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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召了数十个德才兼备的大夫,差人悄悄地送到大宁,连他们暂停的宅子都安排好了。

朱高炽这一番动作并没有瞒着燕王,想来也是朱棣默许的。

江逸一时感慨万千,更加坚定了“朱高炽无论为君为友都很够意思”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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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宅早起贪黑地囤积粮食、商量对策,草原上的牧民们也不紧不慢地做起了过冬准备。

街头巷尾一天到晚都回荡着“卖炭、无烟炭、好炭”的叫卖声。

早在第二场雪下来的时候,江逸就作主把宅子里住人的几个屋子改成了土炕,一天三顿做饭的工夫就能让屋子里暖起来。

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买了许多木炭,谁知道关外的冬天会冷到怎样天怒人怨的程度,家里这些人大多是在应天住惯了的,若不收拾得暖和一些怕是不好过。

第三场雪就是在这个时候下来的。

这场雪看似不大,却粘粘糊糊地下了三天三夜,一直下到人们连新鲜劲儿都没有,干脆都窝在家里烤火吃豆子聊闲天。

第四天早上,人们从暖烘烘的屋子里醒来,终于听不到“簌簌”的落雪声了,于是迫不及待地穿好衣服想要出门,却发现房门怎么推都推不开。

苏云起把窗户打开,发现白绵绵的雪竟然悄无声息地堆积到了窗台的高度。

江逸惊得张大嘴巴,虽然他两辈子都是北方娃,可是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俨然是《冰河世纪》的节奏!

苏云起从窗户跳出去,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等他站定了一比划,积雪埋到了大腿根。

苏云起勾着唇,对着江逸伸出双手,“要出来么?”

“不、不,”江逸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还是等会儿吧!”

并排的其他屋子里,哥几个先后从窗户跳出来,“咯吱咯吱”地落到雪地里,被雪埋住,苏云起和二牛高一些还好,小川、小六还有江二柱连胯都陷了进去,想挪一步都困难。

王小五和江逸一样,看到这个景象根本没敢从屋里出去。

大伙左右看看,不约而同地笑了。

江逸都替他们冷,他脑子一转,招呼道:“你们这样可不行,就算有功夫,时间长了腿也容易落下毛病。你们先进屋,裹上毛皮护腿,再把油布衣服穿在外面,既暖和又不会湿了衣服。”

这两样东西他们家都是现成的,毛皮护腿是为了他们骑马缝得,羊毡贴着兔绒,舒适又保暖。油布衣服是取蜂蜜时做的,一人一身。

江逸明白的生活常识,几个惯常走南闯北的爷们自然也懂。哥几个没打算逞能,他们撑着胳膊跳回屋里,按照江逸说的加装备去了。

等到爷们儿们冒着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三进的院子收拾出一条条能过人的道路来,时间已经接近晌午,该做午饭了。

早上就没吃,又干了这么一大通活,哥几个早就饿了。

孩子们也饿得快,刚一解放就冲到江逸跟前“逸哥/爹爹”地喊着饿。

江逸直接用和面的搪瓷大盆加着羊奶冲了一大盆蜂蜜水,让二牛端到前厅给大家分着喝。与些同时他又点起小灶,又快又稳得给夏荷蒸了一小锅水蛋,加上两个孩子,刚好三个人的份。

做完这些,江逸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候王小五已经引燃了大灶,往锅里加上水,眼巴巴地等着江逸下一步吩咐。

江逸一回头,直直地对上他那一双圆溜溜地眼睛,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小五?”

王小五眨眨眼,“啊”了一声,“逸哥,水烧开了,还干嘛?”

江逸抚抚胸口,哭笑不得地说:“你刚刚那样子,我以为鬼上身了。”

王小五嘿嘿一笑,挠挠头——吓到男神了,真是不好意思呢!

江逸好笑地捏捏他的脸,转过身,从橱柜里拿出油麦挂面,一缕一缕地下到滚开的水里。

江逸一边下面一边指点着王小五,“正常情况下应该先用葱花呛了油爆出香味来,然后加些白菜叶或者萝卜缨子打汤,最后放面条、打鸡蛋,加盐加醋加香油。”

“那……今天怎么直接放面了?”王小五认真地问道。

江逸勾了勾嘴角,“今天属于‘非正常’情况,大伙都饿了,咱们干脆来了清汤面。”

“哦!”王·傻白甜·小五一脸受教的样子。

江·伪男神·逸内心独白:麻蛋!你个傻小子不声不响地煮了这么一大锅水如果不用不就浪费了?昨晚的油锅就着使的即使舀出来连手也洗不了,只能下清汤面好不好?还得多费油多费醋好不好?

于是,江家在雪停的第一天就异常前卫地吃了顿早午饭——一大锅加着许多菜叶许多面并没有加鸡蛋的热汤面(鸡蛋花进了里面直接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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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撑了,大伙在开辟出来的小路上散步,两边是堆得高高的“雪墙”,像童话故事里的迷宫。

两个小孩个子不过一米二三的样子,走在小路上脑袋都露不出来。

小十三拐上一条岔路,小宝慢了一步结果就找不到小伙伴了。起初小家伙还很担心,带着口腔大声喊:“十三!十三!”

小十三听到他的声音,大声回道:“我在树旁边,小宝在哪儿?”

“我也在树旁边!”小宝扯着嗓子回过去。

俩小孩前前后后跑了两步,左看右看怎么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小宝,我还是没有找到你!”小十三也有点急了。

小宝被他的情绪感染,几乎要哭了,“我、我也找不到你……十三,我有点害怕。”

他们明明都在树旁边却看不到对方,视野范围内都是白茫茫的雪,也没有大伙的身影,确实让人害怕。

江逸站在台阶上看得清楚,俩人隔着不足三米,中间被一道雪墙隔开,一个在左边的路上,一个在右边的路上,却偏偏要大着声音喊话,好笑极了。

他故意不出声提醒,打算看看两个小家伙要怎样处理。

“呜……”小宝几乎要哭出来了,颤着声音提议道,“不然、不然的话咱们跑回屋子里吧,十三,你还记得去屋子怎么走吗?”

小十三立马否定道:“不行!爹爹说过如果走丢了就在原路等,不能一个人乱跑!”

“嗯,逸哥说过,我们不乱跑。”似乎是想到江逸,小宝把几欲夺眶而出的泪花吞了回去。

小十三到底聪明,很快想出来一个主意,“小宝,雪墙比大树矮多了,不如咱们跳起来看看。”

小宝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听取别人的意见,“好!”

“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跳。”

“好!”

“一、二、三……跳!”

两个人默契十足地跳起来,刚好面对面,所以同时看到了对方的小脑袋。

“啊——我看到你了!”小宝兴奋地说。

“嗯,我也看到你了。”小十三含蓄地笑。

小宝不再害怕,像是找到新游戏似的,高兴地说:“再跳一次!”

“好。一、二、三……跳!”

再次跳起,再次看到对方红扑扑的小脸。

“我又看到你了!”

“我也看到你了!”

“哈哈哈哈……”满院子都回荡着孩子们肆意的笑声。

台阶上,苏云起默默地走到江逸身边,与伴侣一起看着孩子们的互动,会心一笑。

江逸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养的儿子,和弟弟。”

苏云起嘴角含笑,毫不反驳地“嗯”了一声。

第167章换粮

太阳出来之后,积雪有了融化的迹象,这算是好现象。

一大早,江逸还在炕上窝着,就听到外面的叫门声,听声音像是巴尔干。

小川跑着去开门了,江逸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就着冷水洗了把脸,把篷乱的头发扎上,他收拾好推开门往外走的时候,刚好碰上巴尔干拉着平板车进院子。

“姨父,您来了?”江逸笑眯眯地打了个招呼,努力做出自己已经起来很久的假像。

“给你们送几只羊过来,天太冷,养不住。”巴尔干往旁边挪了挪,让江逸看清楚车上的东西。

果然是几只绵羊,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草料不足,虽然裹在厚厚的毛里,但明显精神头儿不太好。

小川接过巴尔干手里的缰绳,礼貌地说:“我来吧!”

江逸也热情地上前招呼,“快进屋吧,屋里暖和。”

江池宴和苏白生听到动静也从后院过来,和巴尔干打了招呼,引着他往屋里走。

双方寒暄几句,江逸倒了热茶,也坐在一旁听着。

江池宴关切地问道:“家里情况怎么样?”

巴尔干面色沉重地摇摇头,“不太好,雪下得太大,羊群来不及安置,冻死了不少。”

苏白生也跟着叹了口气,问道:“其他牧民家里怎么样?”

“更不好。”巴尔干皱眉道,“先前小逸给我传信,让我早做准备,我也把这话带给了附近的牧民。大家听了都做了些准备,却没想到这场雪这么大,竟是把羊群活活地埋在了下面。”

江逸扯了扯苏白生的袖子。

苏白生莫名其妙地看他,“你有话就直接说,你姨父不是外人,没有那么多规矩。”

江逸抓抓脸,好奇地问:“冻死的羊能吃么?”

巴尔干理所当然地说:“冻死的没关系,只要没病就能吃。哪年都有体弱的羊熬不过冬天,除了羊马成群的贵族不会吃冻羊之外,普通牧民都会吃。”

江池宴却是摇摇头,不赞同地说:“被冻死的都是体弱的,冻羊身体里的血没有放出来就死去,并不适合入口。”

巴尔干无奈地说:“谁说不是呢,可是冬天牧民们口粮原本就不足,即使明知不好也没人舍得扔。”

江逸想了想,试探性地说:“如果再下这么几场雪,是不是还得有羊被冻死?”

“别说一场,哪怕再下一场恐怕就扛不住了。唉,不光是羊,人也受不了,不光是天气冷,口粮也不足。”说到这个,巴尔干直叹气,“今年冷得太快,大多数人家羊毛没剪,长足的羊也没来得及卖出去,恐怕家里的粮食连一个月都熬不过去。”

“爹,我想到一个办法。”江逸面色凝重地说,“咱们的粮食也别放着了,干脆用来换羊肉好了,至少让牧民们有存粮过冬。”

江池宴赞成地点头,他扭头看向苏白生,“你觉得呢?”

“先前买粮食不就是打着这个账么?那么多单凭咱家这几口人可吃不完。”苏白生笑笑,继续道,“我以为还会像上次一样设粥棚呢,怎么想起换羊肉来了?具体怎么个换法?”

说到这个,江逸脸上也放松了些,回道:“原本我也想着设粥棚来着,后来还是苏云起提醒我,这里不比枣儿沟,牧民们住得太分散,若是为了吃一口粥跑几百里地过来,吃的那点连走路的消耗都补不回来。”

苏白生认同地点头,“是这个道理。”

“还是姨父方才的话提醒了我,既然羊群很有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那不如在它们冻死之前放血杀了,用羊肉跟咱们换粮食。”江逸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江池宴和苏白生对视一眼,皆是肯定地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巴尔干显然要更加激动些,急切地问:“若真能如此,可就太好了!就是不知,这兑换多少,怎么说?”

江逸不答反问:“姨父,大宁的行情我不懂,不知往年的价钱怎么样?”

巴尔干稍稍想了一下,回道:“按照大明的通用银钱来说,上等羊肉连皮带骨地称白银一分五厘一斤,白麦八钱一石,大米五钱一石。今年天气不好,华商来往困难,应该会再贵些。”

江逸快速地在脑子里算了一下,跟两位长辈商量道:“咱们一石白麦换二十五斤肉,一石大米换十五斤,怎么样?”

江池宴和苏白生还没说话,巴尔干抢先开口道:“小逸,你是不是算错了?”比正常价钱便宜了一半,这是明摆着吃亏呀!

江池宴沉吟道:“这方法恐怕不妥,咱们可以出好心,但不能挡了别人家的买卖。”

江逸这才反应过来,大宁粮店不少,各地往来的商队关系盘根错节,还真不好得罪人。

苏白生开口道:“我倒有个主意,让牧民们在家里把羊杀了,剥去皮,大骨头抽掉,羊肉按照肥瘦排骨分成一块块,直接拿肉块来换,这样咱们自然能多给些。”

江池宴照着这个思路想了想,补充道:“这样虽然能多给但也有限,不如搭配着南瓜粉,换粮食送南瓜粉,无论他们煮在羊奶里还是做成饼都能补身子。”

江逸眼睛越来越亮,拉着苏白生的袖子撒娇道:“爹,小爹,还是你们有主意……”

江池宴和苏白生双双看着他,一个含笑不语,一个无奈抚额。

巴尔干在一旁听着,心思百转,半晌无语,末了,他什么都没说,却是突然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左胸口,对着三人行了一个草原汉子最高的礼节。

江逸惊得直接跳起来,江池宴二人也连忙离位,伸手去扶他,嘴上说道:“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罢!”

巴尔干眼神坚毅地看着他们,声调颤抖,“我代表所有受惠的草原牧民们感谢你们的慷慨,愿草原上的太阳永远保佑你们!”

江池宴把他扶起来,温和地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受不得这么大的礼。”

“不,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样所谓的‘举手之劳’能救多少人的命。”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