。虽然没有批评她,却用 一种异样的目光看了看她。
放学以后,章薇没有走。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她把 那封信又拿了出来,又仔细地看了两遍,都快背诵下来了。她 的心又一次翻动着、摇荡着。那次看完《望乡》分手,第二天因碰 上梁燕燕和游晓辉的事,没有去成电影院,渐渐地她把他忘了。
萍水相逢,偶尔相遇了,又倏忽分手了,这也是常有的事。就 象电烙铁上的热气,热了一阵子很快又消散了。可是,今天 这封信,竟又迅速地接通了电源……
也许,这就是命运?爱情,神秘的,捉摸不透的爱情呵!
一颗少女的心,象风中抖动的树梢梢……
“章薇!”
听到钟老师的叫声,章薇慌张地把信塞在课桌里。钟老师 站在门口。他没有发现章薇的“秘密”:
“你还没有走呀?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
“你知道覃峻到什么地方去了吗?”钟老师转了话题。
“不知道。”
噢!那你看吧!马上要考试了,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吧!”
钟老师说罢,转身要走,章薇站起来,说道:“钟老 师,您找班长有事吗?我替您找去吧!”
钟老师向她摆摆手:“不用了!找他说说明天学校联欢会 的事。快复习你的功课吧!”
钟老师把教室的门关上后,走了。
钟老师还以为我在复习功课呢!章薇微微一笑,很有些得意。老师要想知道每一个学生的秘密,难呐!同时,章薇对钟老师的好意,又很感激。
明天,去不去呢?去电影院找张力?还是去俱乐部参加全校的联欢会?她真想去电影院。可是,不参加学校的会,不说违反纪律,起码对不起钟老师呀!
章薇就这么斗争了一晚上。第二天她还是去了电影院。
第四部分第40节:因为……因为上一次……
“我们学校还要开联欢会呢!”章薇说。
“我们学校也在开。那种八股会,谁愿意参加?”张力这样回答。
走进电影院,灯暗了下来。今天演的是《小花》。不过,他们谁也没有看进去。章薇只觉得张力在她耳边说他们学校许多新鲜事,比电影还要热闹。她也禁不住向他讲起了她们班的新鲜事。新班主任,梁燕燕,吕咏梅……
“你们班主任不错!不象我们老师,整个一个事儿妈!”
“怎么事儿妈啦?”
“她老想把同学管得服服帖帖的,象小绵羊一样!行吗?动不动就训人,谁吃那一套!”
他们尽情地说着,背后传来了批评:“呃!要聊外面聊去呵!”
他们只好住口了,看看银幕。刘晓庆正在抬担架。李谷一动人心弦的歌声。那声音真甜……
章薇被歌声感染了。那一次看《望乡》,里面有一对恋人,这一回,没有了。她的心有一种异样的滋味。他们的手都扶在椅子上,不由自主地碰撞着。章薇没有躲开,她很希望他能象上次一样握住自己的手,她渴望着那种时刻。她隐隐感到张力的手在颤抖。这感觉更激起她的这个念头。她自己的手也禁不住微微抖动起来……
电影散场了。走出电影院,来到人流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要分手了,张力望了望章薇,说:“我没想到你会来。”
章薇轻轻地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上一次……我可能给你留下的印象……不好。”
章薇笑笑。没有答话。
“下一次……”张力又问。
“给我来信……”章薇的话很轻。
“一定!回去好好复习,祝你考出好成绩!”
张力一下子激动起来,说完这句话,向她挥挥手,跑了。
章薇一直望着张力的背影,自己也不明白,此刻他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她觉得张力变了,变得矜持,变得深沉了……
回到家里,姥姥问:“会散了?”
呵!章薇才又想起了学校的联欢会。“散了!”她匆忙回答。
“人家怎么早回来了?你这么晚才回来?”
“我……有点儿事。”
章薇想起学校的联欢会,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
元旦过后,章薇到学校,听说元旦那天的大会,钟老师也 没有参加。不知怎么搞的,她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班里有好几个同学都没有来参加学校的联欢会。WC系列就是一对。
自从他们俩的关系在班上公开化以后,老师拿他们没办法。
虽然撤消了陈国栋的学习委员,但他在班上的学习还是最拔尖,依然在全班有着很高的威信。而汪洁以前数学成绩不好,却有了很大进步。今年期中考试,数学得了92分。数学老师乔安娜遇见班主任容老师,奇怪地问:“你们班汪洁的数学进步很大呀!这是怎么回事呀?会不会是恋爱中的人智商高呀?”
容老师说什么呢?班上同学都拿他们俩做样子,老师说他们因为交朋友、搞对象影响了学习,他们可有了话说。一,我们不是搞对象,我们是交朋友。二,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互相促进。
…… 这观点,就连班长覃峻在底下都议论过。别看他没有过这方面的问题,可他却替他们讲话。容老师很生气。乔老师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讲话?这不是在怂恿学生们早恋吗?难道要提高智商,提高成绩,各个同学都需要找个异性的朋友吗?什么话!
容老师和乔老师原来是中学同学,以后又一起考上了师范学院,不过一个学数学,一个学语文。按理说,她们应互相了解。但是,实际上,容老师不大理解乔老师,有时候觉得她挺怪。原因就是她至今尚未结婚,而且也没有对象。她们都是 “文化大革命”前最后一届大学毕业生,论年龄一般大,三十四五岁了。一个三十四五岁的老处女,自然比别人难以理解。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琢磨自己的婚姻大事的。上大学时候,她曾经 有过一个挺好的男朋友,是比她高一届的同学,学校学生会的主席。那男同学毕业分配时还到宿舍里找过她,她和他一起走了,大半夜才回来。容老师看得出,她对他感情挺深的。以后,那个男同学分配了工作才一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了。乔老师也毕业了。当他到她家找她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情景:
她们家被抄了。她的父母被剃了阴阳头,跪在院子里,就连乔老师也被推倒在地上……他没敢进去,也没敢叫她,悄悄地走了。她曾经给他写过几封信,都没有回信。半年过后,乔老师从干校回来时,在大街上见到了他,他的身旁已经有了一个挺俊俏的女人……
第四部分第41节:背着自己她还有一个小伙子……
从此以后,乔老师再也没谈过对象。不少人给她介绍过,平心而论,有的对象介绍得还真不错,她都没点头。分配到这所中学时,石老师还没有结婚,也曾经主动追求过她,而且是正经地下了功夫,足足追了一年多,光替她代课,帮助她判作业,替她训那些捣蛋的学生,就不知有多少次!可是,她依然没有动心。
“安娜! 我劝你见好就收,年龄不饶人呵!”容老师没少以老同学的姿态劝过她。她很感谢她。可是,她依然故我。
容老师麻麻利利地结了婚。其实,她条件远不如乔安娜。
她长得矮胖,算不上漂亮!还有几分臃肿。对于婚姻问题,她一直是淡然处之的。大学毕业前,正在上学,一心钻在书堆里,很少有时间考虑这件事;大学毕业后,赶上“文化大革命”,一心闹革命,也很少心思去考虑这件事。“文化大革命”
后期,复课闹革命了,父母开始替她着急了,她也觉得这是一回事了。但一想自己的条件,觉得很难找一个如意的,便采取 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谁想到,无心栽柳柳成荫。五年前,她被 选为模范班主任老师,到区里出席表彰大会。她同另一个中学 的一位模范班主任卢老师前后登台发言,小组讨论在一起,合 影留念,巧了,又挨在一起。这么,算是熟了。而且,人家在 做后进生工作上确实有两下子,她也佩服。会议休息,饭后散 步,短不了要碰在一起,彼此打个招呼,进而相互取取经,就算是 熟了。会议结束时,区教育局局长特意找到她,笑呵呵地要把卢 老师介绍给她。
“我看你们俩挺合适。都是模范班主任,政治上可靠,人 品又好!容老师,就这么定了吧!
就这样,卢老师成了她的丈夫。举行婚礼时,局长亲自参加了,而且显得格外振奋,多贪杯了一点儿酒,话也格外稠了起来。他觉得这是一对最为美满的夫妻。
丈夫是个忠厚的人,无论对她,对学生。对老师,还是对上级。他是个穷书生,除了一些书,其它几乎都是零。好在容老师也不过于挑剔。他们的婚礼,很是“革命化”,仅仅请大家吃吃喜糖。一切还都满意。唯一不满足的是结婚几年没有孩子。这在他们夫妻生活中,在她自己的内心深处,总飘浮着一层阴影,既便别人看不见,自己却沉甸甸地感觉出来呀……
最近,她终于添了个千金。而乔老师还只是一个人!别人着急,她倒好,整天没有什么愁事一样,还有心思拿学生搞对象打哈哈!
钟老师接任高二5班班主任,班里一连发生几件事情,老师中自然议论纷纷,绝大部分人是骂这帮学生太不象话。有的老师说:“文化大革命”中批判十七年的教育路线,说那时候的学生是五分加绵羊。现在倒好了,尽是二分加流氓!这个总结博得许多老师的赞许。只有乔老师持不同意见:“什么事都不能绝对。你看钟老师他们班的陈国栋和汪洁,学习不是挺不错的吗?既不是二分,也谈不上流氓!”于是,别的老师开始和她争起来:“照你这么说,中学生搞对象倒有好处了?……”好在乔老师脾气好,人缘好,争了半天,影响不了和气。大家气愤半天,哈哈一笑了事。
有一次,乔老师见到钟林,说起他们班同学搞对象的事,她问:“新官上任三把火……象你们班WC系列,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干吗要处理,人家挺正常的嘛!”
“你这是怂恿1”
“我可不怕大帽子!况且,怎见得人家就是搞对象?我们 有时候把早恋现象夸张得过于严重了。哦,男女学生一接触就 是搞对象?草木皆兵……”
“邱老师要是知道你有这种思想,非找你好好谈谈!”
“把我这个班主任给撤了才好呢!”
他们俩禁不住发起牢骚来了。不过,在处理班上同学早恋 现象,乔老师是钟老师的支持者。
问题并不象他们两位老师想的那么简单,他们视为最正常 的WC系列,在元旦前,却出现了不正常的阴影。虽然,一 闪即逝,但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却是件大事。
元旦前一个星期天,陈国栋到汪洁家去。他们两人约好 的,汪洁请他帮助自己复习数学。期末考试,她最担心的是数 学。陈国栋刚走进汪洁家的小院,就听见屋里传来汪洁的笑声和 一个陌生男人的说话声。这话声和笑声,对陈国栋都有着极大 的刺激性。
是谁?汪洁的姑姑家,他来过几次,没有见过一个男人。
班上的同学知道他们两人这层关系,都很少到她家里来。怎么 突然间出现了一个男人,引起她这样愉快的笑声?
陈国栋走进门口,在一扇明亮的玻璃窗里,看见了一个小 伙子,也就比自己大二三岁吧?长得挺英俊潇洒,没有穿外 衣,只穿一件高领驼色毛衣。汪洁也穿了一件红毛衣,正用小 拳头砸他的后背,一边砸,一边笑。这种亲昵的动作,让陈国 栋吃惊。仿佛那拳头砸在了自己的心上……和汪洁相好,两个人 见面不是谈学习,就是谈理想,谈未来,谈生死。也谈过爱 情。他们谈的、做的都是纯洁的。汪洁对自己从未有过这种亲 昵的动作。而他到她家里,从来没有脱掉外衣,只穿一件毛 衣……他觉得这有些亵渎他们之间的感情。汪洁这种笑声,这种举动,伤害了他的心。原来,背着自己,她还有一个小伙子……
第四部分第42节:他们更加相互依恋了
陈国栋连门也没有进,就悄悄地走了。他下决心再也不理汪洁了。为了她,他曾经忍受过那么多的痛苦、非议,以至爸爸的打。可是,她……他觉得自己要象个男子汉,要坚强,要拿得起,放得下。回到家,他拿出数学书,自己复习,却怎么也复习不下去了。他的脑子里跳跃的全是刚才出现的一切。
第二天,汪洁在学校里见到陈国栋,问:“你昨天怎么没来我们家?”
陈国栋连理都没有理她,转身跑了。
怎么啦?他对我从来不是这个样子的呀!我哪里得罪了他呢?汪洁实在弄不清。上课了,她的眼睛总盯着他。他调到了自己的斜前方。她能看见他那一头乌黑的头发。那头发蓬松的,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呢? 下课铃声一响,陈国栋不是上厕所,就是跑到操场上去玩。他在有意躲着我!这一天的课,汪洁没有上好。她实在弄不清什么原因。星期六分手时,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过了一个星期天,人就变了呢? 放学时,陈国栋走得很快,汪浩跑出教室,想追上他问个究竟。陈国栋见她追上来,故意叫住了前面的叶秋月。叶秋月莫名其妙,平常他很少理自己的,今儿怎么啦?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她停住了脚步,等陈国栋走上来。
“叶秋月,把你的化学笔记借我抄抄行吗?”
一听陈国栋这话,汪洁气得停住了脚步。不跟我借笔记?偏偏向叶秋月借,什么意思? 叶秋月也愣住了。她看见了后面追上来的汪洁,便笑笑说:“你看,有人给你送笔记来了!”
“我就跟你借,你借不借吧?不借就算了!”陈国栋说罢,拔 腿走了。
汪洁追上来,从叶秋月身旁走过,瞪了叶秋月一眼。叶秋 月莫名其妙,心想,
汪洁在校门外追上了陈国栋。她已经喘着粗气了,眼镜被呵 气模糊了。
“你怎么啦?你哑巴了?倒是讲话呀!”
陈国栋还是不理她。
“呜”的一下,汪洁哭起来。陈国栋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人家昨天等了你一整天。我哥哥来了,我还向他说起了 你,他也等你……”
“什么?你哥哥?”突然,陈国栋眼睛一亮。
“可不是!我哥哥可好了。他知道了你,不象爸爸妈妈。他可理解我了。谁象你!”汪洁还在伤心。
“快别哭了!有同学看呢!”
“看吧!我偏哭!偏哭!”
“别哭了,我们去看看你哥哥吧!”
“谁要你看!你跑吧!跑吧!”
陈国栋一言不发,汪洁数落着。待汪洁知道一切原因都来 自她哥哥时,也止不住笑了起来。
“亏了你还是个男子汉,心眼儿那么小!”
不过,这个小小的误会,他们俩心里都更清楚了,他们的 关系更加深了一层,他们更加相互依恋了。
汪洁的哥哥已经工作两年了,他是出差到北京,顺便看看 妹妹的。妹妹的事,他早知道一些,这次来,自然也要看看陈国栋。对他们俩的事,他是很关心的。从妹妹的嘴里,他知道了陈国栋的情况。
“对于你们这个……挺好的关系,我不反对……不过,你要处 理好这种关系。现在,你们的当务之急是学习,是争取考上大学。
你说对吗?” 谁说不对呢?陈国栋和汪洁也是这样想的。陈国栋见到了汪洁 哥哥,有些局促。他为自己一时的嫉妒,感到不好意思。不过,他们很快便熟了起来。元旦那一天,他们一起约好到北海去溜冰。元旦后的星期天,他们又一起去美术馆,然后去 王府井买些东西,第二天送汪洁的哥哥走。他们亲亲热热像一家人。这真让汪洁高兴。
望着哥哥和陈国栋肩并肩走着,有时候,汪洁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如果他也是我的哥哥该多好!那么,我们便什么都不怕了。
……可以天天在一起,在一起吃饭,一起住,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看看妈妈爸爸!呵,一起……她现在怎么那么想和他能天天在一起呢?
在美术馆的二楼展览厅,汪洁和陈国栋忽然看见了范爱君的父亲。他们上范爱君家去过,见过她爸爸。他们本想叫他一声的。可他们看见他身旁有一个陌生的女人,那不是范爱君的母亲呀。比她母亲年轻,也漂亮。她正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臂,对着一副油画指指点点。
他们绕开了他们,和哥哥匆匆地走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