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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人吃起来都觉得香。瓜蒂也没扔,晒干了可以做药材。

剩下的瓜瓤需要一点点切成丝,然后放在纱布上晒干。

老人小孩们挥着大菜刀咔咔地砍南瓜的画面,看得江逸一阵心惊肉跳。

他赶紧让大伙停了,拉着苏云起就去了镇上的铁匠铺。

他订做了两样工具,一个用来削皮,一个用来擦丝。

放在现代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厨房用品,这里的人们却如获致宝。

于是问题又来了,大伙把工具拿到手里后,根本舍不得用,生怕用坏了。

大海兄弟又示范又劝说,根本不管用,最后只得去向江逸求助。

无奈之下,江逸只得又做了好几打挂在廊下,然后跟大伙说:“这东西就算咱们家里的锄头,越用越亮,如果现在不用的话,只能等着它们生了锈被扔掉。咱们一起算算账,哪样合算?”

大伙一听不用就会生锈,生锈就要被扔,这才一边心疼一边欣喜地用了起来。

大海由衷地对江逸竖起大拇指。

等到南瓜丝晒得有七八分干之后,就得用热炕烘,直到彻底干透了才能拿到石磨上磨。

这时候他们家小灰驴就派上用场了。

这家伙可能也知道自己平时光吃不干挺丢人的,这时候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可积极了。也不用蒙眼,只时不时给点水喝,它就能一圈圈不知疲惫地拉一天。

小黑熊看到自己的小伙伴拉磨以为是在玩儿呢,使劲抓着皮绳想要换自己来。

小川把他抱到一边,像对着个小孩子似的耐心教育道:“人家小灰是在干活,你不能捣乱,知道不?”

旁边一个大娘听到了,扑哧一声笑了,“你这么跟它说,它能听懂么?”

小川和气地笑笑,回道:“这家伙精着呢,都知道偷了枣子去喂马,还会踩在驴背上挖蜜枣吃,您觉得它能听懂不?”

妇人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惊讶道:“要真像小哥说的,它可真成了精了!”

小川笑笑,没搭话。

妇人一边磨豆子一边时不时往小黑熊那边看一眼,当看到它抱着小川的手臂“呜呜”叫着撒娇,一边叫还一边往磨盘边上挪的时候,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她麻利地把一簸箕豆子磨好,招呼道:“得了,这个磨盘空下来了,你看它都急成那样了,不如让它过来试试呗!”

小川看了看旁边等着的村民们,连忙拒绝道:“大伙都等着吃饭呢,没道理叫它瞎闹。”他们家南瓜丝多,本来就占了一个磨盘,他可没脸把另一个也占上。

这时候发挥江家好人缘的机会就来了,有人带头说道:“我们这个不急,就是得了空儿过来磨些豆面留着吃。你就让它试试呗,我们也跟着看个稀罕。”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可不是,以前见了熊瞎子满脑子都是逃命,这么温顺讨喜的还是头一回见,更别说熊瞎子拉磨了!”

小川弯了弯嘴角,心道:要是让小逸听到你们叫小家伙“熊瞎子”,过年你们就别想吃到大肥肉了。

自从和小家伙处出感情之后,江逸越来越受不了别人“熊瞎子、熊瞎子”地叫,用他自己的话就是——我们眼睛亮着呢!

“小哥,你就让它试试吧,看把它给急得。”

小黑熊也配合地“呜呜”了两声。

小川无奈,只得扶着它的两只前掌放到把手上,顺着方向推了两下算是给它做了示范。

“学会没有?不会的话就不要玩了。”小川狡猾地威胁道。

小黑熊抽了抽鼻子,拿尖尖的嘴指了指小灰驴的方向。

小川跟着往那边看了看,没反应过来。

小黑熊又指了指,这回有点着急了。

小川纳闷地问道:“你还想要啥?”

小黑熊“呜”了一声,干脆自己一扭一扭地跑过去,用嘴叨起小灰驴身上的皮绳就往自己的方向扯。

小灰驴被勒得生疼,“嗯哼——嗯哼——”地叫了起来。

村民们把这一幕看在眼里,笑得肚子都疼了。

小川简直要哭,这家伙是有多精啊!

他赶紧把小黑熊抱回去,严肃着脸训了一番:“小灰没有手,所以只能用绳拴着,你有熊掌,可以直接推木把,知道不?”

不知道小黑熊是没听懂还是不想听,还要往小灰那边跑。

小川指着石磨,假装生气地说:“你要玩的话就只能这样,不然就别玩了。”说完又像刚刚一样把它的爪子搭在了把手上。

小黑熊似乎是看到小川生气了,害怕地缩了缩脖子,这才老老实实地推了起来。

“哎哟,还真会推呢!”

“可不么,真新鲜,不成,我得把我们当家的叫过来,让他也瞅瞅,熊瞎子推磨,头一回啊!”

“那我也去叫我家大娃!”

“我也去,反正这家伙听话,不咬人,也不用避着孩子。”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眨眼间就散了。

小川连阻止都来不及,只得暗自祈祷,希望当他们回来的时候,熊孩子的新鲜劲儿还没过。

就这个走神儿的工夫,小家伙又停下来了,两只黑黑的小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怎么了?”小川配合地问道。

小黑熊还是在看他。

小川顺着它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这才注意到小黑熊看得不是他,而是他手里的南瓜丝。

原来,小黑熊精明地注意到,小灰的磨盘里有黄黄的甜甜的东西,它的却没有。

“行行行,给你放,好吧?”小川认命地把大半簸箕南瓜丝撒到磨盘上,然后就跑到树荫下画圈圈去了。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佩服过江逸。

人家把熊当孩子养,还真就养出来个猴精猴精的熊孩子。小川敢打赌,能有这本事的,除了江逸,保管没有第二个人!

第134章袁绣娘

京城繁华,可这住宅也分三六九等。

宗亲府邸自是不必说,肯定是占了最好的地段,哪怕单有爵位没有实权,也必得作出一番气派。

此外就是六部的权贵,别管是皇帝赐下的还是自己置办的,都是各有千秋。

还有些身在六部、官职不低却只能住在小门小户、雇着丫环仆从三两只的,不用说,必定是没有背景又不得宠的。

礼部侍郎袁铭铖就属于这一类。

好在,他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就算有再大的家业也无人继承。况且他半生清廉,志不在此,如今这样反而踏实。

袁府很少来客人,更别说加急的书信。

今天却不一样,袁府的老管家手里拿着一封仿佛还飘着墨香的书信,穿过前庭,走过抄手游廊,路过花厅,一路疾行,最后停在了袁铭铖的书房外。

“老爷,有一封蔚州来的书信,是驿站的使官亲自送来的。”老管家站在门外,躬身说道。

门应声而开,露出一张清俊却不失严肃的中年人的脸。

“蔚州?”

袁铭铖将信将疑地把信打开,先往落款的地方看去,只见上面用周正俊逸的笔迹写着:“世愚弟苏氏白生再拜稽首。”

袁铭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激动地说:“竟是苏家四郎!”

老管家随即问道:“莫非是先前那位御前红人、老爷的好友苏大人的幼弟?”

袁铭铖点点头,快速地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心情有些复杂。

苏家后人现今过得安稳,他感到很欣慰。可是,对于苏白生信上提到的那件事,袁铭铖多少有些犹豫。

他就这样站在门前深思了许久,老管家也耐心地等在一旁,并不打扰。

半晌,袁铭铖终于开口问道:“王伯,你可知夫人现下在何处?”

老管家连忙答道:“我来时遇见夫人在凉亭喝茶,想来这会儿应该还在。”

袁铭铖嗯了一声,反身把门关上,拿着信往凉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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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夫人看完书信后,下意识的就是反对,“不行,女儿才跟着咱们过了几年好日子?怎么能嫁到那乡野之地?”

袁铭铖想要揽住她的肩膀,却被袁夫人拉着脸躲开。他只得凑得近了些,好声好气地说:“议亲之时苏家锋芒正盛,我却郁郁不得志,当年人家不嫌弃咱们,肯以嫡子婚配,时值今日,咱们自然也不能背信弃义。”

袁夫人渐渐红了眼圈,垂着头说:“你知道我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不然当年也不会嫁给你。我只是心疼女儿,咱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怎么忍心让她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听说北边寒冷异常,民风彪悍,两河之地更是连年的水旱灾害,百姓十分穷苦……”

袁夫人越说越难过,到最后竟说不下去,呜呜地哭了起来。

袁铭铖何尝不心疼女儿?他大半辈子两袖清风,淡泊名利,唯一放在心上的就是眼前的结发之妻和尚未出阁的娇女。

看着哭泣不止的发妻,袁铭铖挣扎了许久,最终有些犹豫地说道:“其实……也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

袁夫人一听,立即止住哭泣,满怀希望地问道:“老爷,你可是有何两全之法?”

袁铭铖点了下头,有些纠结地说:“当年的婚约也只是我同苏兄酒后的口头约定,既无信物又无保人,若说是玩笑,其实也不为过。”

袁夫人眼睛一亮,“那便如此罢!苏家如今遭了难,不如咱们叫人多送些财物过去,再好好地赔礼道歉一番,想来也能得到他们的谅解。”

说起来这主意确实不错,袁夫人这样做也算仁至义尽。然而袁铭铖依旧愁眉不展,内心深处总有种愧疚之感。

袁夫人叹息一声,紧紧抓住袁铭铖的手,劝道:“老爷,我知道这样做必会叫你为难,如若将来受苦的是你我,我自不会做出如此不得宜的决定,可是,要远嫁的是咱们的女儿,我这心里……我就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份苦啊!”

袁夫人说到动情处,又忍不住垂下泪来。袁铭铖也红了眼圈,反握住袁夫人的手,哀声道:“我又何尝不是?无论如何我也得给苏家回上一封信,婚事先不明说,只问些近况罢。”

“那不如咱们自己派人把信送过去,趁这个机会看看他们家人如何,会不会委屈了女儿……”说到底,还是不忍心直接回绝。

袁铭铖拍拍她的手背,回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不远处,一株粗壮的合欢树后面,身着鹅黄裙衫的女子收回偷窥的视线,拉着她身边的小丫环蹑手蹑脚地跑走了。

一直跑到回廊转弯处,袁绣娘才停了下来。

丫环小竺不满地嘟了嘟嘴,抱怨道:“小姐,咱们是在自己家耶,为何要做出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

袁绣娘眨了眨汪着水色的桃花眼,俏皮地回嘴道:“咱们是在偷听,当然得小心些了。”

小竺揪了揪帕子,轻声问道:“小姐,你说……老爷和夫人真会把你嫁过去吗?”

“嫁就嫁呗,我也不小了,早晚要嫁人的。”袁绣娘无所谓地说,“与其被送到宫里,还不如找个平民百姓嫁了呢!”

小竺转了转眼珠,向往地说道:“听说宫里吃得好用得好,一顿饭有几十道菜,娘娘们用的粉黛都是番邦进贡的,多让人羡慕。”

袁绣娘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说:“我可不羡慕,那么一道大宫墙就像牢房似的,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爹娘一面,想想就可怕。”

小竺急道:“可是小姐,你刚刚没听老爷说嘛,那个苏家如今破败了,在乡下住着,那可是乡下啊——我被爹娘卖出来之前就在乡下住着,天天吃不饱穿不暖,想想就难受,我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

袁绣娘秀眉微蹙,反驳道:“乡下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在乡下长大的,自在着呢!日子还不是人过的?勤快些、节俭些,能差到哪儿去?”

小竺嘟起嘴,“反正我不想去……”

“放心吧,若是我真要嫁过去的话,必定不带着你。”袁绣娘撇了撇嘴,径自走了。

小竺绞着帕子,颠颠地跟上。

*****

江家如今正忙着磨南瓜粉。

与之前试验性的磨些尝尝不同,这次是大规模地磨,不仅村里原有的两个大磨盘被他们家占了,江逸还自己掏钱又买了两个——好在不远处的黑窑沟就有采石头做磨盘的,并没耽误多少工夫。

村民们主动为他们家让路,这段时间都没人去磨豆子。

江逸也会做人,第一批南瓜粉出来后,他整整做了十几锅香甜松软的饼子,挨家挨户地送到了,包括刚刚安顿下来的于家寨众人。

最夸张的就要数他们,谁都没想到之前喂羊都被嫌弃的瓜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来。二毛娘挥挥手,老少爷们儿全跟着她到天坑摘南瓜去了。

再说江家这边,五亩地的南瓜,粗略称了一下总共收了六千斤,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那一个个数字,恐怕就连称重的人都不信。

这个时代,一亩麦地能产多少粮食?就算是上好的田地,一亩能收五百斤那就要高兴地放鞭炮了,亩产一千多斤,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一千斤南瓜能出六百来斤粉,剩下的瓜皮瓜蒂下角料等物也不会浪费。

苏云起深思片刻,叫江逸重新做了些南瓜粉以及南瓜黍子面两掺的窝窝,然后直接跟玄一联络,叫他送去了世子府,随带着还有一封信,用炭笔写着一串数据。

江逸笑笑,说:“如今不用我惦记着,你也知道讨好未来皇帝了?”

苏云起叹了口气,严肃地说:“你该知道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