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老秦一嘴的牛肉大葱味儿。
领事馆的工作极其细致，他只是为了对话顺畅才随口提了一句，不想本家叔叔还真给他包了不少，点一点香油，再配上蒜泥和晋省老陈醋，就一个字儿：
香！
乡音乡情，举目皆是同胞，这货的矫情劲儿也下去不少，于是便去骚扰已经放弃监视他的格雷格.约恩，害得对方连输好几局才作罢。
得到反馈的乔纳森动作很快，晚餐刚过，电话会议立即开始。
虽然背地里不知道开过多少次类似的会议，但老秦却是第二次参会，勉强能将声音与人对上而已，除此之外啥也不懂。
也不知道乔纳森叫他干啥？
另外两方也是一样的想法，议员先生嘴巴严的很，直到会议开始，他才一通长篇大论，将老秦的提议、调查分析的结果、以及领事馆的反馈细细道来。
“乔纳森，我需要时间思考。”
大胖子的上家、拉斯维加斯的常务副市长有些不悦，她能理解对方保密的原因，但突然抛出规模如此巨大的计划，难免令人措手不及。
“当然，米歇尔，这是应该的，想必朗费罗夫人也一样，对吗？”
“感谢您的理解。”
议员的声音依旧温和，不过说出的内容却与语气截然相反：“事实上，你们应该知道我冒了多大风险，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联盟关系，我会自己干！”
另两方默不作声。
如果乔纳森——或者说，如果秦的想法行得通，那么对方确实可以甩开她们自己干，即使他动用了投资公司的资金，那也是秦应得的赔偿。
只要利益足够，任何人都能成为盟友。
政治上，大统领的本行就是房地产，他不仅能切下蛋糕最丰厚的那一块，还能籍此树立正面形象、扩大影响力、为取得连任增加筹码。
阿普能成为大统领，必然不缺象党的支持者，因此，乔纳森的计划实现的可能性极高，三方联盟只是锦上添花，离了另两方的支持他照样能轻松推进。
经济上更夸张。
房产在谁手里？黑帮！黑帮算什么？各家圈养的恶犬！主人杀狗之前难道还要先问问狗的意见、再商量商量给狗多少钱？
笑话！养着它们不就是为了干脏活吗？
没说的，该杀杀、该剐剐，将黑帮这些年积攒的油水刮个一干二净，最后送进监狱或者直接干掉——当然，得先把过户手续办完。
这是无本买卖！
不管政客们嘴上怎么说，其实心里都清楚，华夏的信誉比黄金还重、比钻石还硬，引入华夏的提议，有如神来之笔。
乔纳森的生意对象不是哪家公司、哪个人，而是一个国家！一个无比看重信誉的、世界第二大的经济体！联合国五常之一！
零成本、低风险，他们掏钱是为了买别人手里的地。
所以，卸磨杀驴赚一笔，掏钱买地又赚一笔，计划全面铺开、分蛋糕的时候还能再赚一笔，而且作为发起人，他们分到的蛋糕肯定比其他人的更大、更肥！
最神奇的是，不仅不招人恨，还能收获不菲的政治资源。
“恭喜你，乔纳森先生。”上校夫人的嗓音沙哑而有磁性，“请将资料给我一份，我会尽快给您答复，我得说，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也许这是上帝送给他的礼物。”米歇尔接口。
“不，上帝并没有将这个绝妙的主意送给我。”议员开始笼络人心：“祂只是将秦带到了我的面前，哈哈，秦，我开始相信你是有魔力的巫师了。”
乔纳森不懂，否则他会想到「福将」二字。
金点子是秦提出来的，解决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冲突的办法也是秦找到的，就连计划落实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华夏的同意，都是秦亲自去谈的！
这样的人，不是福将是什么？
被夸奖的家伙依旧一头雾水，实际上，要不是顶头上司反复提到自己的名字，这货都快睡着了，只能干巴巴的回道：“您过奖了。”
“不，这是事实！”
老狐狸开始向另两方历数老秦的功绩，每说一条都要询问对方是否认可，就在老秦心中警铃大作时，他终于道出了真实目的：
“鉴于秦的功劳，我提议，如果本次投资能够取得预期回报，那么秦在投资公司的股份增加5%，购买股份的资金从我们三家的分红中支付，你们怎么看？”
老秦明白了，乔纳森要取得控股权！
当初投资公司成立时，由大胖子爱德华.韦恩和上校的弟弟尼尔森.朗费罗出资，但股权分配上三家相同，老秦代表乔纳森持有三分之一的股权。
这是因为棕发男派人夜袭、大胖子派人安装监控，机缘巧合下被老秦玩儿成了恐怖袭击，两家为了平息事端不得不做出的补偿。
如果股权再变，别说5%，就算只增加0.5%，老秦都会成为投资公司的大股东，相应的，乔纳森在三方联盟中的话语权也将得到提升。
所以，表面上是商业联盟中的股权变动，实际上却是政治联盟中的地位体现！
投资公司的大股东、董事长，本质上依旧是个傀儡，等投资公司盈利、分工，他一分钱都不能动，那是给乔纳森准备的政治献金！
留下多少残羹冷炙，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说实话，老秦并不在乎投资公司的收益，毕竟股份是白送的、人员是三方共同安排的，他这位董事长一点儿力都没出，还能得到三家势力的支持。
但他不爽对方的态度！
他希望双方的关系是合作、而非附庸！
可惜，形式比人强，对于现在的议员而言，秦战还没有和他谈合作的资格，同样的，副市长和上校夫人也很快看清了形势。
“我同意。”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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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老秦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他不知道。
华盛顿西南方，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县，距离五角大楼不远的一处办公楼，上校夫人在会议结束后拨通了准将的手机。
“爸爸，大卫在吗？”
“……”
“让他先出去吧。”
“……”
“对，会议结束了，事情是这样……”
“……”
“是的，我同意了。”
“……”
“我们的对手并不在乎格雷克是否升职，他们在乎的只是军火收益。如果我们肯放弃这部分利益，或许朗费罗家还能再出一位准将！”
“……”
“我很看好这次的投资，当然，资料还需要核实。如果确实像乔纳森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将退出军火市场的本金投到这里。”
“……”
“爸爸，您知道的，我不喜欢冒险，但这次不一样，投入的越多，我们以后的收益就越大，未来十年内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
“您说得对，帮派无法消灭，但它需要时间再次成长，下一次收割的发起人也不会是我们。可如果格雷克不能升任准将，用不上十年就得退役。”
“……”
“谢谢您的理解。还有一件事，让大卫转学吧，提出这些建议的是那个亚洲人，乔纳森很看好他，我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跟乔纳森发生冲突。”
“……”
“好的，我会仔细核实资料，您早点休息。”
“……”
挂断电话，上校夫人起身走到落地窗边，望着下方穿梭如织的汽车尾灯和附近星星点点的灯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秦撤销指控、同意庭外的条件之一，就是棕发男离开洛杉矶、四年之内不准回来。那时三方联盟刚刚成立、彼此的关系尚不稳固，她不敢不从。
因此，不用待在国外避难的大卫被送到了准将身边。
不过，棕发男一直对自己被「下等人」逼得远走他乡心怀不忿，又赶上开学，以他的性子哪呆的住？平日里自然少不得在爷爷面前抱怨。
如今联盟已定，她做为投资公司的实际操控人，话语权日渐增加。
于是，准将觉得让孙子回去上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亚洲小子只是乔纳森的手下罢了，都是政客，谁还能为了手下跟盟友翻脸不成？
得罪你的人，我家不都赔钱了嘛！要不然你投资公司的股份哪来的？
可谁也没想到大卫背包都收拾好了，只等上校夫人松口就回南加大继续作威作福的时候，老秦却提出了如此庞大的计划。
这货没觉得自己有多重要。
华夏需要基建资金、乔纳森需要隐蔽的取得回报，一拍即合的事儿，即使没他掺和，人家也能派别的人去领事馆谈判。
但他忽略了一点：议员得先把钱投到华夏！
秦战身在局中不自知，上校夫人却看得清楚，毕竟她也要参与到计划中去，一旦正式实施，那便是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流动。
谁都不敢让这笔钱出现半点儿风险！
投入越大、回报越高，无论是朗费罗、乔纳森、还是米歇尔，想吃口胖的就必然要贷款，万一投资失败，三方不止伤筋动骨，尸骨无存都有可能！
银行家可不是议员或者副市长惹得起的，更别提掮客。
所以，作为联系华夏的纽带，他的地位怎么可能没有提升？
如果她敢在这个时候放儿子回去，不用秦战跳脚，乔纳森和米歇尔就会第一时间出手，联盟将瞬间变为死敌，而且还是二打一、甚至三打一。
朗费罗家的对手们肯定会落井下石！
等到尘埃落定、各方都在这场饕餮盛宴中吃的满嘴流油，谁不得念秦战的好？那时再让儿子回去，另两方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不高兴。
左右不过换个学校，何必呢？
想到这里，上校夫人下定决心、再次拿起电话——既然不想做敌人，那就把他变成朋友！她要取得亚洲小子的好感！
“秦，晚上好。很抱歉，因为我的疏忽，上次的项目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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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斯维加斯，副市长私邸。
“不愧是参议员候选人，乔纳森，好算计！”米歇尔.弗若瑞晃动着高脚杯里的红酒，脸色随着液体的涟漪和灯光的照射时阴时晴。
作为政治动物，她比上校夫人更敏感，毕竟朗费罗的根子在军方，上校夫人不过是个掮客，做生意是一把好手，玩儿政治还差得远。
朗费罗只能看到钱，副市长却能看到更多。
政治联盟以经济联盟为依托，经济联盟的体现则是投资公司，而投资公司的注册地在拉斯维加斯，首席执行官正是上校夫人！
任何上了规模的企业，都会自觉或被迫与政府发生交集。
三方之中，唯独她才是真正手握实权的政府官员，掮客不说了，乔纳森影响力再大也只是个众议员，并没有具体的行政职务。
所以，朗费罗与副市长更近。
三方联盟，其中两方越走越近，如果剩下的那一方不能体现出他在联盟中的作用，被清出局、甚至被另外两方联手瓜分将是注定的结局。
以乔纳森的精明，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虽然经此一役，他的参议员位置基本落入囊中，另两方的作用不似之前那般重要，但他极有野心，参议员绝不是政途上的终点。
议员之上还有议长！
象党之中还有党魁！党鞭！
做为参议员，乔纳森可以竞选州长、甚至大统领！
因此，他才会冒着泄密的风险抛出计划、带上另外两家一起发财，提升在联盟中的话语权还是其次，5%的股权更是不值一提。
他要的，是将三方拧成一股绳！
利益让人眼红，更大的利益则会让站在更高位置上的人眼红，乔纳森可以吃独食，不过如果他带上另外方一起聚餐，三方就要一起承担风险。
——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P过C，一起贪过赃，他们的行为算不上贪赃，但彼此都要交出把柄。
于是三方联盟就会更加稳固，做为发起人、以及向大统领献计者的乔纳森，无疑会成为政坛上的风云人物，到那时，三家自然会以他为首。
想到这儿，米歇尔有些心动，仔细思考后又按下心思。
大家都是象党，乔纳森能找大统领，她也能找党魁，但是，跟华夏领事馆谈判的是那个亚洲小子，是乔纳森的手下！
一旦翻脸，乔纳森肯定要报复不说，以华夏的信誉，必然不会出尔反尔！
到那时，即使她重新组局加入游戏，也比不过早有准备的众议员，党内也不会允许她坏了规矩，最终到手的利益能不能抵消损失还是两说，可谓得不偿失。
亚洲小子？
米歇尔忽然想起自己的手下曾经得罪过他，好像是因为贪图对方手中的香料配方、派人去他家里安装监控还是什么来着？
她甩甩头，这不重要！
为了成立投资公司，爱德华.韦恩元气大伤，最近没少找自己抱怨，言语间多有愤懑之意，如果这次投资能做，势必还要从他那里榨油。
既然如此，不如……
副市长的双眼变得冰冷，她看了看杯中早已醒过头的红酒，毫不犹豫的将之倒入洗手池，泼溅的酒液仿佛鲜血，又被喷涌而出的清水冲淡。
“再好的酒，味道变了也只能倒掉！”她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