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上华市的酒吧一条街。
唐星坐在吧台边的高脚凳上,嘴里斜斜叼着一根烟,手边放着一杯黑啤,漫不经心地看一帮红男绿女在光线迷离的舞池里群魔乱舞。
其实这样没多大意思,但一个人呆着又无聊,所以他晚上时常会到这里找个地方喝上两杯以打发时间。
期间有两个人过来找他搭讪,一个是穿着暴露身材惹火的妹子,一个是肌肉发达眼神油腻的健身教练,不过都被唐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没办法,长得太帅就是这样,每次都会有男男女女明里暗里向自己示好,但是唐星一概没感觉,又不想和人类走得太近,因此统统两句话打发了事。
喝完一杯酒后,酒吧进来个人,和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家伙撞到一起,吸引了唐星的视线。
醉鬼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被他撞到的男人穿着一件黑衬衣,个子很高,长得也挺帅,不过表情有些阴郁,被骂了之后倒没发火,只是伸手推了一下,醉鬼就踉跄着歪倒在旁边的卡座里。
这种事在酒吧里司空见惯,只要客人没打起来就行,酒吧的服务员和保安就没在意,继续各干各的事。
唐星因为没事做,就多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男人有条腿似乎有点问题,走起路来微微有点跛,不过不细看的话并不怎么明显,加上长相不错,很快就和一个女孩搭上了话,随后和女孩进了酒吧角落里的一个卡座,那里光线很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唐星心里隐隐有点怪异的感觉,又想不清楚是为什么,索性就不去想了,转回头吸了一口烟。
他并不常抽烟,只是偶尔来上一根,因为有人说他这样看起来很酷。
旁边的凳子上忽然坐下来一个人,默不作声地伸过来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把唐星嘴里的半根烟拿下来,在吧台上的烟灰缸里按灭。
靠,哪来的混蛋这么嚣张,居然敢在小爷头上动土!唐星冷不丁地被烟气呛了两下,恼怒地抬起头,对上一张俊美鲜明得让人过目难忘的脸,霎时愣在了那里。
不是吧,这家伙不是警察吗,晚上也会跑到酒吧来消遣?
郦问青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随意地朝酒吧里看了一圈,然后朝酒保吩咐:“给我来杯跟他一样的。”
“好的先生。”酒保给他也倒了一杯黑啤。
郦问青端起玻璃杯和唐星的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后稍稍仰头喝了一口,性、感分明的喉结上下滑动。
唐星情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郦问青反问:“你又到这里来干什么?”
唐星:“这不是废话吗!”
郦问青微一挑眉,意思是知道是废话你还问。
唐星噎了一下,悻悻地嘀咕:“我跟你又不一样……”
郦问青接着问:“那天为什么要跑?”
唐星无辜地说:“人有三急呀郦sir,当时没来得及跟你说。”
郦问青:“那你爸爸的表找到了吗?”
唐星:“找到了,谢谢郦sir关心!”
郦问青:“找到就好,可否让我欣赏一下那块表?既然是令尊生前留给你的,想必很特别吧。”
唐星:“不好意思,我今天出来忘记戴了。”
郦问青似笑非笑,低低吐出三个字,“小骗子。”
唐星的心像被一只看不见的爪子挠了下一样痒痒的,脸上也莫名有些发热,不大有底气地反驳道:“哪有,我可是良好市民,郦sir可不要随便冤枉人。”
“是吗?”
“是啊!”
这时,之前被人撞到的黑衣男和女孩一同从卡座里出来,两人神态亲密得就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搂搂抱抱地朝吧台这边走过来。
郦问青把杯底的啤酒一口喝完,掏出钱夹抽出几张大钞递给酒保,随后问唐星:“要不要换个地方?”
唐星没反应过来,“换地方干嘛?”
黑衣男和女孩经过他们身边,继而朝酒吧外走去。
“亲爱的,你说呢。”郦问青直接伸手揽着唐星的腰,把他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唐星:“……”
酒保了然而又暧昧地朝他们挤了挤眼睛,“祝两位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唐星脑子里晕乎乎的,就像被施了什么妖术一样,不由自主地被郦问青带着离开了酒吧,在门口的酒吧一条街上走了几米,然后拐进了侧边一条黑暗狭窄的无人小巷。
喧闹的人声和音乐声逐渐远去,周围静了下来,唐星也跟着清醒过来,不对啊,这家伙要带他去哪里?不会真的要那啥吧?!那自己去还是不去?
正纠结时,前面数米开外处传来两个人的调笑声。
“帅哥,这里好黑呀,我们换个地方不行吗?”
“黑不好吗,黑一点才更刺激啊。”
刚才在酒吧里乱七八糟的味道太浓重,这会儿唐星才嗅到一丝危险的淡淡妖气,定睛仔细一瞧,卧了个槽,那黑衣男正是三天前受伤逃脱的化蛇!
黑衣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头朝这边看过来。
坏了,被他发现了!唐星正犹豫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时,郦问青却迅速伸手撑在他脑袋旁边的墙上,给他来了个壁咚,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往怀里一带,跟着头就低了下来。
唐星脑子里轰然一响,浑身动弹不得。
两人脸对着脸,额头相抵,鼻息交错,嘴唇若即若离,只差几毫米就要触碰到一起。唐星闻到郦问青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一股十分清淡的冷香,不由得目眩神迷,丧失了所有的思考力。
黑衣男看了一眼,发现后面是一对正抱在一起忘我亲热的情侣,就放松了警惕,一边搂着女孩动手动脚,一边在黑暗中张嘴吐出舌信,悄无声息地探向女孩的后脑。
电光石火之际,郦问青放开唐星,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了过去,朝黑衣男挥出凌厉迅猛的一拳。
唐星:“……”
黑衣男猝不及防间被郦问青一拳击飞,摔到对面的墙上。
女孩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刹那间在鬼门关走了个来回,吓得尖叫一声,接着气愤地质问郦问青:“你是谁啊,怎么可以随便打人!”
郦问青不答,抬手在她颈后拍了一掌,女孩就直接昏了过去,接着语速极快地吩咐唐星:“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唐星愣了一下,“那你呢?”
“不用管我,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小爷也是当事人好吗!唐星霎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咬了咬牙后还是把女孩抱起来,大步跑回酒吧街,进了一家以唱歌为主的清吧。这家酒吧的老板娘是苏心妍的朋友,一只画眉鸟妖,唐星曾经和苏心妍一起来过几次。
老板娘看到唐星抱着个女孩进来就误会了,打趣道:“哎哟,小甜心,有女朋友了啊,真难得。”
唐星立即否认:“不是!这女孩我不认识,刚才发现她在巷子里被人打昏了,我就把她送到你这里来,你帮忙照看一下她吧。”
他说着就要走,老板娘忙道:“你干什么去,不留下来坐坐吗?”
“不了,我还有事!”话没说完,唐星已经一阵风般出了酒吧。
酒吧街背后的巷子里,黑衣男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阴森森地说:“姓郦的,你是龙之子,我是蛇之妖,咱们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半个同族,你为什么要帮这些低等下贱的人类,三番两次坏我的好事?!”
郦问青面无表情道:“世间万物说到底都是同根同源,我现在是一名人民警察,但凡作奸犯恶者皆是我的敌人。”
黑衣男发出一阵桀桀怪笑,“真是说得冠冕堂皇,那就来吧,让我领教领教人民警察的手段!”
话音未落,黑衣男全身衣物裂开,身形暴涨,眨眼间变成庞大狰狞的化蛇本体。
郦问青神情凝重,抬手在身前比划了个复杂的手势,然后双掌外推,一道淡蓝色的光圈从他身前涟漪般荡开,迅速一圈圈扩大,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球,将自己和化蛇笼罩其中。
紧接着化蛇嘶吼一声,和郦问青缠斗在一处。
唐星回到巷子里的时候,只看到半空中飘浮着一个淡蓝色的光屏结界,像个大气泡一样,外壁不断波动,内里劲气纵横,可以想见里面的打斗有多么激烈,但从外面却看不到具体是什么情形。
活了几百年,这还是唐星头一回见识到传说中的结界,吃惊之余不禁有些着急,郦问青这么做多半是为了避免被人类看到妖族打斗而伤及无辜,那他怎么办,就在一边干看着吗?
那当然不行!
他现在满肚子的郁结之气,不单是不齿于化蛇这个大妖怪无法无天残忍卑鄙的行径,还有对郦问青刚才和自己撇清关系的那句话,于是猛然提了一口气,一个纵身跃向结界。
光球表面震荡了一下,但并没有将唐星弹开,而是将他纳入其中。
一进结界唐星就看到化蛇正用自己巨大的蛇尾将郦问青死命地绞缠着,郦问青接连数掌将化蛇的羽翼摧得七零八落,蛇身也处处裂开溅出暗绿色的腥臭血液,一时间却难以挣脱化蛇的束缚。一人一蛇在结界中不断翻滚,正处于僵持不下的胶着局面。
这该怎么办?唐星明白自己的实力与化蛇有着不小的差距,不敢贸然上前动手,只恐一个不慎反而给郦问青帮了倒忙。
他摸了摸口袋,只找到一只打火机,脑子里灵光一闪,朝化蛇大声道:“老妖怪,送你一个好东西!”
接着暗中运劲,用力伸手一甩,打火机如同一只飞镖一般,打着旋向化蛇激射而去。
化蛇看也没看,挥动一边翅膀要将那只小小的不明“暗器”扇飞,结果刚一触到打火机就“轰”的一声爆出一团火球,火星四溅,霎时烧到了它头顶上的毛发。
得手了!唐星心中一喜,简直想给自己鼓掌叫好。
化蛇显然十分畏火,当即又惊又怒,松开了对郦问青的禁锢,一边拍打翅膀灭火,一边将蛇尾一抡,朝着唐星狠狠一抽。
唐星避之不及,大叫一声摔出结界,右肩撞到巷子里堆的杂物,火辣辣的疼。
郦问青立即冲过来,急道:“唐星,你怎么样?”
“我没事。”唐星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小心背后!”
郦问青只得回身继续对付化蛇。
接下来毫无悬念,脑袋被烧得皮开肉绽的化蛇不敌郦问青而落败,然后来了一堆特案科的警察,动用了一辆大型货车,把遍体鳞伤的化蛇押走了。
当时现场的动静有些大,不少酒吧街的客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警察费了不少力气来维持秩序,驱散围观群众,划出一片隔离区来阻挡人类的视线,郦问青自然也忙得不可开交。
唐星最不耐烦这种场合,而且他的肩膀也有点不舒服,于是就趁乱悄悄离开了。
又过了三天。
晚上十点,唐星在卫生间里脱了衣服准备洗澡。那天晚上因为肩膀受伤上了药不能沾水,这几天只能勉强冲洗一下。不过因为体质特殊,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可以好好洗个澡了。
打开水龙头等热水的功夫,虚掩的卫生间门忽然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唐星吓了一跳,猛然转过身来,发现来人竟然是郦问青。
郦问青迅速将他打量了一遍,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好。”
唐星意识到自己全身光溜溜的一、丝、不挂,霎时面红耳赤,马上关了水龙头,从架子上扯下一条毛巾堪堪遮住自己的重点部位,恼火道:“姓郦的,进来之前怎么不敲门?你不是警察吗,居然擅闯民宅!”
“我敲了,但是没人应答,担心你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就直接进来了。”郦问青的视线从唐星白得晃眼的匀称身体上移到他的右肩,“你受伤了?那天晚上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星气咻咻道:“你当时那么忙,哪里顾得上我。而且这都过了三天了,也没见郦sir你来嘘个寒问个暖啊。”
自从那晚从酒吧街回来后他就没出过门,整天呆在家里,吃饭都叫的外卖,潜意识里想着郦问青应该很快会来找自己,至少也得录个口供什么的吧。结果过了整整三天,除了外卖小哥,连姓郦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让他如何不郁闷。
因为太郁闷了,晚饭后唐星喝了半瓶上次和苏心妍去酒吧的时候那只画眉鸟老板娘送他的黑方,那酒后劲不小,到现在他脑袋里还有点晕乎乎的。
郦问青的唇角忽然微一上扬,“抱歉,这几天太忙了,分、身乏术,让你久等了。”
唐星脸上又有点发热,矢口否认:“谁等你了,不要自以为是行不行!”
“好,你没等我,是我想你了。”郦问青从善如流,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
什么想不想的,这种肉麻话是可以随便说的吗?唐星汗毛倒竖,察觉到某种危险性,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但后面是浴室的墙,退无可退,“喂,你要干什么?”
“我来帮你洗。”郦问青声音有些低哑,不由分说握住他瘦削的肩膀,低下头来,在他的伤口边轻轻一吻,“谢谢,当时是不是很痛?”
“还、还好吧。”
唐星犹如被电到一样,从郦问青吻过的地方到全身一阵酥麻,小心脏扑通乱跳,想要伸手将他推开,却使不出什么力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