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打开卫生间的门时,客厅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芝士在门口蹲他,看他出来了便贴上小腿蹭,他回房间戴上手套,抱起芝士出来一看,玄关已经没有了申燃的运动鞋。
季明伦正在拌糖醋排骨用的酱汁,电压力锅里传来了番鸭炖芋头的香气,他走过去问道:“申燃走了吗?”
“嗯,”季明伦夹了一块炸好的排骨肉,沾了酸甜的酱汁递到江凛嘴边,等江凛张嘴吃了才说,“他还有点事先走了,味道怎么样?”
江凛咀嚼着,咽下去才说:“很好吃。”
季明伦笑了,用舌尖卷走他嘴角的一点葱末,他感觉到唇角一热,还没反应过来季明伦就又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他还抱着芝士,被狗崽子仰着脑袋瞪大眼围观的感觉实在别扭,便扭头想往客厅去,刚迈出一步被人拉回来了,接着怀里一空,季明伦把芝士放到地上,将他抵在墙壁上又亲了过来。
两个人在饭香弥漫的厨房里接了个停不下来的吻,最后不得不结束时,江凛靠在季明伦怀里平复呼吸,肚子却饿得咕咕叫了。
季明伦没忍住,捧起他通红的脸颊,在那双红肿的嘴唇上又嘬了好几下才舍得放开他。
吃饭时季明伦的手机响了,是申燃发的消息。
【学长,刚才的事麻烦你替我保密】
季明伦回道:【没问题】
屏幕上申燃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季明伦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给江凛剔鱼肉里的刺,偶尔瞥一眼手机屏幕,发现申燃一直在输入。他以为申燃想长篇大段说些什么,结果等吃完饭洗完碗了,申燃才回了干巴巴的两个字过来。
【谢了】
下午天空下起了雨,楼下的景观植被也在越来越猛烈的风中颤抖起来。江凛用季明伦的书桌写论文,季明伦则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班级群里聊这次的辩论赛安排,顺便回复邓枫关于店里装修的细节问题。
到了三点左右,谢敏打来电话找他。
作为季卓升现任的老婆,谢敏对季明伦的态度一贯是客气到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这次也不例外,把开场白客套了一遍后,问起季明伦对于移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打从看到她来电的那一刻起,季明伦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事了。果不其然,季卓升发觉劝不动他,竟然把谢敏给派过来了。
盯着电视屏幕无语了片刻,季明伦也懒得多说,直接道:“你转告他,这事程昱女士已经知道了,上次还杀到我这来把我收拾了一顿,如果他还想我出去,麻烦他自己去找程昱女士沟通。”
说完,季明伦也不给谢敏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了。
卧室里的江凛听到动静,走出来一看,季明伦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正拿起遥控想换台。
“谢敏找你了?”江凛问道。
季明伦拿着遥控的手朝他招了招,等他过来了便拉着他坐在自己大腿上,抱着他的腰说:“你说我爸的脑子这么不好使,他怎么还这么能赚钱呢?”
“可见赚钱的本事跟智商没有直接关联。”不用江凛回答,季明伦就翻着白眼总结了一句。
江凛笑出声,揉着他的脸安慰道:“算了,你爸也不知道你那么讨厌谢敏,只能怪你从小到大都太会装了。”
季明伦说:“我会装还不是被他们逼的。”
江凛从小和季明伦一块长大,彼此家里的大小事基本都清楚,因而他明白季明伦不是表面上看过去的那么豁达,毕竟初中那时候季卓升和程昱离婚,他就见过季明伦不止一次地躲起来一个人难受。
抱着季明伦的后背拍了拍,江凛劝道:“以后会越来越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季明伦箍紧江凛的腰,把脸埋在颈项间汲取他的味道,片刻之后干脆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彻底发泄了一通。
这场台风比上一次登录的地点更远些,刮了不到两天市区的雨就停了,第三天天空开始放晴,江凛也在吃早饭时提起想去看看母亲。
江凛的母亲汤颍是在一个台风天的夜里去世的,自从她离开后,基本上只要刮台风季明伦都会陪着江凛睡,这次则比以往更让人觉得安心,江凛躺在季明伦怀里,整夜都睡得很踏实,一道雷声都没惊到他。
季明伦也很久没去看过汤颍了,饭后两人换了衣服一起下楼,台风过后到处都是狼藉的景象,小区的保洁们正在打扫落叶和垃圾。季明伦开车出来,先在家附近的花店里陪着江凛选了一束白菊,再穿过热闹繁华的主路,上了高架往市郊开去。
汤颍葬在了市郊一处风景绝好的陵园里,以往每年清明节季明伦都会陪着江凛来祭拜,因此对于怎么去以及预约手续等他都很清楚。到了陵园,他出示了预约证明后签了个字,接着把车停到了车库里,和江凛一起走向西面的山坡。
这处山坡上全是一排排朝向东面的墓碑,今天是工作日,台风又刚过去,除了他俩之外就只有另外三家的墓碑前有人在祭扫。
季明伦走在前面,江凛拿着花在后面跟着,等到了汤颍墓碑所在的那一排,季明伦先停下脚步,转头朝江凛伸出手。
江凛的神色自来到墓园后就一直不好,面对季明伦伸来的手也没有多想,以为季明伦是想拉他,刚说完“不用”就见前面的人倾了倾身,干燥的掌心贴上他的手心,将他的手指牢牢握住了。
附近没什么人,江凛有些发怔地看着彼此牵在一起的手,季明伦继续往中间的位置走去,到墓碑前停下,他才收回思绪去看汤颍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他亲手选的,汤颍和八岁的他的合照。虽然当初把这张照片用在墓碑上遭到江见臣的严厉反对,但没有用,那时才14岁的他已经可以自己决定这些事了。江见臣无法在金钱上挟制他,又不能真的跟他翻脸,最后只能不情不愿,让江家的所有亲戚都看到了这张荒唐的墓碑照。
季明伦从裤兜里拿出一包湿纸巾,蹲下身开始仔细擦拭墓碑上的尘土。
江凛手捧白菊,静立在旁边看着季明伦的动作,间或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
他的容貌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尤其是汤颍的五官。当初江见臣对汤颍一见钟情,汤颍有才华有容貌又是独女,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她却天性内向忧郁,抗拒与人社交。这点很致命的性格缺陷看在当初的江见臣眼中却是最吸引的优点,在不顾一切地把汤颍追到手后,他火速求婚,却在婚后不到两年就开始以汤颍的性格问题为由出轨。
汤颍之所以会患上癌症,和江见臣长期施加给她的心理压力有很大关系。这点也是后来江凛见过汤颍的医生才知道的,可惜那时的他年纪尚小,除了恨,他甚至不能为汤颍做任何事,而他最怨自己的,便是他连恨都不能恨到底。
他一出生就没有外公外婆,除了母亲之外,他只有父亲这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亲人,因此在母亲去世以后,他一面憎恨着江见臣,一面却又无法彻底摆脱江见臣施予他的关心。
不过要说从十四岁到成年的那几年时光里,真正给了他依靠与温暖的,其实是眼前这个人。
望着季明伦仔细擦拭墓碑的背影,他俯身将花放到墓碑中央,等季明伦站起来后,他去牵那人空着的左手。
季明伦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则对汤颍说:“妈,我和明伦来看你了。”
“我们现在是这种关系了。”将紧扣在一起的十指向上抬起,江凛给汤颍看了看。
季明伦也看向墓碑上那个搂着儿子,笑容轻松又明媚的女子,认真地说:“汤姨,我和江凛在一起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一阵风吹过,白菊细嫩的花瓣微微抖动了几下,江凛望着汤颍怀中那个永远定格在八岁模样的自己,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汤颍的双眼上。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汤颍刚拿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奖。她带着江凛去云南玩了一趟,那些天汤颍总是在笑,她行走在春日的山风里,漂亮的眼眸盛载着洱海折射而来的光,那样的明媚动人,与后来病容残损,再不复生气的眼神有着天囊之别。
察觉到掌心里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季明伦再次转过头去看江凛。
刚才说完那句话以后,江凛就沉默了。以往每次来看汤颍时江凛都会这样安静,季明伦知道他是在心里与汤颍说话,便不打扰他,只是牵紧了他的手,将自己的体温传递过去。
回去的路上,江凛头靠着窗户在发呆。
西边的太阳点亮了他白净的面容,却显得那双眼睛黯淡无光,季明伦在前面的红绿灯路口踩了刹车,伸手抚过他的侧脸,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江凛没有食欲,说:“随便。”
每次祭拜完汤颍他的情绪都很低落,季明伦想哄他开心,便拿出手机打算找一家他喜欢吃的店,结果APP刚打开屏幕就自动切到了来电画面,是学校的导师。
季明伦按下接听键,听导师说急需一份资料但有些数据上传有误,希望他现在有时间的话先帮着处理下。
挂了电话,季明伦还没开口就听到江凛说:“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去拿就好。”
刚才祭拜完毕江凛想去交管理费,听到工作人员说汤颍之前有一份手续的时间快到了,让江凛尽快取了死亡证明过来续签一下。
江凛心里记挂着这件事,离开前就跟季明伦说先回家拿一下证件,明早过来弄。
这条路无论是回学校还是去江凛家都是顺路的,季明伦说:“我先送你回你家再去学校,老师那边也不急这一点时间。”
江凛没拒绝,继续靠着窗户发呆,路上季明伦想停车给他买点吃的他也没胃口,等到了家楼下,他解锁车门想下去时被季明伦拉住了手臂。
转头的动作还未停住,他的呼吸已经被另个人拦截了。
季明伦的气息倾轧过来,不似往日的温柔,却也不会粗野,那人像是想将自己的气息浇遍他全身,将他抵在副驾的椅背上,半个上身都探过来锁着他,困住他。
这个吻来得突然,却意外地是他这一路都有些想要的。
车内的空间不足以让季明伦做出大动作,但这样有限的范围也让彼此的接触变得更亲密无间。江凛被笼罩在令人目眩神迷的压力之下,承受着季明伦给予的爱抚,心里悲痛的情绪逐渐被这人所带来的浓情与触动化解了。
抬起双臂,他抱住季明伦的后背,吻得逐渐忘情纵性,眼眸都湿润到睁不开了,这时耳畔却传来一声“咔哒”声响,随后便是有风从右侧灌进来。
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看着车里搂抱的两个人,一贯绅士的作派在眼见唯一的儿子被压在椅背上,面色绯红喘息不止时再绷不住,怒气像是岩浆自胸口喷薄而出。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