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艾东这一晚又梦到了徐舟,高大英俊的男孩,踢球回来一身热汗,汗从麦色皮肤里一滴滴淌下来,见到他从走廊老鼠一般地游过来,嗓门大老远就吆喝上了,“小东东,这是去哪呢喂?”

然后粗壮的手臂一把把他像拎小鸡似的揽过来,牢牢圈住他的脖子,嘻嘻扯开脸皮笑,“你这小子,考砸了也不用这么闷声不乐的吧,跟个娘们似的。”

……跟个娘们似的。

梦里的徐舟刚说出这样的话,艾东就从梦中惊醒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坐在床上直喘气。

对那个人的爱慕是他的秘密,一直被他藏得好好的,放在心里某个地方,等着时间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埋葬,让它腐烂,然后某一天他可以遇见某个女人,两个人一起养一只狗,生个孩子,一生就这样过去。

可是努力了很久,似乎还没有办法做到,至少梦中的他做不到。

心怦怦跳,艾东擦着汗下床,走到柜子边,抽出放在最上面紫檀色的喜帖,娟秀的印刷字体刺伤人眼。

恭请阁下携眷光临徐舟先生和林黛小姐的完美邂逅。

艾东扯开一丝微微的苦笑,用手轻轻摩挲着背面新郎的脸,他也在笑,用当年圈着他脖子的手搂着怀中的新娘子,终于不是记忆中大男孩的模样,成了成熟稳重有担当的男子。

艾东惘然地看了一眼喜帖,嘴巴碎念了一声“妈的”,将喜帖又塞回了老地方,垂头丧气躺回去睡觉。

艾东在徐舟婚礼上灌了一肚子红酒,旁坐的老同学指着他猛一顿讥笑,摇着食指笑道,“你们看东子这家伙,嘿,喝高了都,猛盯着舟子老婆瞧呢。”

“这光棍汉就是见不得女人,喂喂,我说东子,哥们老婆可看不得,舟子还不得戳瞎你。”

“得了,这东子的老光棍心思我怎么不知道啊?见着女人就眼馋,舟子老婆肚子都三个月了,舟子呢,房也有车也有,老婆有儿子有,咱得理解东子,理解万岁吧!”

喝得五迷三道的东子晕乎乎地握住身旁外号“豆豆”的大手,大着舌头感激着,“豆豆,还是你了解我。老子恨舟子那混蛋,在我们这帮穷光蛋面前晒幸福,妈的。跑步比赛跑不过他,追女人追不过他,生儿子生不过他,妈的不带这么打击兄弟的……”

艾东喝得一肚子酒水,晃晃荡荡的,捂着肚子到洗手间畅快地放了水,刚想拉上裤子拉链,随意偏头一瞥,脑门一麻,吓得直往后退。

他以为自己喝多了眼睛花,摇着脑袋眨了好几眼,这才确定两步外瞪着自己看的恶霸不是幻像,怯生生地喊了声,“垅,垅哥。好,好巧啊。”

被一身西服包裹着的邓垅像是刚从哪个宴会下来,头发一丝不乱,只是凝着眉沉着脸的表情无形中给人强烈的压迫感,霸气十足。

艾东往后退了退,想起他和方师姐卧底魅色的事已经败露,邓垅的手下正满大街的找他,扬言翻遍城市的每一寸,也要把他这老鼠屎给揪出来,抽筋剥皮,想到此,艾东腿一阵发虚,大概是喝多了站不稳,腿竟然微微发抖。

邓垅脸上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乌云压顶地走近东子一步,有着几分胁迫,矮了他一头的东子吓得缩了缩脖子,邓垅脸上的笑意更深,“是很巧啊东子,要是我今天不提早离开楼上的宴会,恐怕我邓垅再见到你艾兄弟,怕是得八百年后。”

邓垅边边说着话,边邪恶地手往下探,碰到了东子尚未拉上的裤子拉链,东子吓得魂都没了,都要忘记怎么呼吸了,这邓垅笑眯眯地盯着他,双手暧昧地摸到了拉链,缓缓地摸索了一下,手往下斯的一拉,发出暧昧的声音,再笑微微地替他扣上裤子纽扣,系好皮带,等他全部弄完,艾东的三魂六窍也剩下没多少了,眼睛都吓直了。

邓垅释出一个善意又略带危险的笑,拍拍东子的脑袋,“喜欢我的服务吗?艾警官。”

东子吓得摇摇头,想了想,又赶紧点点头,艾警官不咋有出息,眼泪水都快大颗大颗淌下来了。

怕,怎么能不怕,据说这邓垅十五岁的时候,他爸还在黑道上如鱼得水,到处招风树敌,对手见老的干不过,就拿小的下手,想拿小的讹老的,哪成想小的也不是省油的灯,充分展开自救,借口说要去河边撒尿,顺脚就把其中一个绑匪踹河里戏水了,另一个绑匪兄弟拔刀相见,十五岁的邓垅也够狠,本是初生牛犊,却一脸成熟狮子的雄威,一脸无惧地步步紧逼,“你扎啊,你扎你扎,你扎一刀我老子捅你十刀,你扎两刀,我老子送你全家吃枪子。”

不得不说,老子干恐吓这一行的,生的小的,天生也是吃这碗饭的料,哪怕现在是商人了,也是不得小觑的狠角色。

关于这男人以前的事,都是艾东到魅色做服务小弟时,同事偷偷摸摸告诉他的,透露这些事时,脸上无不流露三分惧色。

艾东同志从小就欺软怕硬惯了,他从小就是小胳膊小腿的,容易被大块头同学欺负,揍上两拳踢上两脚,被揍成猪头的艾东同志不乐意,就去欺负比他更瘦的小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人。

时间长了,怕归怕,艾东从来不跟人硬着来,该做孙子的时候还是得做孙子,谁叫自己小胳膊小腿,爹妈也是普通人呢。

艾东脑子转得快,卖着一脸谄媚而僵硬的笑,说,“垅哥,我……我这也是为了混口饭吃,现在公家的饭不好吃哪。现在工作也不好找,垅哥你大人有大量,嘿嘿,别往心里去。”

邓垅的眼神依旧是意味不明地紧逼着自己,他高东子一个头多,这阵势,犹如把猎物逼入角落的野兽,透着股残忍。

艾东似乎闻到了即将飘来的血腥味,还是自个的血,急得酒都醒大半了,这时男厕所进来两个醉醺醺的中年人,猴精艾东大喜过望,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忙道,“垅哥,我喝哥们的喜酒呢,我,我先回去了。”

他刚想开溜,不料邓垅根本不惧怕旁人在场,扯小鸡似的把他的小胳膊拽住了,凑到他耳边喷热气,“你要是敢走一步,我现在就在这把咱们的恩怨解决了。”

说完,邓垅邪恶的眼睛低头往东子的下面看去,其中的暗示不言而喻,艾东也是聪明人,识相地僵在原地,就像中了七步绝命散一样,半步也不敢挪,快哭了。

这晚艾东艾警官被邓垅挟持上了他的豪华车,虽然只是坐车,但是艾东同志却有种上了贼船的可怕预感,可是在酒精的安抚下,他忐忑的心暂时得到了一丝解脱,睡着了。

所以等邓垅把车开到了他的会所,在柔和车灯下,看着身边小男孩阴柔的侧脸,粉嫩细白的皮肤,配上微张却红润的唇,睡得没心没肺像个孩子时,邓垅狡黠地勾起了嘴角。

天色正好,开始撒网吧。

邓垅沉着脸把东子推醒,酒醒的东子被冷风一吹,浆糊脑袋也有了八分清醒,清醒以后又发抖了,瞅着眼前低调华丽的销魂殿,心说今晚他艾东的贞操就要埋葬在此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上回有师姐半夜救命,刚才婚宴上出来手机搁桌上了,荒郊野外的,喊救命都没人理你,更何况前头的猛男也不想要他的命,不过要他的菊花而已。

想到这,艾东同志已经觉得后面那处隐隐刺痛了。

这要是让邓垅知道,八成这邓垅同志就得喊冤了,老子还没开展业务呢?

不过这业务要慢慢展开,邓垅就跟那康子弦一个德性,两人都爱好垂钓,优点就是有耐心,看准鱼儿不会立刻扑到水里抓,落得个满身狼狈,他们只会慢慢拿钩子引诱,等着鱼儿上钩,带回家尽情吃个够。

这种人往往最是可恶。

这晚,艾东艾警官的菊花依然安好,不过好事也仅此一桩,坏事倒是一箩筐,他输了整整八百万,记住,不是日元,不是韩元,是人民币。

债主自然是牌桌上面带君子微笑的邓垅了。

笑得像君子,其实十足禽兽,等发牌员面无表情告诉艾东他欠邓老板多少钱时,艾东同志觉得头痛脚痛胃痛屁股痛,全身都痛。

汗是一滴滴往下淌,滴答滴答,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却好像是命运之神残酷的宣判声,说:艾东啊艾东,你将倾家荡产流落街头万劫不复埋骨乡野。

这个残酷的数字让艾东的心思飘远了点,他在想:老子银行存款只有八万块,还是整整存了两年,那八百万除以八万是多少来着?

多少来着?哎呦他小时候数学顶呱呱棒的,怎么现在这普通算术都算不出了?

酒喝多了人就容易犯浑,他愣愣地脱口而出,“八百万除以八万是多少?”

发牌员依旧面无表情,手中的牌却像有了生命,游龙般在空中划出道弧度。

“100。”对面笑得像个好人的邓垅好心提醒,灯光下他好心的笑竟让人不寒而栗冷汗叠叠。

乍闻这个数字,艾东眨了好几下眼睛,然后僵硬的手拿起桌上的水杯,颤着手把冷水送进了嘴里,一饮而尽。

八百万……

他妈的他得存两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