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响起,是病房里的电话,放在伸手就能接听的位置。萩原沉默地拿起话筒。
公司职员打来请示资讯展的相关事宜。
“这件事交给你,和内田讨论后再进行。那就麻烦了。”
挂断电话,萩原可以想见公司里一定会议论纷纷,认为老板今天不对劲。打给萩原却没获得指示,大概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连住院都不得闲啊。”加贺苦笑道。
“真的。算了,反正我闲不下来。不过,”萩原望着朋友深邃的五官,“你刚刚冒出奇怪的话,安眠药甚么的?”
“嗯,我是说过。”
“你的话很怪。出门前我干嘛吃安眠药?那不是找死吗?”
“你不是会想自杀的人吧?”
“当然。”
“那么,”加贺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就是有人故意让你吃下安眠药。”
“谁?”萩原问。
加贺没回答。他撇开眼,望向窗外。
“告诉我,是谁让我吃下安眠药的?”
“有办法让你吃的人。”加贺偏着头,不愿直视萩原。
“没有这种人。”萩原断然否定。“看来你没听清楚,我重复一遍。离家前,我甚么也没喝,甚么也没吃。这样的情况下,要如何让我吃下安眠药?我最后送进嘴里的,是和广告代理公司的部长见面时喝的咖啡。难道那杯咖啡掺有安眠药?那部长不就是犯人?”
“你是回家才吃安眠药的,与咖啡无关。”
“喂,加贺,你的耳朵有毛病吗?我不是说,回家后根本没吃东西?”
“不,”加贺回望萩原。“你一定喝过甚么,安眠药就掺在里头。”
“你有完没完?”萩原提高音调,“我晓得你是厉害的刑警。不过,拜托不要带着有色眼光看待一切。你明白自己在讲啥吗?你的意思是,有人想杀我!”
萩原勃然大怒,加贺仍面不改色。只见他双手交抱,叹口气。
“车祸当晚,我曾去你家,想找联络大嫂的方法。然而,大嫂已知道你出车祸,提早回家。她准备住院需要的用品时,我在客厅等待。”
“这件事你提过。你是那时候看到比奇的吧?”
“比奇?”
“那只猫。”
“嗯,是的。”加贺点点头。“可是,除了猫,我还看到别的。”
“别的?”
“白兰地酒杯,放在厨房的水槽里。”
萩原包着绷带的右臂,彷佛重新感受到石膏的沉重。
“那又怎样?家里有白兰地酒杯很平常吧。”
“你是何时用那个玻璃杯的?喝了甚么?”
“这种事……”萩原舔舔干燥的嘴唇。“我哪记得。既然是白兰地酒杯,大概就是白兰地吧。我不会在白天喝,也许是前一天晚上。”
他还没讲完,加贺不断摇头。
“你喝的不是白兰地,应该是清水。厨房装有净水器,所以是滤过的水。不是前一晚喝的,当然也不会是那天早上,而是在傍晚,与我见面前先回家喂猫时,用那个玻璃杯喝水。”
“你真不是一般的自信。”
“你会使用那个玻璃杯,是因手边找不到其他杯子。然后,你喝的是普通的水,对不对?”
“也许吧。可是,你怎么会认定是那天傍晚?”
“水槽里只有一个白兰地酒杯,没其他餐具。你猜为甚么?”
“我哪知道。”
“其他餐具都在洗碗机里。那天早上,大嫂把水槽里的餐具全放进洗碗机,启动后才出门,难怪你找不到杯子。说到这里,你明白了吧?要是前晚或当天早上使用那个白兰地酒杯,也会放进洗碗机。”加贺流畅地解释。
萩原心跳加遽。那天的情景浮现眼前。这么一提,水槽里的确空无一物。
“如何?”加贺试探道。
萩原长叹一声。这个男人果然如传闻所述,是非常优秀的刑警。
“我的确喝了一些水。”萩原回答:“不过,其他甚么也没喝。难不成安眠药下在净水器中?”
“我怀疑过净水器,但可能性太低。”加贺一脸严肃,“你当时配水吞下别的东西吧?”
“你真罗嗦,我只有喝水。”
“柜子上放着一瓶维他命。”加贺平静地继续道,“而且瓶盖没拴得很紧。想必你是单手拿着几颗维他命,用另一手转瓶盖。”
为了掩饰自身的狼狈,萩原举起左手搔抓额头。
“你一向如此吗?”
“怎么说?”
“你每次去别人家,都会钜细靡遗地观察吗?像是流理台水槽放哪些餐具、药罐瓶盖是否没拴紧等等。”
加贺嘴角微扬,随即恢复原来的神情。
“不,只在必要时这么做。”
“这种说法不是很奇怪吗?为何要观察我家?”
“身为刑警,一旦发生不合理的事故、不自然的状况,就必须怀疑背后另有原因。”
“不合理的事故?不自然的状况?听不懂你的话。”
“一开始我不就提过?不管多累,你都不是开车会打瞌睡的人。然而,你却因此出车祸。我觉得非常不自然。”
“只有这样吗?”
“要是仅仅如此,我不会起疑,会认为原来萩原并非想像中的铁人。关键是后续看到的状况。”
“后续的状况?”
“萩原,”加贺有所顾虑似地压低声量,“得知家人或亲戚车祸送医时,你会怎么办?一般人会立刻赶往医院吧?”
“这个……”
“横须贺到这家医院最快的路线,就是从横须贺道路转接第三京滨道路。任谁都会这么开,因为全程都是高速公路。不过……”加贺停顿一会儿,才开口:“她却特意先下高速公路回横滨的家一趟。我会觉得不自然,不是很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