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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子!大伙表个态吧!”

“好,我没意见!”作为这一年轻一代的领头人,江贵率先说道。

“就这么办,谁家要是没工夫,就雇人做。”谭木匠,作为外姓人的代表也发了话。

江逸惊得汗都出来了,区区三口水井,却换来了几辈子的免费劳力,这样的好事他可消受不起。

江逸连忙走到三叔公跟前,恳切地说道:“三叔公,这有点太过了,区区三口井可不值当的……”

三叔公不等他说完,把眼一瞪,训斥道:“这是三口井的事吗?这是庄户人家的命!你去问问灾荒年份谁家没死过个把人?你再去问问村里那些空着的茅草屋子,里面的人家是怎么没的?”

江逸被说得哑口无言。

三叔公脸色稍霁,缓了语气,继续道:“小逸,你这份情大伙承了,可这恩却不能白领。干占便宜不还的人,迟早要遭报应!”

江逸想了想,说道:“那不如说个期限吧,三年,让大伙做三年,足够还那些井钱了,您看行不?”

这话一出,一群里嗡地一声炸开了锅。大伙边讨论边摇头,脸上全是不赞成的表情。

三叔公看看人群,又看看江逸,意思很明显——不用我说了吧!

江逸握了握拳头,大声说道:“五年,最多五年!三叔公,云起最初给村里打井可不是为了这个,如果大伙动辄如此,我们以后可不敢再做什么了。”

兴许是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三叔公最后同意了。村民们都是一副占了便宜的表情。

家里的孩子们每次跑出去玩,回来的时候衣兜里绝对是满满当当的。炒豆子、芝麻窝窝,别管好坏都是一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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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村民们不在河里取水了,可是水位每天都在下降。

苏云起天天到河边做记号,看着那一道道线一天天地往下挪,江逸的脸色也越发凝重。

附近的村子效仿枣儿沟,全村凑钱打了井,日子倒不算很难过。

可是,每天都有坏消息在村里传播。

哪个村子没有水了,麦子都冒了黄尖;东边杨庄村的河干了,水草枯死了一大半,村民们都四处想着法子卖鸭子;巨马源的芦苇荡也干得干死得死,看来今年出不了多少席子了……

江逸家门前每隔两三天都会过来几个讨饭的,大人小孩饿得走不动路,看着怪可怜。

江逸从来不会吝啬,不仅给人做好了吃的,临走还让人拿着。他家粮仓里还有三十石粮食,即使养全村人都够了。

村里的日子过得艰难,江逸原本以为村民们多少会抠门些,可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不管是哪里来的讨饭人,不管到了哪家门口,从来没有空着肚皮空着手出来的。

谭木匠感慨地说:“咱们这十里八乡哪个没讨过饭?谁敢说自个儿不会有这一天?能帮就帮点吧!”

江逸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苏云起,我爹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也没个信儿?”江逸忧心忡忡。

苏云起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到应天来回最快也得一个半月,日子刚刚过去一半,现在该是刚到。”

江逸的眉头皱了起来,“路上会不会有许多灾民?灾民多了会闹事的,不然你去接他们吧,好不好?”

苏云起注视着他的眼睛,不说话。

江逸抿了抿嘴,小声说道:“我只是不放心……”

苏云起叹了口气,说:“把你跟一群孩子放在家里,我会放心?南边的情况还好,灾情严重的地界都在北边,放心吧,有大海和二牛在,山贼恶霸都动不了他们,更别说是流民。”

江逸这才松了口气,差点就忘了,苏云起带出来的这些人,放在现代那就是名符其实的特种兵啊!他们可是那种即使扔到原始森林都能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并活着走出来的神人。

“与世伯和小叔相比,我更担心大山和小川。”苏云起看着干裂的河床,脸上的神情十分凝重。

他们护送着余家商队一路向北,沿途经过的可都是重灾区,车上装着一袋袋的粮食,别说饥民,恐怕就边过路官员都会动心。

好在灾情刚刚开始,如果商队赶得紧,没耽误时间,应该能避开这个风口。

江逸跟着叹了口气,“现在只能盼着他们脚程快些,早到几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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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和小川比江池宴和苏白生回来得还早。

两个人虽然风尘仆仆,看上去也瘦了一圈,精神却好。

家里人终于松了口气。

江逸高兴地拉着两个人,招呼道:“先进屋,喝点水,洗洗手脸,我去给你们下锅面条。”

“诶,辛苦逸哥了!”大山也是高兴得很。

江逸瞥了他一眼,“几天不见客气了。”

大山挠着脑袋嘿嘿笑。

小川也笑嘻嘻地说:“谢谢大嫂!”

江逸踹了他一脚,骂道:“我看你是欠揍!”

小川跳着躲开,没想到却被苏云起扭住胳膊,接着江逸的脚就跟上来了,结果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

小川抱着小六哭诉,“六儿啊,他们两个打一个。”

小六白了他一眼,“你活该,赶紧道歉!”

小川讨好地冲江逸笑笑,“大嫂我错了,您老人家快去下面条吧,在家总吃你做的饭,乍一出门还真是吃不惯。”

江逸又踹了一脚,这才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夏荷早就烧好了水,梅子也正和着面。

江逸洗干净手走到梅子身边,“我来吧,和面这种累活怎么能让小姑娘干。”

梅子白了他一眼,笑道:“别看我是姑娘,可不比你力气小。你平时还不都是让三哥或者大哥做?说起来也是你的本事,连大哥都敢使唤。”

江逸并不知道梅子早就清楚他和苏云起的关系,乍一听到这样的调侃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似乎怎么说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夏荷瞪了梅子一眼,站出来解围:“逸哥儿先坐会儿罢,和个面哪里用得着两个人沾手?待会儿梅子和好了还得指着你切面条,这样的手艺活还得指着你,我们可做不好。”

江逸笑笑,说:“你就会抬举我。”

“这是实话。”夏荷看着江逸,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等到江逸端着两大碗面回到堂屋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桌边竟多了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眉眼细长,手脚粗壮,虽然穿着汉人的衣服,却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苏云起把江逸手中的碗接过去,放到桌上。

江逸搓了搓有些发烫的手指,笑道:“还有小客人呢?怎么不早说,这面条也不知道够不够,这两碗先给孩子吃吧,我再去擀点。”

“逸哥,先不忙。”大山拉过其中一个孩子,指给江逸看,“这孩子是福子让我带回来的,他想让江伯伯给看看,这怪病能不能治。”

江逸刚刚就觉得这孩子哪里有点不对劲儿,原本以为是胖,仔细一看却是这样。

第100章小客人

江逸拉过那个孩子,想要仔细看看。可是孩子似乎有些抗拒,他挣脱江逸的手,紧张地躲到了另一个孩子身后。

江逸蹲下身,尽量温和地说:“别害怕,让我看看好不好?”

孩子细长的眼睛里露出懵懂的神色,显然是听不懂江逸在说什么。

苏云起转头看向小川,小川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苏云起,“老大,这是福子的信。”

那边,苏云起坐在太师椅上看信,这边,江逸和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

“@#¥%&*……”前面那个高高壮壮的小少年突然对后面白白胖胖的孩子说了句什么。

白白胖胖的孩子犹豫了两秒钟,有些忐忑地走到了江逸跟前。

江逸知道,这是孩子愿意让自己检查了。他感激地对高高壮壮的小少年笑笑,然后才伸手解开孩子的衣襟。

“让我看看你的脖子哦,不会疼的。”江逸温声安抚着。

白胖孩子似乎是感受到江逸的善意,明显放松了很多。

江逸按压着孩子脖颈处肿大的部位,并没有发现硬块。他一边按压一边观察着孩子的表情,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的神色。

“好了,没事了。”江逸对孩子笑笑,帮他把衣襟系好。

大山在一旁问道:“逸哥,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我亲眼看见了,那边有许多牧民都得了这样的病,有些严重的边饭都吃不下去,让人看着怪难受的。”

江逸点点头,说道:“应该是缺碘引起的,不算大病,早点治就行,不能拖着。”

大山憨憨地说:“逸哥,你说缺啥?我没听懂……”

其他人也全都看着江逸,一脸的“求解释”。

江逸抓抓脑袋,思考着要怎么说才不会暴露。

苏云起把信收起来,刻意岔开话题,“福子在信上说,这位是朵颜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最疼爱的幼子,脱鲁忽察尔对其疼爱有加,希望咱们能想办法治治。”

小川和大山之前并没有看信,听到苏云起的转述后都有些疑惑。不过,当着两个小客人的面,谁都没说出来。

这时候夏荷和梅子正好端着两碗面进来,还有几碟清口的小菜。

夏荷温婉又不失大方地说:“先吃饭吧,等了这么久,估计两位小客人也该饿了。”

果然,白白胖胖的小孩子视线直直地黏在了冒着香气的面碗上,一边偷瞄一边吞口水。

江逸忍不住笑了,“先吃饭吧,有什么事吃完再说。下午好好睡一觉,晚上杀只鸭子,再让小六去肉铺割几斤肉,咱们吃大餐!”

“那敢情好,早就想逸哥的饭了!”大山坐到桌子旁,呼噜呼噜地开始吃面条。

小川话都不说,只一味地埋着头吃。

两个孩子虽然用不惯筷子,却也吃得不慢。

江逸叹了口气,出门在外的,真是苦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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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饱喝足之后,江逸和苏云起沿着河堤一边散步消食,一边谈论着白天发生的事。

苏云起问道:“你白天说的‘缺碘’是什么意思?”

“就是缺少一种叫‘碘’的东西,这种东西就像盖房子的材料一样,对我们的身体非常重要。你看,房子如果少了瓦片就会漏雨吧,我们的身体如果缺了碘就会得那种‘大脖子病’。”

“大脖子病?”

“这是一种通俗的叫法,学名应该是叫‘地方性甲状腺肿’——甲状腺,就是这里……”江逸仰起头,捏着自己的脖子两侧给苏云起看。

苏云起伸手摸了摸,触碰到滑嫩的肌肤,便舍不得放手。

江逸把他的手拍开,佯怒道:“说正事呢!”

苏云起搓了搓手指,脸上带着可惜的表情。

江逸斜了他一眼,继续道:“正常情况下碘应该是从食物和饮水里获得,比如我们吃的盐里就有。内陆地区缺碘的可能性比较大,可是如果这个地方缺的话会从一开始就缺,不应该突然有人得这种病。”

苏云起抓住一个字眼,“你是说,盐里有碘?”

江逸点点头,“尤其是海盐里,碘的含量特别丰富。”

苏云起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应该就是这个缘故。”

江逸不名所以,“什么缘故?我怎么没明白?”

苏云起拉着他在堤坝上坐下,解释道:“福子在信里说建文帝中断了朵颜三卫和东南几省的海盐交易,这种病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出现的。先是一些普通的牧民人家,现在开始漫延到蒙古贵族。”

江逸有些吃惊,“那他们现在都没盐可吃吗?”

苏云起摇摇头,回道:“有,不过是自产的盐井,或许就是缺少你说的碘。”

江逸这才明白过来。

以前辽东地区也是吃海盐的,所以一直没什么状况发生,如今朵颜三卫投靠燕王朱棣,建文帝盛怒之下中断了辽东部分地区和中原的贸易。虽然朱棣派人帮助朵颜三卫找到了盐井,但是内陆自古碘含量低,于是这种地方xìng • bìng症便很快显露出来。

苏云起问道:“小逸,这病能治不?”

江逸点点头:“不难治,只要每天都能吃到碘盐就行,或者含碘量高的海产品,比如海带、紫菜,或者海里产的鱼虾。必须时常吃,一旦停了再犯的可能性很大。”

苏云起听到这话,脸色不仅没变好,反而更加为难,“盐,恰恰是最难的。”

江逸有些不解,“咱们把方法告诉福子,让三卫的首领直接找朱棣帮忙不行吗?”

苏云起摇摇头,“湖广江浙的盐路向来掌握在朝廷手中,这方面燕王半点优势都不占,贩卖私盐是死罪,没有哪个商队肯冒这个险。就算我们把解决方法告诉了福子,对朵颜三卫来说也是无济于是。”

江逸的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那就没办法了吗?那么多牧民,还有戍边的兵士……”

苏云起揉揉他的脑袋,安慰道:“再想想办法吧,天无绝人之路。如果说燕王是大明的雄鹰,朵颜三卫就是雄鹰的羽翼,不会轻易折在这里。”

对呀!燕王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人,朵颜三卫在靖难之役中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肯定不会这样轻易垮掉。

想到这里,江逸的心情又变得轻松起来。

“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江逸看着苏云起,问道,“你之前说那个小孩是什么同知的儿子,那个人应该本事挺大呀,为什么要找咱们这样的普通老百姓帮忙?”

“朵颜卫指挥同知,脱鲁忽察尔。”苏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