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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你做的?”

摊主点了点头,谦虚地说:“一些粗糙玩物,若有看上的不妨拿回去给孩子们玩玩。”

江逸却是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民间工艺,不容小觑。

其余几人也都兴致勃勃地挑了起来,一边挑一边讨论着各种木质的优缺点,就连三个女孩都多少懂些。

江逸和摊主搭完话也加入其中。

苏云起趁他聊得兴起,状似无意地问:“有喜欢的么?你属什么?”

“我属龙,我得挑个威风八面的大龙!”江逸眼睛不离木雕,顺嘴回道。

说完江逸就反应过来被乍了,有些生气地看着苏云起,“你到底想问什么?你问啊,你敢问我就敢说!”

苏云起带着笑意说道:“我不问,我等着你说。”

江逸冷哼一声,“那你就等着吧!”腹黑什么的最讨厌了!

苏云起一见把人惹炸毛了,赶紧安抚,“你看那个,好玩不?”

江逸瞟了一眼,不屑地说:“偷油的老鼠,有什么好玩的。”

大山在一旁听见了,忍不住说道:“逸哥,你不喜欢鼠吗?咱们都属鼠。”

江逸呆了一下,“哦”了一声,悻悻地把视线从各种威风的龙转移到怎么看都有点别扭的鼠身上。

呃……竟然属鼠。江逸在脑子里算了算,这个身体十六岁,应该是洪武十七年出生,大概是一三八四年,可不就是鼠年么。

唔……竟然老了六百多岁。

苏云起趁他发呆的工夫,挑了只抱着油壶憨态可掬的小老鼠,巴掌大小,正好可以放在手里把玩。

“要这只吧,檀木的,安神。”

虽然不太情愿,江逸还是点点头,看了一圈,这只的确是他最看得上的。

摊主原本还担心他们只看不买,这下好了,上来就挑了件最贵的,乐得满脸褶子,赞道:“您真是好眼光!”

江逸对他笑笑,又板着脸问苏云起:“你属什么?”

“兔。”

江逸不怀好意地笑笑,报复性地选了个最可爱的红木小兔子,当即就给他系在了腰上。

属兔,今年二十五,正好是本命年,买个红木的也应景。江逸暗搓搓地给自己恶劣又幼稚的心思找了个理由。

苏云起任由他作为,即使藏青的衣摆间垂着个红彤彤的小兔子依旧神态自若。

江逸在这边单方面地较着劲,没发现他家小宝那里都快打起来了。

小宝眼泪汪汪地抓着一只木雕小猪不放手,嘴里说着:“我属猪,我要这只小猪。”

谭小山抓着他的手往外抢,“不许要,我会做。”

“我就要这个。”

“我给你做。”

“不要!”

谭小山不管他的拒绝,强硬地把小猪抢过来扔回了摊位上。

小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江逸赶紧放下跟苏云起的“恩怨”,跑过来把人抱到怀里,“怎么了这是?”

“呜……讨厌小山哥、讨厌小山哥……”小宝软趴趴地巴在江逸身上,闭着眼睛哭。

谭小山在一旁攥着小拳头,也是委屈得不行——小宝怎么可以要别人的木雕?他可以做给他嘛!

大海几个在一旁憋着笑,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三个姑娘刚刚也没注意这边,她们和江逸一样都是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

江逸也没想要到答案,小孩子吵架有什么对错?

江逸安慰地拍了拍谭小山的肩膀,惹得小宝哭得更凶。

“好了好了,别哭了,逸哥带你去吃斋饭好不好?小宝看,那里有个寺院。”江逸指着不远处人群聚集的地方,对小宝说。

他们刚刚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这里有个阁院寺,庙会期间摆斋饭,无论是往来商客还是各地百姓或者流浪乞儿都能免费吃。

当然,免费不免费的也在人心,有钱的就捐个功德,没钱的也没人说你什么。

江逸本着求个平安的念头,想带一家人去吃一顿,捐个香火钱。

小宝睁开朦胧的泪眼看了看,乖巧地点点头。

真好哄啊!江逸松了口气,乐颠颠地抱着人走了。

大山在后面付了钱,拿着东西跟上。大海几个照旧护在姑娘们周围,也跟着走了。

苏云起留在原地,指了指江逸看得最久的那个龙形摆件,对摊主说:“这个也要,装到盒子里。”

云舒在一旁笑,“大哥,你有钱啊?”

苏云起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有么?”

云舒讪讪地摸摸鼻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第57章遇故人

阁院寺的大门就像一道神奇的屏障,隔绝了院墙外的嘈杂,只余清幽。

凡是进入这里的人,无论贫富贵践,皆是一副敬畏的神情。大家的心仿佛被这青砖灰瓦洗涤了。

漫步在绿树白墙组成的世界里,原本抱着几分观光意图的江逸,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

就连小宝也主动从江逸身上下来,乖乖地跟在大人们身边。

钟楼上的钟响过三声,一位小僧走出来,引着香客们去斋堂。

既然是免费斋饭,江逸原本觉得来得人会很多,实际情况却并不是这样。

放眼整个斋堂,除了僧侣们也不过有二三十个凡俗之人。这些人大多衣着不错,和江逸一样带着女眷。

斋堂外也摆放着十余张桌子,零星坐着些衣着普通的贩夫走卒。

虽然江逸更想坐在外面,可是考虑到夏荷她们,还是选了一个斋堂里面的桌子。

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先把东西放到座位下面,摆齐了,这才到外面净手。

所有人,不论身份高低,都要亲自排队盛饭。

原本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领餐具、盛饭菜,江逸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惊呼,继而是尖细的咒骂声:“你这个小叫花子,没长眼睛吗?那么脏的手就往我身上摸!”

江逸回头一看,一个油头粉面的女孩子正指着一个小乞丐骂。

小乞丐也毫不示弱,扯着脖子回道:“要不是你那块脏布蒙到我脸上,你当我想摸?嫌我脏,你又能干净到哪儿去?还不是唱戏的!”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后纷纷拿眼往女孩脸上瞅,多多少少带上了些轻蔑之色。

女孩臊得不行,眼里瞬时带上了泪花,楚楚可怜地看着身前的男人,“李官人,他、他……”

男人看到她这个样子,连场合都忘了,一脚把那个小乞丐踢到地上,冷声道:“一个叫花子而已,别处要饭去!”

江逸顿时就看不过眼了,他上去就把小乞丐扶起来,对着那男人说道:“这寺院又不是你家开的,你能吃,别人怎么就不能吃?”

云舒也站到江逸身边帮腔:“进了佛堂众生平等,你觉得自己要比别人高贵吗?”

大山更加气愤,他上前两步,骂道:“李少奶奶在家里都要生孩子了,你却在这里玩戏子,真是不要脸!”

听到这话,围观众人的眼神暧昧地在这个男人和小戏子之间扫来扫去,那意思不言而寓。

江逸也忍不住多看了这男人两眼,原来是李家少爷啊!世界还真小。

这还是李安仁生平第一次让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个没脸,他当时就压不住火了,朝后一挥手,喊道:“来人!”

几个家丁打扮的人立时从队伍后面蹿了出来。

江逸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后背靠上一个熟悉的胸堂。

苏云起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别怕。”

大海几个早就围了过来,把江逸他们护在中间,目光坚定地和对方对峙,多年军旅生活浸染的杀伐之气立时显露出来。

对面的家丁明显一惊,眼中露出畏惧之意。李安仁也显出几分凝重的神色。

周围看热闹的见事情闹大了,不约而同地往后面退了几步,给他们让出地方。放饭的小沙弥也急得团团转。

“李官人……”小戏子假模假样地嘤嘤哭,偷偷乱飘的眼睛却泄露出掩不住的得意。

李安仁把娇软的身子搂到怀里,冷笑着瞄了大山一眼,心一横,怪声怪气地说:“我当是谁?不过几只丧家犬,自己的窝还没整理好,倒跑这儿来管闲事来了!”

江逸这边没人理他。大海几个汉子像山一样安稳地立在那里,目光坚定地守护着身后的人。

李安仁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恼羞成怒,他气极败坏地大喊道:“小的们——”

“有——”众家丁故作凶恶地应和。

要打架了!江逸一手抓着苏云起,一手抓着小乞丐,把小宝他们也巴拉到身边,紧张得不行。

“没事,别紧张。”苏云起低声安慰。

江逸“嗯”了一声,担忧地看向大海几个。

大海他们面对二倍之数的对手却毫无畏惧之色,反而隐隐带着兴奋。

李安仁冷笑一声,手一压,“给我上!”

“阿弥陀佛——”苍劲悠长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震。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慈眉善目的和尚披着袈裟,双手合十,款款走来。

“众位施主,佛堂清静之地,不容任何人放肆,阿弥陀佛——”大和尚双手合十,对众人行了一礼。

香客们也都诚惶诚恐地回了一礼,底下有人交头接耳。

“来的不是济贤方丈,难道是……那位?”

“你是说……道衍大师?道衍大师真来咱们广昌县了?”

“我就是听到这个信儿才来试试运气的。”

“谁不是呢!”

“……”

大和尚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大家的议论,转头平静地对小沙弥说:“继续放饭吧!”

“是。”小沙弥应了一声,心思瞬间安定下来,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位大师似乎挺有威慑力,在他的监督下,众人重新变得像刚来时一样谨小慎微。

李安仁纵然心中有气,也只是狠狠地瞪了大山一眼,不再说什么。

江逸放开扶着小乞丐的手,对方也没道谢,只是对着他咧开一口小黄牙,低声说:“我认识你,你是枣儿沟的小秀才!”

江逸挑眉,莫非还是熟人?

他正要问个清楚,却感到好像有人正看着自己。

江逸抬眼看去,不期然对上大和尚的视线。他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在对着自己笑。

江逸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声,下意识地错开了眼。再次抬头时,却只看到了大和尚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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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似乎大家都忘记了刚刚的插曲。

后面又来了几个穿着破旧的小孩,似乎跟前面的小乞丐认识。

小沙弥一视同仁地接待,甚至还帮年龄幼小的几个孩子盛了足量的饭菜。

其中几个江逸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他之前送糖人的那几个。

小宝扯扯江逸的衣角,趴到他耳边小声说:“逸哥,我可不可以……去那里?”

江逸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同样小声叮嘱道:“去吧,悄悄的,别打扰到其他人。”

“嗯!”小宝高兴地端着自己的小碗蹑手蹑脚地跑到小乞丐那张桌子上去了,后面跟着谭小山。

几个小家伙就像会师一样,互相递了几个眼神,说了几句悄悄话,就开开心心地一起吃了起来。

小沙弥抬着眼睛,只当没看见。

旁边有人冷哼一声,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讽刺道:“怪不得要向着个叫花子,竟然是同行!”

大山把碗一摞,就要上去理论。

江逸压住他的肩膀,不屑地笑笑——幼稚,且没肚量,且眼瞎!

跟这样的人打嘴仗,反而降低了自己的档次。

吃完饭,江逸一家沿着寺院的石子路边走边观赏,看到了虽古老却保存完好的壁画,也看到了菱花格子的窗棂,还拜了天王殿和文殊殿。

江逸对这里印象很好,也就毫不吝啬地捐了不少的香火钱。

下一步的计划原本是去对角楼听戏,别管能不能听懂,大家都图个热闹。

谁知,江逸一行刚刚经过禅房门口,就被一位僧人叫住了。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请留步。”僧人念了声佛号,行了个礼。

江逸学着对方的样子,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礼貌地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僧人说道:“江逸施主,道衍大师有请。”

“我?”江逸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那位僧人点点头,“正是施主,道衍大师请您到禅房一叙。”

苏云起眯起眼睛,他注意到的是这个僧人的称呼——他竟知道江逸的姓名!

江逸没想那么深,他有点犹豫地对苏云起说:“不然我去看看,你们先去听戏?”

“我陪你进去,其他人去听戏。”苏云起不容拒绝地安排道,“大海,好生看顾着,若是打更了我们还没去就不必等了,直接回客栈。”

大海应了声“是”,就尽职尽责地护着一家人走了。

小宝知道江逸有事,也没黏人。

道衍大师坐在蒲团上,看到进来的是两个人,也没有丝毫惊讶。

“小逸,你定然不记得我了吧?”他上来就丢了个重磅炸弹。

江逸乍然听到如此熟稔的称呼,着实吃了一惊,“大师认识我?”

道衍大师笑眯眯地点点头,“我和你外公是知交好友,你父母成亲时我也曾前去祝贺……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

江逸并没有怀疑他的话,他下意识地以为道衍见过原身。

江逸却没注意到,苏云起暗自握紧了拳头。

道衍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并未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