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痉挛算不上严重疾病。
运动过量、神经应激性阈值降低、局部血液循环不良、水分盐分流失过多、环境温度急剧变化等,都可能引发肌肉痉挛。
久米千代属于神经应激性阈值降低。
采炁、炼炁本质上就是通过呼吸和意念引导、用肺部和腹部肌肉涨缩反向刺激脊柱肌肉,根本目的是增加神经对肌肉的操控性。
大脑和脊髓神经有模糊计算功能。
例如走、跑、跳时,手臂会自然移动,并不需要思考、控制它应该挪到哪个位置才能保持平衡,但如果在地上画两道线、要求动作幅度不能超出范围,大脑就会主动参与,由模糊计算转为精确计算。
原本不经常接受指令的肌肉就像疏于训练的士兵,忽然接到紧急命令,难免会你推我挤、乱成一团,导致肌肉对神经反应混乱。
如果不加管束,混乱的范围会越来越大。
所以老秦用推拿的手法,以外力强行干涉、让混乱的士兵暂时回到各自位置,解除动乱对骨骼的压迫,从而使堵塞的信息重新流通。
但外力只能强迫一时。
肉长在久米千代身上,压迫久了士兵要么造反、要么死亡,想从根源解决问题还得靠她自己,毕竟她才是身体的主人、所有士兵的统帅。
“哥哥,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小姑娘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这次肌肉痉挛的位置特殊,她连抬头刷手机都做不到,感觉自己浑身都散发着咸鱼味儿。
“两天吧。”老秦扒拉着手指,“今天一天、明天一天,后天你就能下地了,不过十天之内别想练拳,摆架子也不行,记住了吗?”
“为什么呢?”程仙儿问道。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没走,大姐头倒是高高兴兴的走了,以前上厕所都得牵着衣角,现在单独在外的时间越来越长,显然恢复的极快。
只是被某人感染,她也喜欢上了撸猫……
“她现在刚稳定,需要缓两天。”这货看别人撸猫眼馋,也跟着伸爪子,“接下来的一周是为了避免身体疲劳出现反复。”
“呼噜……”
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鼾声,俩人一看,得,猫儿被撸的舒服,睡了!小姐妹下线,身边只有不算熟悉的异性,程仙儿瞬间手足无措。
“那啥,我去地下室,醒了叫我。”
这货识趣,知道再待下去谁都不自在,于是灰溜溜的滚到楼下;娃娃脸松了口气,又有些懊恼,她还以为自己快好了呢。
……
地下室,木人桩。
秦战以二字钳羊马正对桩身、双臂自然垂落,缓缓吸气如长鲸汲水,肺腔肉眼可见的鼓胀,背部肌肉舒展,甚至肩部肌肉都在「突突」跳动。
这是采炁进入第二阶段的标志!
挂逼不仅悟性高,而且每次练习时要么在梦境空间、有生物电辅助,要么有子鱼在身旁看护,进度自然要比久米千代快得多。
一口气由进到出,脊柱一线肌肉随念跳动,用丹道术语讲就叫「小周天」,多次练习后,神经系统对脊柱两侧肌肉的有意识控制会逐渐增强,待到脊椎一动、前胸后背浑然一体时,便是所谓的「大周天」。
往复三次,心静神澄。
双臂缓缓提至肋下,继而左问手在前,置于右桩手之上,腕关节与桩臂搭桥;右手护手在后、护住身体中线,小腹正对低桩手,双膝正对桩腿。
此为左问手摆桩式。
(注:人、桩相对,人的左侧即桩的右侧。)
手臂翻转,左问手变伏手,握住桩臂后拉——此动作也叫持手,同时右护手自两桩手之间向上穿出,掌缘如刀,铲在木人桩左侧「颈部」。
穿桥发力,右高位铲颈手!
动作不停,右掌以寸劲儿一击之后,绕过桩颈左侧,进而回搂攀住桩颈,此时左手拉右桩手、配合左转马,以斜45度角向左下方回拉。
此为右攀颈手,是铲颈手击空后的错手补救。
嗯?
老秦忽然停手,以他上辈子打野架的经验来看,搂住脖子、拉住胳膊向下拽,难道不应该及时顶上一膝盖吗?否则对方身体失衡、手臂必然胡乱挥舞,一旦抓住自己的衣服或身体,不就又变成搂在一起架秧子了?
“这是木人桩,不是活人桩。”
系统可能是嫌这厮嘴碎,不等他开口磨叨,便主动将子鱼拽出来挡灾。果然,小姐姐一出现,老秦立马闭嘴,做洗耳恭听状。
“桩身是硬木,拿膝盖撞它,伤的是你自己。”子鱼解释道:“而且腿高桩散、破绽过大,膝击得不偿失,能少用尽量少用。”
“不对吧?我记得《叶问2》里就有高脚啊?”
“叶问的师公是梁赞,赞公一辈咏春并没有高脚和低脚之分。”小姐姐白他一眼,“高脚是梁赞之子梁壁改良的,叶问就是跟他学的高脚。”
“这不还是有高脚嘛!”
“练桩,一正身形、二练发劲,尽量少用力。力量小怎么出高脚?你用高鞭腿踢木人桩试试?”她搓搓手指,心说这是要起义?
“不踢,疼。”这货秒怂。
子鱼这才放下手,笑道:“打法不分高低,但练法会有限制,你初习木人桩,别考虑太多,先练腿不过腰的低脚,其他的以后再说。”
“眼瞅着破绽非得装看不见。”他小声嘟囔。
“你可以扣膝啊!”子鱼比量着,“左拽右搂,右转马的同时膝盖一扣,破坏对手的身体平衡,对方败形之后,想怎么打都由你。”
老秦一想也是。
木人桩要么用横梁悬于墙壁、要么用底座固定,没办法扳倒,但如果换成活人,一拉一拽一扣膝,接双拦手连续肘击或者连环日字冲拳,完美!
“实在忍不住的话,带上护腿板再练吧。”
小姐姐知道这厮毛病多,不给解决准保耿耿于怀,连接下来的练习都会受到影响,只好提出建议,待他套上护腿后翩然而去。
右膀手。
右转马、右圈步进马、右摊手、左横掌。
右侧身马、上下耕手。
膀摊手(又名捆手)。
左转马、左圈步进马、左摊手、右横掌。
左侧身马、上下耕手。
右转马、右圈手、左摊手。
左转恢复正身马、左窒手、右正掌。
双窒手、双托掌。
上半部分打完,秦战收势、平复呼吸、再次运转小周天,往复三次之后继续下半部分,招式仍旧是这些,只是左右方向互换。
他打的很慢,衔接并不流畅。
所谓「无师无对手,镜与桩中求」,桩是死的,人是活的,面对一动不动的死物,打的越快、越容易犯错。
就像拉卡在打自动发球机喷出的乒乓球时,因为过于追求击中数量,不知不觉动作走形一样,而动作一旦走形,发力便无从谈起。
「打桩」其实是错误的说法。
如子鱼所说,练桩,一正身形、二练发劲,其实还有第三个目的,那就是模拟战斗!在脑海中模拟每一式对手可能出现的反应和应对。
……
实际上,久米千代只是打了个盹。
老秦下楼不久她就醒了,不过小姑娘没让程仙儿起身叫人,昨晚她睡的并不踏实,知道哥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探视。
想来,他也很累的吧!
“仙儿姐姐,你为什么学拳呢?”因为无聊,小姑娘开始骚扰闺蜜:“哥哥说的那些都是真的,练武很累,而且对皮肤不好。”
“那你呢?”娃娃脸继续撸猫。
“我想给他分担压力啊!你都有人保护了。”她捉住对方的手垫在脸颊
“噫——”
“怎么了?”
“哥哥说、哥哥说,现在是我在照顾你好不好?真没良心。”程仙儿酸的直起鸡皮疙瘩,“他摸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哪、哪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姑娘不知怎的就想到他剪开自己衣服、在背上揉来揉去那一幕,虽然疼到昏厥,回想起来却依然脸红心跳。
更何况,苏醒时他还……那样抱着自己。
口中忽然被塞进一件物事,伴随着熟悉的酸甜、滑弹,千代眼睛眯起,小嘴巴三下两下便剥开果肉、吐出果核,是荔枝。
“仙儿姐姐最好啦!”
“再好也没你哥哥好。”娃娃脸没好气的抽出手掌,又伸出食指点着她的小脸,另一手掏出小镜子:“看看,我手都被你烫坏了。”
“才、才没有呢!”
“那你别闭眼。”
“我不!你好讨厌。”
“刚才谁说的「仙儿姐姐最好啦」?”
“我不管,你就是讨厌。”
小姑娘抓着毯子把脑袋裹住,任她怎么拽都不撒手,程仙儿眼珠一转,忽然道:“秦战,你快来!千代又抽筋啦!”
“我才没!哥哥她骗……”
“不理你了!”久米千代嘟起嘴巴,恨恨的瞪着她,最后脑袋一埋,竟是耍起了小脾气,脚趾丫还一翘一翘的。
“其实,秦战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学拳。”
听到哥哥,小姑娘动了动,但还是不肯抬头。于是程仙儿又开始撸猫、又被她捉住手垫在脸下,好一番闹腾之后,话题继续。
“你知道的,我做过智商测试。”
“嗯。”
“当一个人的智商高到一定程度时,世界就会变得无聊。”娃娃脸叹了口气,又剥开一枚荔枝,塞进小姐妹的嘴里。
“唔……为什么?”久米千代含混不清的道:“我在叔叔家的时候很难过,后来到了哥哥这里,每天都很开心的。”
“因为我懒啊!”程仙儿说出了心里话。
事实上,高智商天才的犯罪率和自杀率极高,当过目不忘成为标配,普通人日以继夜取得的成绩甚至不如临考前随便看看的时候,就会无聊。
因为无聊,所以追求刺激。
成就感、探索未知的好奇心、紧张感、恐惧感、征服感,每位天才的选择都不相同,程仙儿试过几样,又都意兴索然。
她胆小,不想追求紧张感、恐惧感。
她善良,对征服别人不感兴趣。
曾经她也有过成就感,可从小到大被人夸奖十几年,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即使后来知道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父亲的身份,也再难提起兴趣。
唯独剩下古灵精怪的好奇心,还被韩镇坤给灭了。
直到听了某人的忽悠、为了走出心理阴影而学拳,当擀面杖杵在尾椎骨时,她忽然觉得不再无聊,重新燃起了好奇心。
本自具足,不假外求。
身体本就蕴含着无穷无尽的秘密,每一次进步都能真实的体会到,不需要别人夸赞,征服自己比征服别人更能带来成就感。
更何况,程仙儿还觉得碰到了同类。
“我不知道秦战的智商是多少,但他开学第一天、所有的通识课都取得满分,想来智商应该不低,所以我才说他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学拳。”
久米千代眨巴眨巴眼,忽然有种危机感。
不过小姑娘转瞬就将某个念头抛在脑后,愁道:“哥哥都没说他学习成绩这么好,我这么笨,很少考满分,会不会被他骂?”
娃娃脸彻底无语,你都瘫了,还有心思想这个?
正想羞她几句,楼下那厮的声音响起:“放心吧,你只要别累着自己就不会挨骂,不管练功还是学习,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呀!”千代又开始装鹌鹑。
于是程仙儿心安理得的撸猫,尽管昨晚已经见识过对方的耳力,但她依然感到惊奇,两人轻声细语,对方在楼下竟能听得清楚!
“她不让我叫你。”
不等老秦开口,一进门,娃娃脸抢先告状,结果就是手又被抓住、垫好,紧接着一只大爪子无缝衔接的按在上面。
“下次别这样了。”
“嗯。”久米千代答应的可乖了,小脑袋还主动蹭他手心,气得娃娃脸挠她下巴,心说果然闺蜜只在见到男人之前才是闺蜜。
“大仙儿,帮忙把她衣服脱掉。”老秦转过身。
“啊?”
“再给她梳理一下,总不能每次都拿剪子吧?”
“哦。”
小姑娘一声不吭任她施为,只是脸红的快要滴血,一番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程仙儿的声音响起:“好了。”
这货一转身,停都没停又转回去了。
“露肩膀以上就行!”他没好气——昨天情况紧急,不褪去全部衣物没法确定具体位置,没想到程仙儿当成常例了。
“你又没说。”她翻了个白眼。
老秦还她一记,吭哧吭哧的爬到床上,男女有别,妹妹又有伤在身,他没办法坐人家身上,只好以蹲坑的姿势开始梳理。
“噗呲。”程仙儿决定不跟吃藕的人计较。
按、抹、揉、挑、捏,上辈子浴池里学的本事一一施展,只是从没这么累过,水床很软,身体一动还会微微摇晃,不一会儿便腰酸腿软。
暗恋的男人正在忙碌,最好的朋友就在身边,久米千代忽然觉得,受伤也不全然都是坏事。
今天不疼了,哥哥说的没错,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