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地说。
江逸摇摇头,“他一个人足够。”这是对大山的肯定,也有为云舒考虑的成分,“咱家还指着你考状元呢,以后你最多在家帮帮忙,外面走动的事能少沾就少沾。”
云舒脸色一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憋了回去。
“逸哥,那我去了?”
江逸点点头,“记得挑双好的给李家少奶奶。”
“省得了。”
江逸长出一口气,“接下来就剩一件事了——定下做鞋的人。”
苏云起喝了口茶,笃定道:“这事你得亲自办。”
“嗯?怎么说?”江逸一时没相通其中关节。
“江村长那儿,你早晚得知会一声。”
江逸恍然,他倒把这茬儿忘了,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村长那里他都不能迈过去。
“那我得赶紧去。”梅子他们的动静不小,如果让村长从别处知道了这件事,终归是不好。
苏云起点点头,支持他的想法。
江逸顺手把他扯起来,“你们俩也别闲着,帮夏荷去洗衣服,没道理让她一个小姑娘累死累活得忙活。”
云舒听话得往后院走,苏云起却是一脸别扭,长这么大还没人支使他干活,更何况是洗衣服。
“你别让我鄙视你啊!”江逸斜睨着他。
苏云起挑眉,“激将法?”
江逸鄙视,“那是你妹妹,不是我的。”
苏云起挽起袖子,挥手,“行了,算你赢。”
“快去吧!”江逸把他推到后门,自己从前门出去。
出了院子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知道江春材家怎么走,正好看见一个小孩子在不远处玩儿,江逸走过去打听了,被嘲笑的同时也知道了大致方位。
江春材家还算好找,在村南头房屋密集的地方,土坯房,茅草顶,没有围墙,只用木栅栏围出一圈院子,院子里种着几垄时蔬。
江逸一路走来,发现村长家的房子在村里算是最好的了。至少墙体还算结实,屋顶也用青泥糊着,不用担心露雨。
村北头有几家零散的住户,那房子甚至歪歪扭扭,江逸真担心一场大风会把它刮倒。
江逸心里不太舒服,如果说之前帮助村民是为了完成任务,此时却多了几分自愿。
江逸站在栅栏前,正要叫人,正好瓜架后闪出一个稍胖的身影。是位面目慈和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看见江逸明显愣了一下,“小逸?”
“是我,是大伯母吗?”江逸装出一副被瓜蔓挡住视线看不清的样子。
“是是是,快进来。”妇人一脸喜色,连声招呼。
江逸推开栅栏门,笑盈盈地往里走。
妇人把沾着泥土的手在身上蹭了蹭,“小逸进去坐,我给你倒碗水。”
“大伯在家不?”
妇人一边倒水一边回道:“他在后坡收拾山药,出去好一会儿了。”
山药?麻山药?难道这里有人种麻山药?
江逸默默记下。
“来,小逸,先喝口水。”
江逸伸手接过,却没喝——真是带着泥土的芬芳啊!
“我去喊你大伯。真是忙起来没完。”妇人嘴上嗔怪,眼中却盛满自豪。
江逸“呵呵”笑,“大伯母别急,我没什么急事。”
“没事儿,你坐着,我去喊他。这个人,不喊就不知道回来。”
说是去喊,还真是“喊”。
只见妇人绕到自家房子后面,朝着村西头亮开嗓门拉长声喊道:“江春材——快回来——小逸来家里找你啦——”
那边很快回道:“来——啦——”
江逸都惊呆了,这就是那种“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节奏吗?
好像有点……小温馨。
第20章收旧衣
江春材听到是江逸找他,撂下手里的活,一路小跑着回来,看到江逸在门口站着,气都没喘匀就赶紧问道:“小逸怎么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难道是…你小叔找你麻烦了?”
江逸连忙摇头,“没有。”小叔这种生物他至今没有遇到,看江春材紧张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更不想遇到了。
江春材松了口气,引着江逸往里走,“小逸渴不渴?”
“刚刚大伯母给我倒水了。”
“叫什么‘大伯母’,这是你大娘,以前你爹常叫‘英花嫂子’,你叫‘英花大娘’就行了。”
江逸笑笑应下,英花却不满地推了自家男人一把,扬声道:“我倒觉得‘大伯母’好听着呢,一听就是读书人的叫法。”
“去去去,你懂什么!”江春材故作嫌弃地挥挥手,然后又对着江逸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逸啊,咱们回到村里就得按照村里的规矩来,就算你爹在这儿也得这么教你。”
江逸诚恳地点头,“我知道。”
接下来,江逸把自己的想法给江春材说了说,重点描述了一下虎头鞋的模样和寓意。并说明他们已经卖出去了好几双,赚到了银钱。
原本以为得费些口舌才能让他接受,没想到江逸刚一开口,江春材就是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这样的情景,江逸事先并没有想到。
江春材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笑着说:“小逸啊,村子就这么点儿大,谁家发生点什么事儿能瞒过去?你去镇上卖点心卖鞋子的事早就有人告诉我了。”
江逸闻言愣了愣。
江春材继续道:“大伯很高兴你能来和我商量,以后有什么事都和大伯说一声,大伯虽然不像你们一样见过大世面,但这乡下的规矩却比你们了解。左右大伯不会害你。”
江逸连忙诚恳地说:“我知道,谢谢大伯。”
江春材责备道:“说什么谢字?你爹没跟你说过吗?当年他在村子里时,我俩就像亲兄弟似的。可别说那些客气话,我听着不舒服。”
江逸也不扭捏,直接说道:“我想让大伯帮忙在村里找几个手巧人又实在的妇人一起做鞋子,东西我家出,给她们按件结工钱。”
江逸简单一句话,着实震裂了江春材脸上的淡定,他的声音甚至有几分颤抖,“小逸,你说的是真的?”
江逸微笑点头。
“你愿意把赚钱的营生分给别人做?”江春材再三确认。
相比他的激动,江逸显得十分平静,“这钱不可能一口气赚到头儿,倒不如大家一起。”
“好!好!好!”江春材拍着桌子,连说了三声“好”字,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不确定地问,“你这么做,苏家那几个也愿意?这虎头鞋的样子,是那家的小姐带来的吧?”
江春材怎么也想不到那么精致的东西会是自家侄儿的主意。江逸倒是乐得让他误会,正好给他找了个掩人耳目的好借口。
他心情很好地回道:“大伯放心,我既然来找您,当然是和他们商量过的,他们都没意见。”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江春材紧紧抓着江逸的手,“村里人过得苦啊,良田没有多少,每年春夏两季不是旱就是涝。老天爷总不愿意痛痛快快地赏口饭吃啊!”
江逸默默地想着,老天爷就是知道你们苦,才把我弄过来了。
英花从里屋出来,眼圈也是红红的,“行了,这苦不苦的跟孩子说什么?总归还让人活着。这下好了,女人们也能赚钱养家了,那么点地交给你们男人就行。”
“说的是,说的是!”江春材难得没反驳。
江逸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提醒道:“大伯,大娘,我得提前说一声,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活儿做得差点儿倒好说,若是人不实在……”
“这个我知道!”英花豪爽地打断江逸的话,“小逸若是信得过大娘,找人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看谁敢给脸不要脸!”
“自然是信得过的,那就有劳大娘了。”江逸站起来,临往外走,又加了句,“先紧着那些穷苦些的人家吧!”
“哎,真是心善的孩子!”英花脆生生地应了,又问道,“小逸,那几只鸡养着可好?”
一句话把江逸问愣了,什么鸡?江春材沉下脸,啐道:“几只破鸡还值得你三天两头地提?难不成是故意提醒小逸还给你?”
“说什么呢,我是想问鸡蛋够不够吃,我这不是怕他们几个都是孩子,不会养嘛!”英花赶紧拉住江逸的手解释,“小逸,你可别误会,大娘既然把鸡给你捉了过去,就断没有心疼的道理。”
江逸到这里也算听明白了,笑着说:“大娘放心,我明白您的意思。大伯大娘,几步的路,别送了。”
“行,小逸以后常来,大娘给你摊鸡蛋饼子吃。”
虽然嘴上说着不送,但夫妻两个还是把江逸送到了小道上,眼看着他朝着村北越走越远。
江春材感叹道:“宴弟的孩子,果然是个好的。”
英花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面色严肃地说:“小逸年轻不懂什么,池宴兄弟也不一定记得跟他提,我看他家的地还得是你出面要回来。你这回也别怕得罪人,要不然怎么对得起小逸这份心!”
江春材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怕过?”只是那江林,可真不是个好的,可别地要不回来反而给小逸招了祸,这事儿他得好好合计合计。
英花看他苦恼,又转而劝道:“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不急在这几天,兴许过些日子池宴兄弟就回来了也说不准。那东西再混,他还敢当着池宴兄弟的面瞎横不成?”
江春材认同地点点头,“这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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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门外围着几个妇人,身上穿的不是太好,手里拿着小包袱。几个人你推我搡,谁都不好意思进门。
江逸觉得他得说点儿什么,于是开口问道:“几位嫂子是来送衣服的?”他说的是“送”而是不“卖”,终归是照顾了大家的面子。
有个看着就机灵些的媳妇站出来,应道:“我们姐儿几个听说小哥家收旧衣服,是也不是?”
江逸点头,“的确收,我出门没带钱,几位嫂子随我进来拿吧!”
几人还是犹豫着没有进。
那媳妇的表情也是讪讪的,“我们拿来的衣服都是极其破旧的,小哥不如先看看,若是不行我们也就不进去了。”
江逸尽量友好地说道:“我们收的就是不能穿的旧衣服,不拘什么样式,都行。”
几个人虽然已经听了这话,还是不太敢相信。那些穿都不能穿的衣服真能换钱?
江逸也不知道怎么劝她们,干脆快步进去把夏荷叫出来。
几个媳妇见江逸跑了,以为他反悔了,正后悔呢,就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出来。夏荷出尘的气质,竟让几个人觉得窘迫不已,甚至都不好意思在她面前伸出自己干枯的手。
夏荷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声道:“几位嫂子带了几件衣服?你们说个数儿,我也就不数了,我统共给你们点了钱,你们回去自己分可好?”
有了刚刚那一出,几个媳妇生怕再犹豫下去又会错失机会,连忙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我、我带了一件大的,两件小的。”
“我是两件大的,都破得不成样子了。”
“我只有两件小的……”
“……”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夏荷却一点没乱。她心里过了一遍数,数出三十二枚铜钱交给最前面的人。
“总共五件大人衣服,七件小孩衣服,大人一件四个铜钱,小孩一件两个铜钱。这里是三十二个铜钱,你数数。”
“不、不用。”打头的媳妇赶紧接了,拿眼偷偷看着夏荷。
夏荷把那些衣服一鼓脑地放进袋子里,又把她们的包袱还回去,“也请嫂子帮忙给其他人说说,凡是家里有穿不着的衣服,不拘大小、无论新旧,都可以送过来。”
几个人连声应了,相携着往回走。她们仍是不敢信那些补丁叠补丁,洗不出颜色的衣服真能卖钱。
回去之后,几个人把钱一分,竟是一文不差,对夏荷更是佩服。
这天,凡是得了钱的人,无不四处宣传,甚至还有人连夜跑到娘家捎去这个好消息,生怕晚了人家就不收了。
对于祖祖辈辈土里刨食的农村人来说,哪怕是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另一边,夏荷看着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开始发愁,“逸哥儿,这衣服真能用吗?”
江逸喝了口茶,反问:“怎么不能用?”
“你看这些……”夏荷愁道:“补丁叠补丁,竟没有一处完整的样子,真能用吗?”
江逸没再继续解释,而是随便拿起一件,“嘶啦”一下扯开,然后又“扑噗扑噗”把那些补丁扯下来,一块块铺在桌面上。
“你看。”
夏荷瞪大眼睛,“好像、好像变多了……”
是的,那些看上去满是补丁的衣服,把补丁扯下来再铺到一起,反而比原来的衣服大出很多。
“咱们并没有吃亏,又能帮到别人,何乐而不为?”
夏荷盯着那堆衣服连连点头,继而又有些心虚,“我反而觉得咱们占了便宜。”
其实并没有。不过江逸还是说道:“你可以看情况多给她们一些钱,但是一定要公平,切勿厚此薄彼。”
“可以吗?我想……要不然小孩的衣服改成三文一件?”
“这些事你可以自己作主。”江逸觉得,把女孩子适当教得善良些并没有坏处。
夏荷眼睛亮闪闪的,似乎就在这一刻,她找到了不同于以往的人生方向。
“逸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