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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夏荷已经把饭做好了。

梅子和小宝在镇上吃了许多小吃,就连回来的路上都一直在吃吃吃,这时候见到夏荷端出来的家常菜,连连嚷着:“肚子装不下了!肚子装不下了!”

大山也不好意思地揉揉肚子,他也吃了不少。

当然,他们也给在家留守的两人带回来四只大大的肉馅锅贴,大山一直捂在怀里,到家还是热的。

夏荷又是惊喜又是心疼,一直说下次不用给她带了,留着钱买过冬的粮食。

夏荷这话倒提醒了江逸,这个叫“广昌县”的地方明显是北方气候,冬季寒冷而漫长,不仅是越冬的粮食,更重要的还有棉被和棉衣。

看来,买山种枣的计划要迟早提上日程。

江逸就着夏荷做的菜和粥吃了顿热乎饭,就早早地钻到房里查资料。

他手里的小木牌简直就是一个明朝知识大全,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和现在的对比,比如现在他所在的广昌县在现代属于哪个地域就没办法查出来。

江逸想知道些这里土地买卖的规则,心念一动,小木牌上就显出来几行小字:上等田地15到20两银子一亩,中等10到15两一亩,下等10两以下,具体金额依据各地政策有所变动。

江逸低声问:“有没有买山的先例?”

木牌闪光,慢慢显出几行小字:会有显赫人家买山建别院,蜀中地区有人买山垦荒的情况,此外还有佛家寺院、道家清观等,不胜枚举。

江逸又问:“价钱如何?”

小木牌:水土富饶之地有价无市,荒地便宜并有优惠政策。

“比如?”

木牌:比如免税。

江逸长舒一口气,头脑中快速地草拟了一个计划。

有之前卖枣糕赚的七贯钱买米面以及过冬的棉花和布匹应该是够了,就算不够等今年的枣子下来之后,也能挣个吃喝的钱。再不济还能晒干了继续做枣糕。

卖虎头鞋得来的二十两碎银用来买山地,还有前几天那位兵哥给的两个银锭子也要带着以防万一。用不上最好,万一用了,再想办法尽快还上。

既然荒地便宜,荒山应该更贵不到哪儿去。如果二十两买不下他看上的那个小山包的话就先买阳面的一片地方,用来做试验田也足够了。

江逸把未来的计划细细地想了一遍,就自信满满地进入了梦乡。只要想到离回家的路又近了一步,就连做梦都是笑着的。

此时,江逸不知道的是,对面屋里的两个小姐妹比他睡得更晚,她们像是商量着什么天大的事儿,一会儿信心满满,一会儿又犹豫不决。

姐妹俩叽叽咕咕说了大半夜才终于安静下来。

第二天江逸早早起来,趁着大家都在饭桌上,就把自己的打算简单说了说。

苏家兄妹都是心思通透的,虽然不明白江逸为什么会种枣树,但是也没有人多嘴问。

这个家里最为熟悉外界应酬的就是云舒,他主动站出来说:“逸哥,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县里。知县家的公子与我一同在学堂读书,算是有几分交情。若是万一有什么不妥当的,想必那负责土地买卖的主薄也会卖他几分面子。”

“行。”江逸原本也想叫云舒去的。一来他之前在县里上学,对地界熟悉;二来作为大家族的嫡子,人情往来也不会陌生。

两人商量着明天趁早去镇上找马车,到广昌县城不过两个时辰,赶在下午把事情办了,当天就能回来。

夏荷忙活着去给他们准备要带的东西,虽然是好事,但终归是担心,总觉得这也要带那个也不能落下,连带着小宝和梅子也跟着他忙乱。

一时间家里像是发生什么大事儿似的,全家都动员起来,并且不让江逸动手,只说他明天还要起个大早,今天应该养精蓄锐。

江逸想起了以前在课题组的时候,每个人说话都夹枪带棒,生怕你做得少我做得多,你抢了他的功劳他得了导师青睐。当然也有和谐的时候,前题是没有利益冲突。

而现在,一家人忙忙碌碌,虽辛苦、贫困,心里却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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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还没亮,江逸他们就披星戴月地出发了。

大山把他们送到镇上,很顺利地找到车马行。说是车“马”行,其实里面几乎没有马——在乡下几乎找不到真正的马拉的车,都是驴车或骡车。驴子温顺,行走较慢;骡子劲儿足,好跑远路。

时间太早,车行里只有一辆骡车,年轻的车夫靠在车辕上打盹,一见有人来,立马精神了。

“几位要租车吗?咱的骡车舒适稳当,几位去哪儿?”

大山沉声道:“到广昌县城,多少钱?”

“县城不近,来回三十个铜板,东家管饭。”

“当天能回么?”

“那要看您办什么事儿了,您要办事快的话,铁定能回。”

“你倒是会推脱。”大山笑言,又作出一副有经验的样子问了些别的。

车夫是个健谈的年轻人,自我介绍说叫王小五。

云舒原本还有些犹豫,怕王小五太年轻经验不足。

王小五拍着胸脯保证道:“虽然我才十五,跟着跑车已经有十年了。不瞒您说,我从五岁开始就跟着我爹出门,我爹可是银坊镇出了名的车把式,多的是人专门请他!到如今这大同府的每条路怎么走,哪个县的包子馅大味美,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看你是吹牛吧!五岁开始赶车,你娘也舍得?”

王小五一改眉飞色舞的神色,低落道:“我娘那时候生病去了,要不爹也不会带我……”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大山想道歉,又显得太刻意。

王小五自觉说了不该说的东西,懊恼地挠挠头。

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同一道曙光传进他的耳朵里:“就用他的车吧。”

王小五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神仙似的人物正看着自己。小五没读过书,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好看得像神仙一样。

直到很久之后,王小五成为江家的一员,跟哥哥姐姐大爷大妈们都混熟了,他还是逢人便说,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江大东家肯定是个干大事的人。

问他为什么?

因为江大东家是神仙下凡啊,人家是到凡间历劫来了,历完劫还得回天庭继续做神仙。

从某种程度上说,小五真相了。

第13章扑个空

对于江逸的决定,其他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临出发,江逸又把脑袋伸出车窗,嘱咐大山:“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保不齐也会在县里住一宿,第二天必定回,让家里别担心,也别出来找。”

大山连忙应道:“放心吧,逸哥。”

王小五见他们话说得差不多了,在前面招呼:“二位东家坐好,咱们走嘞!”

马鞭一甩,高壮的骡子长嘶一声,“得得”地跑了起来。

江逸第一次坐马车,处处觉得新奇,直到出了镇子上了官道,他的脸色才淡定下来。

云舒一直暗暗观察着江逸,心里是又好奇又好笑。

前面赶车的王小五也是舒了口气。

他没敢说这是他连日来第一次接到活儿,自从父亲去世后把这套吃饭的家伙事儿交到他手上后,他没赚来一个钱。

生客嫌他脸嫩不敢坐,熟客全被车行里那些老油子们抢走了。以前父亲病着他们还顾及几分面子,父亲一走就什么交情都不讲了。

好不容易起早贪黑接个近处的活儿,赚来三瓜俩枣还不够交车行的份子。

眼看着日子就要撑不下去,如果今天不是碰上江逸他们,他真就要撑不住卖掉骡车改行了。

所以他心里对江逸感激得要命,忍不住就想跟他多说些话。

“二位东家也是银坊人吧?”

江逸看着外面的景物出神儿,根本没打算理他这茬儿。云舒只得开口道:“自然。”

“敢问一句,二位是在镇上住,还是在村子里?”

云舒心生警惕,江逸也回过神,二人对看一眼皆是面色凝重没有说话。

王小五等了半天没等来回应,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可能是误会了。于是连忙说道:“二位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提醒一句,若你们本就住在镇上便罢了,如若不是……”

实际上他问出这话的时候就料定了两人不是镇上的,他打小跟着王老爹在镇子上跑,若镇上有这样两个出色的公子他肯定有印象。

“如若不是,又当如何?”江逸想听听他怎么解释。

“如若二位是住村子里的,实在不必跑到镇上雇车。”王小五没等他们再问,就继续道,“咱们县城在北边,镇子在最南边,银坊镇的几个村子全在镇子的北边,要想去广昌县城再去镇子上坐车就远了。”

苏、江二人这才恍然,江勉是初来乍到不清楚,云舒来来回回几次都是这么走,竟也没反应过来。

既然知道王小五是好意提醒,二人心情也放松下来。云舒笑问:“小哥有什么好办法?”

王小五就等他这一问,连忙道:“我家住上花沟,再往北就有一个枣儿沟,枣儿沟村西边就是官道。以前有人想雇车,都是提前在车行说好了,到时在官道等。有些熟客就直接去家里接。”

就是因为他爹人好不计较,才揽了那么多熟客,他家先前也算殷实,只是他爹病了这三年,再大的家业也花光了。

苏、江二人不约而同地想:我们就是枣儿沟的。

不过他俩到底留了个心眼儿,俩人互相递了个眼色,将这个话题揭过没说。

云舒看他殷切,还是许诺道:“如若我们再坐车,也去上花沟找你。你叫王小五是吧?我们记下了。”

“好嘞,那就谢您照顾生意!”王小五笑逐颜开,赶车更加卖力。

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八十多里的路将近六个小时就到了。这对骡车来说已经够快了,王小五技术确实好,一路上速度均匀平稳,江逸甚至还眯了会儿,醒来精神很多。

由于出发得早,到县城刚过晌午。

他们在路上时已经吃了夏荷准备的干粮,两个人一合计决定先办事再吃饭。好在王小五也没意见,他现在是一心想给两人留下个好印象。

云舒找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打听办理土地买卖的府衙。

大家都是读书人,相互之间也友好,那人不仅仔细地给他说了地址,还说了说那个主管土地买办的孙主薄。

云舒客客气气地谢了一番,三人又马不停蹄地往县衙赶去。

云舒过去和差隶们交涉,江逸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在各种电影电视中出境率很高的县衙并没有电视中演得那么气派,反而有些破旧。差役也并不威武,比普通人还普通。江逸很是失望。

江逸不知道的是,这广昌虽然是县,却还比不上银坊镇富庶。广昌境内多山,耕地少,也并没有任何特色产业,因此百姓们生活得很是艰难。

与之相比银坊镇算是个异类。银坊镇在广昌县的最南端,是朝廷设立的铸钱所之一,常年有重兵驻守,许多事物也并不归县里管辖。

可以说一个银坊镇的收入就顶整个广昌县的十倍之数。这也是江逸把枣糕、虎头鞋定到天价都不愁卖的原因。

云舒和官差交涉完,脸上看不出表情。

江逸像个闷葫芦,王小五早就憋坏了,看到云舒回来终于狠狠地喘了口气,一迭声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成了吗?”

云舒摇摇头,沮丧道:“逸哥,真让你说准了,咱们今天恐怕回不去了。”

江逸还没什么表示,王小五先急了,“怎么的呢?买地是好事啊!莫不是差爷不给办?”

“并非是他们,只是咱们没赶巧,孙主薄今日去别处测量土地了,过晌去的,回来后就不早了,想必得明日才办公。”

王小五明显有些失望,像只淹水的小鸡仔。

江逸想了想,对他说:“我们要住一晚,小哥若是不方便可以提前回去,车钱照付。”

云舒也点头说:“今日确实是我兄弟二人思虑不周,却是连累了小哥。”

被东家这样客气地对待,王小五倒不好意思起来,忙摆手道:“可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刚刚您也说了车钱照付,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云舒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问道:“那小哥是决定先走一步?”

王小五又想了想,说:“左右家里没事,我也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得了,我就陪二位多等一日吧!”

他爹曾经说过,对于不让你吃亏的东家,你更不能亏待了人家,到最后你不会真的吃亏。王小五虽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却坚信他爹是肯定不会说错。

对于他能留下来,江逸和云舒也挺高兴,终归是知道些根底,总比现找的好。

接下来,他们又在住上发生了分歧。

王小五的意思是在城墙根随便找个避风的地方凑合一宿就行,以前遇到类似的情况也是这样做的,谁都不富裕,也没人挑理。

云舒也觉得不该花钱住店,他如今已经不是月银上百两的嫡少爷了,他比谁都清楚。可他不想让江逸吃这份苦,一时又想不到好的办法。

江逸想起小时候外婆讲过,以前她和外公去省城做生意,晚上舍不得花钱住旅馆,俩人就凑合着在桥洞里睡。他们在下面睡着,上面老旧的火车“卡嚓卡嚓”开过,就连梦里都是火车的卡嚓声。

那时候江逸觉得蛮好玩,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