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
之后云舒、大山、梅子、小宝给他行了礼,改口叫“姐夫”,小六结结实实地磕头回礼。
作为首席傧相,按规矩江逸也是要给至亲磕头的,不过第一次跪苏白生的时候就被对方扶了一把,没磕下去,到苏云起这里,更是连跪都没跪下去,直接被抱了一下,又很快放开。
江逸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苏云起只是宠溺地笑笑。
至于剩下的,江逸只看了他们一眼,兄妹四人就灵敏地躲掉了——逸哥的一跪,谁受得起哦?!
英花掩着嘴,歪着脑袋凑到江春草耳边说悄悄话,“见了这么多亲事,头一回碰上婆家和娘家关系如此热闹的!”
“可不是,就拿咱俩说罢,往常什么时候不是一起主事,这回倒好,还得想着怎么互相算计。”江春草含着笑意回道。
英花甩了甩手帕,坦言道:“照我看,那些亲家们来回算计的都是怕花得多得的少的,咱们这回还真不用,给多给少还不都是新门出旧门进?怎么也到了不别家。况且池宴兄弟和小逸都是面子人,不怕花钱,就怕不花。”
江春草笑笑,“就是这个道理,倒省了咱们许多心思。”
几句话的工夫,苏云起就把夏荷背了起来,稳稳当当地跨过门槛,送到了花轿旁。
英花在夏荷耳边轻声提醒:“新娘子出门要哭一哭的。”
其实,除了苏云起之外,没人知道夏荷此时已经哭成了泪人,不是因为舍不得家,而是为着小六的体贴、江逸的周到、兄长的可靠。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万般感动,即使当年苏家犹在盛时,她都没想过自己能有这般完美的婚礼。
英花半晌听不到动静,便狠下心计算着力道掐了夏荷一把。
夏荷这才反应过来,配合地抽泣出声。
袁夫人和袁绣娘作为母家亲戚,听到夏荷的哭声,抑制不住拉住轿帘连连哭泣。直到旁边的人都来劝,小六也亲自下了保证,她们在万般不舍了退了回去。
一家人站在门口,看着接亲的轿子绕到了村子的另一边,这才纷纷回了院子。
他们不得不进去,不然一会儿江池宴那边接亲的出来了,两波人一个站在新院门口,一个站在旧院门口,不知道会有多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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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被接到婆家之后,最有意思的就是闹洞房,几乎每个动作都有讲究。
夏荷被小六扶着迈进门槛,江春草就在一旁喊:“相持到老不相弃——”
夏荷在新床上坐稳了,江春草再次喊:“行端坐正持家人——”
小六拿起秤杆挑开夏荷的盖头,江春草又喊:“称心如意鸿运来——”
夏荷的脸缓缓地从盖头下露了出来,略施粉黛,面如桃花,与平时的温婉相比明显多了些美艳之态。
小六只挑开一半就愣住了,只见有两行泪水“唰”地一下就从他那双不大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原本这里也该有话的,可江春草见了小六这副样子,一下子愣在当场——掀个盖头把新郎官掀哭,她还是生平头一回见。
还是兄弟们了解他,小川重重拍了拍小六的肩膀,调侃道:“怎么,你不满意?你要不满意的话我可领走了。”
小六回头,狠狠瞪了小川一眼,这才把盖头掀开。
江春草松了口气,不太顺畅地喊道:“人面桃花富贵开——”
小六定定地看了夏荷一会儿,直到把夏荷看得低下头去,他才嘿嘿地笑了一声,继而蹲在夏荷身边,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还一边含浑不清地说道:“我江小六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娶到这么好的媳妇……”
夏荷愣怔过后,犹豫片刻,继而抬起纤纤素手,轻轻地放在小六头顶,温柔地抚着,美丽的面庞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挑下盖头之后左右邻里会过来跟新娘打招呼、送彩礼,算是认认人,预示着从此之后她便不必拘在闺阁之中,可是走出屋子操持家务、邻里走动了。
于是,小六捂着脸呜呜大哭的蠢样被许多人看了去。
大海哥几个简直无语,恨不得装作不认识他。
小六在一屋子人的默许下好好地哭了一会儿,然后就被大海无情地踹开了。
“行了,要哭待会儿关上门哭,这会儿得先敬酒。”
新房里有准备好的酒壶,照规矩一对新人各自三杯酒,一杯敬父母,二杯敬兄弟,三杯敬邻里。
夏荷敬酒时还挺正常的,用的是厚胎的小酒杯,总共装不了多少酒水,即使姑娘家喝些都没妨碍。
可是,到小六这儿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姗姗来迟的福子特意从厨房里摸出两个盛汤的大海碗,满满地倒了三碗酒,微笑着送到小六面前。
小六当时就苦了脸,转而向大海求救:“二哥,你看他……”放在以往,小六每每遭了福子的欺负跟大海说最管用。
然而,此时此刻大海却抱着手臂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小六,今天兄弟们看你不爽,别问我为什么。”
小六无奈,又转向江逸,特意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小逸……”
江逸摆摆手,似笑非笑地说:“我也不太爽,怎么说夏荷也是我妹子,怎么就便宜了你?”他完全忘了人家比他还大。
夏荷闻言忍不住掩嘴轻笑。
福子挑挑眉,拿着酒碗举到小六嘴边。
小六作着最后的挣扎,“喂,你们真要见死不救吗?别忘了,你们是男方亲戚、男方!”
福子的手一顿,转身问道:“是这样吗?”
大海几人下干净利落地退后几步,撇清关系。
福子勾唇一笑,一大碗酒便捏着脖子灌到了小六嘴里,然后是第二碗,第三碗。
灌完之后,小六一边捂着肚子干呕一边哭诉道:“我还要洞房的,洞房……”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
大海几个这才心满意足地领着大伙退出房间,并十分好心地给他们把门关上。
江逸最后隔着门缝看了小六一眼,同情地想道:这就是虐狗的后果……少年,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呵呵,他显然忘了,这个家里最爱秀恩爱的是哪个。
第139章撮合
成亲的第三天姑娘女婿要回娘家,乡下叫“回门”,按规矩娘家要摆席面。
这个季节瓜果蔬菜多,村民们没等江逸去买菜,直接在自家菜园里各样蔬菜都摘了些,挎着篮子送到他们家里。
你一篮子我一篮子的,竟堆了一厨房。
英花最后送的,直接拿手推车装了满满一车送过来。
江逸拦住她,说道:“大娘,你看厨房里已经够多了,摆两天的席面都够了。”
英花白了他一眼,推着车就往里走,“你不是要摆流水席吗?怎么也得三天吧?菜多些不让人挑毛病。要不是成亲那会儿来的都是外家亲戚,咱们这点东西拿不出手,想必那会儿大伙就要送了。好在回门席就是本村吃,你就不必去外边买菜了。”
江逸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为了回报大家,他叫大海去邻村肉铺买了整整半片肥猪,然后沿着河堤摆了一排的流水席面,肉菜一锅锅地炖,只要来了就能吃上。
就这样,江家又实实在在地热闹了三天。
回门完了之后,袁夫人便准备告辞了。
一大早,江逸就把云舒拉到河边上,胡乱往他手里塞了本书,笑眯眯地说:“你看这里环境多好,你坐在石头上念会儿书吧,景色好,心情好,效率肯定高。”
江逸说完,把云舒按在石头上,自己笑嘻嘻地跑走了。
云舒看看手里的《论语》,再看看江逸的背影,一脸的不明所以。
不过,有一点江逸说得没错,清晨时分,河面映着朝阳闪着粼粼微波,清风拂面带来青草的香气,的确让人心旷神怡。
云舒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清脆的童音。
只见小宝和小十三两人一人一边拉着一名女子,说说笑笑地朝河边走来。
云舒不自觉握紧手里的书卷,这才明的江逸为何破天荒起了个大早。
小十三脆生生地说:“绣娘姐姐,我们带你去捡石头哦,可好看了。”
小宝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小脑袋,积极地附和道:“就是呢,在太阳底下一照就看到彩虹!”
袁绣娘好奇地问道:“你们见过彩虹吗?”
小宝点点头,“下雨之后就有,逸哥带我们去看了,十三,是不是?”
“对呢,不过有的时候能看到有的时候看不到,逸哥说下大雨后才有。”小十三仰起脑袋问袁绣娘,“姐姐,你看见过彩虹吗?”
“我小的时候在乡下时看见过,后来到了京城就没再见过了。”袁绣娘神色有些失落,“真想再看一次。”
两个孩子毕竟还小,自然不能理解袁绣娘情绪里的怀念和淡淡的哀伤。他们看见不远处的云舒,偷偷地对视一眼,相互之间十分郑重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小十三故意大声说道:“姐姐,我想起来了,逸哥说捡石头的地方都是男人,女孩子不能去的。不然你在这里等我们一会儿,我和小宝捡回来送给你吧!”
小宝也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强调道:“不骗你哦,长姐和阿姐就从来不去。”
袁绣娘自然也看到了云舒,此时再看两个孩子明显紧张的样了,聪明如她自然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摸摸两个小家伙翘翘的小辫子,故意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看够了两个小家伙紧张又期待的神情,这才大方地说道:“那好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要捡最好看的给我哦!”
两个孩子高兴地应了一声,手拉手跑走了,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逸哥说了事情办成之后就带他们去摘山楂、黏糖葫芦!好期待!
河边只剩了云舒和袁绣娘两个人。
云舒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主动朝着袁绣娘走了过来,轻轻地说了声:“早。”
袁绣娘大大方方地朝他行了个屈膝礼,回道:“怎么这么早来河边?”
“……念会儿书……”云舒硬着头皮说道。
袁绣娘拿眼瞄了下书册,扑哧一声笑了,“先生好本事,竟是倒着读么?”
云舒这才发现,手里的书竟然是拿倒了。羞窘之下,云舒无法抑制地红了脸。
袁绣娘偷眼看着他俊朗的五官,面色也带上些桃红。她掩住嘴角的笑意,朝河堤走了两步,看着潺潺的流水,面色温柔。
云舒赶紧把书册调整过来,背到身后,随即走了上出,同袁绣娘大约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并肩而立。
“这地方真好看,人也好,饭也好吃。”袁绣娘主动说道。
云舒沉默片刻,转头看着她,温声道:“还能看见彩虹。”
袁绣娘展颜一笑,婉如桃花初绽,楚楚动人。
云舒痴痴地一愣,眉眼之间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
院门处,两位长辈正陪同袁夫人从养鸭的小池塘边走过来,远远看到河边独处的两人。
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
江池宴和苏白生对视一眼,不知如何解释。
江逸“咚咚”地从门里跑出来,掩耳盗铃般挡在三位长辈面前,嘻嘻哈哈地说:“小宝和小十三一大早就要去河边捡石头送给袁姑娘做临别的礼物,爹你刚刚看到他们了吗?”
江池宴配合地往那边指了指,“应该在那边,云舒和袁姑娘在岸上等着。”
江逸拍拍脑门,“我说哪里都找不到云舒,原来是看孩子去了,爹,小爹,袁夫人,早饭做好了,你们先进去吧,我去叫他们。”
袁夫人脸色稍霁,点点头率先跨进院门。
苏白生却瞪了他一眼。
江逸双手合十,偷偷求情,苏美人却抬起下巴,傲骄地走了。
江池宴暗地里对江逸竖起大拇指,江逸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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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家人来的时候是一辆马车,走的时候变成了两辆。里面满满当当地装了一车吃穿用等物,甚至还有几床羽绒被。
袁夫人百般推辞都没用,谁叫江家不缺车、不缺马,更不缺东西。
江池宴原本是想叫大海几个把她们一路送到应天的,不过人家有两位内弟跟着,还有四个护卫,一路在官家驿站投宿,这才打消了念头。
临上马车,袁夫人转身说道:“这么早把女儿送出门我是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的,不过,两个孩子毕竟大了,先订下来却无不可。”
江池宴反应过来,赶紧应道:“诚蒙不弃,改日定当托了媒人备上厚礼前去提亲。”
袁夫人点点头,在人群中找到云舒的身影最后看了一眼,这才上了马车。
袁绣娘也偷偷瞄了一眼,然后跟在她娘身后上去了。
苏明、苏朗两兄弟跟两位长辈道了别,飞身上马,对着众人抱了抱拳,道了声:“就此别过。”
大海等人同样抱拳道:“来日再会。”
双方都是好武之人,这段日子切搓下来也算培养了不浅的交情。
两辆车,六匹马渐渐走远,江家人开始溜哒着往回走。
江池宴拉着苏白生的手道:“说起来袁夫人的娘家也姓苏,五百年前兴许是一家也说不定。”
苏白生斜了他一眼,甩甩手,没甩开,只得微红着脸任他拉着。
后面,江逸撞撞云舒的肩膀,笑道:“刚刚听见没?人家可是应下了。”
云舒温和地笑笑,低声道:“多亏了逸哥出谋划策。”
江逸嘿嘿一笑,非常不谦虚地想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