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司机？
直到于蓓走进公证处，老秦依然眉头紧锁，倒不是看不起司机，只是想不明白为啥放着教练不做，非要给他当司机？
“想什么呢？”
坐在一旁的舒卫彬喝了口咖啡，不得不说，这家伙的气质的确与众不同，在走廊破烂的塑料椅上都能坐出一股子贵气。
“想司机。”
老秦下意识的回了一句，舒卫彬闻言笑问：“哪家司机这么漂亮，把你魂儿都勾走了？我看不是司机，是女骑士吧！”
“嗨！跟穆雨婷没关系，是她师父要给我当司机。”
“哦？”
“是这么回事儿……”老秦将前因后果讲了讲，最后问：“彬哥，你那位司机也是练家子，你给分析分析，为啥啊？”
“因为有利。”
舒卫彬想也未想便给出答案：“就拿老李来说，表面上他又当保镖又当司机，时间不自由、社会地位不高、还可能有生命危险，但实际上他们家的户口、孩子上学、媳妇工作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我帮着办的。”
“不一样。”老秦摇头：“何师兄重义轻利，而且没结婚、父母双亡、无儿无女，这些隐性福利他哪个都享受不到。”
“没什么不一样的。”
舒卫彬哂笑：“你没请过司机，自然不清楚司机跟雇主的关系，这么说吧，我可以随时换秘书，但绝不会轻易换司机。”
“女秘书？”
“……说正经的，你到底听不听？”
“听、听，嘿嘿。”
这货挤眉弄眼、笑的特便宜，舒卫彬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低声道：“不管是男秘还是女秘，本质上都是工具人，写写文件、做做会议纪要、当个人形闹钟之类的，总而言之是帮我管理一些不需要思考的琐碎工作。”
“不对吧，杜拉拉还能升职呢。”
“那是电影！再说了，升职后她是HR，跟秘书有什么关系？”
“OK、OK，你接着说。”
老秦举手投降，舒卫彬哼了一声，好半天才接上思绪：“所以对我而言，秘书有职业素养就行，能力溢出的话升职就是了，这叫公事公办、职场交情，就算跟哪个女秘书发生了工作之外的交流，我也会用钱解决。”
这次老秦没敢再打断，当然暗地里吐槽是免不了的，比如说「工作之外的交流」什么的，啧啧，文化人就是文化人。
不过弦外之意他也听懂了，秘书是职场交情，干好了升职、干不好走人，做兼职的会有一份额外收入，但没有感情。
“司机要将心比心。”
喝了口咖啡，舒卫彬继续：“尤其是老李这种兼着保镖的司机，平时对他好，关键时刻他才会拿自己的命换我的命，而且我去哪都带着他，有些事他不问也能猜出个大概，甚至有时候他出面就等于我出面。”
老秦重重点头。
「有些事」见不得光，只能让最信任的人知道或者操办，因此司机与雇主的关系天然比安保教头与股东的关系亲近。
土鳖上辈子连自己都养活不起，自然不清楚这里的门道，而何方给穆建川当了八年司机，早都看懂了其中的潜规则。
所以舒卫彬说的没错，不管是李哥还是何方，图的其实都是隐性福利，只不过李哥为了家庭，而何方则是为了穆雨婷。
想明白这些，老秦松了口气。
何方为人忠义，又是华夏少有的敢下死手的武术实战派，另外从蒙汗药和长凳白水来看，他的江湖经验也极为丰富。
但正因如此才更让人警惕，事有反常必为妖，不弄清因果，谁敢将一个无儿无女、不贪财不好色的练家子放在身边？
“舒哥，多谢了。”
喜提司机一枚，老秦自是高兴，舒卫彬则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语气懒散：“小事一桩，就算我不说你以后也会知道。”
“那可未必，有时候一层窗户纸一辈子都捅不破，更何况再过两天我就走了，不把事情搞清楚就没法给那边准信儿。”
舒卫彬笑了笑，没再争辩。
他平时话不多，能讲这些大部分是因为投契，「交情归交情，事情归事情」，他欣赏老秦这句话，很符合他为人处世的态度。
然而老秦却是个闲不住的，侧耳听了听公证进度，约莫着还得一会儿，便没话找话道：“彬哥，你们昨晚几点睡的？”
“我没去，小伍他们一点多回的。”
“这么早？”
“还行吧。”
舒卫彬撇了撇嘴，“你也知道他那德性，出格的不敢碰，其他的早都玩儿遍了，又开了一天车，蹦跶两下就熬不住了。”
“我说呢。”
老秦轻笑，伍哥虽然看起来混不吝，但是做事还是挺靠谱的，当然前提是没人惹他，以及没在迪厅遇见破格级的美女。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舒卫彬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嘴。
“码人呗。”老秦闻弦歌而知雅意，“办执照、签合同、聊剧本什么的，灯光、摄影、场务、导演这些就得彬哥支援了。”
“你呀！快成精了。”
舒卫彬心中无比畅快，一点就透，一听就懂，这才是理想的合作伙伴，若非如此，他又何必眼巴巴的坐公证处的冷板凳？
老秦赔笑，片刻后正色道：“彬哥，有些话我得说在前头。”
“你说。”
舒卫彬坐直身体、垂下眼眸，很自然的由谈笑转为谈判。老秦则目光灼灼的直视对方，平淡的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
“群演怎么都行，但主配角我想自己找。导演必须听话，钱我给足，但潜规则和损公肥私绝对不行，其他人也一样。”
“后一条没问题。主角你有人选了？”
“嗯。”
看着几乎满格的进度条，老秦充满自信：“夏禾你见过，诸葛萌在公安大学，其余角色咨询公司正在找，不过也快了。”
“都是夏禾那种的？”
舒卫彬瞬间抬头，如果所有角色——不，不需要所有角色，只要宝儿姐的相似度能达到夏禾的八成，这部戏就能大火！
“只高不低！”
老秦自信满满，毕竟唐琪琪和褚萌是碰巧遇上的，而系统却是通过图像对比从汪洋大海中捞出相似度最高的那几十根针。
“哪家公司？”
舒卫彬呼吸急促、目光期待，不料对方眼神闪烁，吭吭哧哧的回道：“那啥，其实也不是咨询公司，我认识一黑客……”
“这样啊。”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眨了眨眼，忽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话题：“听说万校长请你当公安大学的特聘顾问？”
“啊，是有这事儿。”
老秦挑着能讲的嘚啵了一通，最后道：“所以其实不是啥顾问，就是姓李的想给自己找个台阶，彬哥咋想起这茬儿了？”
“随便问问。”
舒卫彬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那厮眼珠子一转，忽然就懂了——这家伙十有八九是把老黄当成他嘴里的「黑客」了！
仔细想想其实也不奇怪，黄锦鹏同志主管网监，换句话说全国的网警都归他管，按图索骥、找几个人还不是小菜一碟？
当然这是外行的想法，舒卫彬没学过计算机，自然不清楚十几亿人的图像对比需要多牛的硬件配置，所以他听到黑客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通过监控识别通缉犯的电影片段，紧接着便脑洞大开，联想到了老黄身上。
「这样也好」。
老秦觉得还是不解释为妙，毕竟谎撒的越多越容易露馅，而且对方好像想请他帮忙找演员，他可不想系统再濒临死机。
“秦战，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沉默片刻，舒卫彬有些犹豫的道。
“咱俩有啥不能讲的？你说。”
“演员找齐……不，找到宝儿姐之后我想看看。”
“看呗——”老秦心中一动，反问道：“彬哥想入股？”
“对！”被猜中了心思，舒卫彬干脆不再隐瞒：“老弟，说实话，之前我以为你是为了洗钱才投拍电视剧的，所以……”
“等会儿！”老秦一抬手，满头雾水的道：“洗钱？我为啥要洗钱？”
“因为你不想赚钱。”
“不赚钱就是想洗钱？”
“不然呢？”
“这什么逻辑。”他哭笑不得，“我就不能为了理想？喜欢一部动画，想把它拍出来、拍好，获得心理满足不行吗？”
“行！唉，我也是见多了脏事儿，看谁都不像好人。”
舒卫彬嘴上自嘲，心里却不以为然，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不信有人会用爱发电——三千两千也就罢了，投资一亿五你跟我说你是为了理想？而且你背靠关如月，身边还跟着煤老板的姑娘，这俩哪个不是洗钱的大户？
老秦倒没想那么多，只是对洗钱挺好奇：“彬哥，你给讲讲，这玩意儿怎么运作的？”
“听过阴阳合同吗？”
“当然，那谁不就是因为阴阳合同被封杀了嘛。”
“这就是洗钱的一种。”舒卫彬轻声道：“假设你请她演冯宝宝，纸面薪酬一千万，实际薪酬一个亿，剩下的私下里给她。”
“然后呢？”
“这时你的财务成本显示是一千万，电影上映后票房假设两亿，分账后收入七千两百万，这七千两百万就是你的合法收入。”
“那两千八百万就是洗钱的费用？”
“对！所以洗钱的不在乎电影好不好、赚不赚，自掏腰包抬票房、搞幽灵场都无所谓。”
“原来如此！”
老秦明白了，自己一没剧本二没演员，还总把赚不赚钱不重要挂在嘴边，难怪对方会往歪处想，看来以后得改了。
“怎么样？带哥哥赚点儿？”舒卫彬等了一会儿，直到他消化的差不多了才旧话重提：“演员你说了算，团队用最好的，导演要最听话的，企鹅那边我再压压，老卞那孙子肯定留了一手，两千万差不多就能拿下来。”
“彬哥愿意帮忙当然好。”老秦苦笑：“可我第一次弄这个，啥都不懂，自己亏就亏了，坑朋友我心里过意不去。”
“哈哈，你想多了。”舒卫彬大笑，“只要宝儿姐足够接近原著，这戏就亏不了！”
说罢，他起身走了几步，踌躇满志的道：“影视圈有作品才有说话的资格，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就只能跟在别人后头吃剩饭！我吃了五年剩饭，这回我想吃顿新鲜的，别说有得赚，就算亏了我也乐意！老弟，帮哥哥一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老秦还能咋办？当下伸手与舒卫彬重重相握，在基情四溢中对视片刻，沉声道：“兄弟齐心。”
“其利断金！”
舒卫彬朗声大笑，手掌摇了又摇还是觉得不过瘾，干脆一把抱住那厮猛拍后背。
“吱——”
恰在此时，公证室的门开了，穆雨婷被烟瘾勾的抓心挠肝，本想出门透口气，看到眼前的情景后眨了眨眼，又回去了。
俩基佬赶紧分开，尤其是老秦，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儿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想到舒卫彬这家伙竟然喜欢喷香水？
不到五秒，门又开了。
于蓓探出半个脑袋，穆雨婷则一脸恶寒的站在身后，见两人没在一起还挺委屈：“我没骗你，他俩刚才真抱上了。”
特娘的！
老秦恨的牙痒痒，没好气的道：“签完了？”
“嗯。”
“签完了还不赶紧走！”
“哦。”
于蓓迅速表明立场，只是在挽住他胳膊之后又忍不住闻了闻，紧接着面色大变！穆雨婷在后面看得真量，当场叉腰大笑：
“我说什么来着？”
“你闭嘴！”
老秦眼中凶光毕露，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上前，不料穆雨婷往她爹身后一躲，摇头晃脑做鬼脸不说，还噗噜噗噜的吐舌头：
“死基佬，你来啊！”
“蕾丝边，你找死！”
那厮脸都绿了，脑门青筋绽起，血管突突直蹦，吓的穆建川赶紧和稀泥：“秦总久等。婷婷，别胡闹，赶紧给秦总道歉！”
“我才不呢，早上要不是我，何叔能给他当司机？”
提起这个，老秦火气消了不少，穆建川却皱了皱眉，老实说，他其实不想让何方走，毕竟他的老底有多半都跟何方有关，只是形式比人强，老秦手里的材料已经足够让他吃花生米了，再多一些也是虱子多了不咬。
想到这，穆建川堆起笑脸：“秦总，舒总，快到中午了，咱们一起吃一口？昨天我来的晚，正好今天将功补过。”
“穆伯客气，我这边中午约了朋友，改天吧。”
老秦摆了摆手，中午他要请何方，不方便让穆建川露面，老穆估计也猜到了这点，朗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改天再聚。”
“一定一定。”
………
律师是个知情趣的，推说要赶高铁，婉拒了用餐邀请——当然他从这笔交易中获得的代理费也足够在六环付首付了。
说来好笑，当初于鑫入狱、于彪找的律师，跟老秦弄死小仓英太郎、关如月找的律师居然在同一家事务所，今天这位李律师也是事务所的签约律师，只不过前两位擅长刑事辩护，而李律师则专攻合同法和物权法。
话说回来，能被于彪、关如月、以及舒卫彬挂在心上，这家事务所的实力可见一斑，所以老秦也留了李律师的电话。
送走对方，这货斜眼看向穆雨婷，不爽道：“你咋还没走？”
“蹭饭。”她回的理所当然，“我爸让我出国待一阵子，正好跟何叔一起了，姓秦的，你拜师的时候有什么讲究不？”
“你想干啥？”
“拜师呗，你不是说何叔在洪门那边能拜师嘛，等他拜完了我接着拜。”
“哦？”
老秦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穆雨婷愣怔片刻才意识到，如果她拜何方为师，那眼前这位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师叔了！
“你不算！”她赶紧辩解：“我是戳脚门的，你是练咏春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天下武林是一家。”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蕾丝边！”
“死基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