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二楼转角的平台上,江凛目送着季明伦的车子开走,转弯以后消失在视野尽头。
刚才他问出还能不能再见面时,季明伦用漫长的沉默来回答,那阵沉默久到完全不留遐想的空间,让他意识到再坐下去也不可能有别的答案。
在平台上靠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一接通就听到陆喆愉快的语气:“凛,我刚到家,Sorry啊白天这个手机没开机。”
他说:“没事,到家就好。”
“你声音怎么哑了?”陆喆疑道,“感冒了?”
“没有,”江凛清了清嗓子,“就有点累。”
“你是不是要睡觉了?”
“嗯,等等就睡。”
“那我也不跟你多聊了,对了你跟他见面了吧?有没有和好?”
听着唯一知情人递来的关心问候,江凛盯着刚才季明伦停车的那块空地,没有作声。
电话那头传来了叹气声,陆喆安慰他说:“别气馁,一开始不是都有准备了。”
牵了牵嘴角,他仰头去看没有星星的夜空:“我没气馁。”
“那就好,你们这几天相处的怎么样?”
作为唯一看穿他性取向的朋友,陆喆在他回国追季明伦的事情上出力不少。虽然对着别人无法启齿,但他这会儿确实想找个人聊聊,于是边说边继续上楼,等到进门打开空调后,他听到陆喆问:“现在胃还会不会难受?”
“好多了。”
江凛靠坐在沙发上,运动裤的面料绷直后摩擦过敏感的位置,让他记起自己没穿内裤就穿季明伦裤子的事。
指尖拉了拉大腿内侧的面料,他的视线停留在裆部,莫名感觉到脸有点热了。
“我觉得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陆喆分析道,“你想啊,你冷了他一年,他只是拿话堵你,可是在你真正需要他的时候不是马上就来了?”
闭上眼,江凛说:“我知道,那件事是我的错,他不可能这么快原谅我的。”
“也不能都怪你,”陆喆还是偏向他的,“你已经很好了,至少现在能回应他的感情,和我比起来他很幸运。”
就算陆喆把话往好了说,江凛也清楚现在的季明伦未必会需要自己,也未必需要自己的回应。
“你有两个月的时间,别轻易放弃。”
结束电话前,陆喆又给他打了一次气。江凛弯起嘴角,放下手机后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眼睛盯着客厅顶上的灯。
陆喆是关心他才会说这么多,但其实不用陆喆提醒,他也不愿就此放弃。
起身走进浴室,他想再洗个澡睡觉。脱运动裤时,他的手指停在腰间的松紧带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条运动裤是旧的款式,以前他见过季明伦穿,也穿过许多次季明伦的衣裤,这么看来他们以前的关系并没有“直”到哪去。
想到自己今天做出的大胆行为,不知道季明伦会怎么想,自己不穿内裤就穿了他的运动裤,那这条运动裤还要不要还回去?
脑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遐想,以至于他在脱下来时发现了窘迫的状况,最近冲动变得越来越频繁了,他抬手关掉灯,不想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在淋浴水声的掩饰下放松了一次。
第二天他睡到中午,醒来还是觉得疲倦,便点了粥店的外卖,吃完继续睡觉,晚上醒来时再吃了一顿粥,接着再睡。
他回国差不多一周了,时差一直没有倒回来,吃了褪黑素也没什么作用,直到今天睡得昏天暗地,隔日清晨四点左右彻底清醒了。
充足的睡眠让身体恢复了,虽然胃还是有点不舒服,但是精神好许多。
他起床洗漱,到附近的早餐店吃了咸稀饭和包子,再打车去环岛路走木栈道,顺便看了一场久违的日出。
炫目的朝阳射向海面时,他拍了几张发到朋友圈,没附上文字,不过定了位。
这条朋友圈只屏蔽了江见臣,一发出去就有不少人点赞,下面的评论都在问他什么时候回到厦门了,还有初中的班长发来微信问他过两周有没时间,他们正在组织同学会。
一直到快中午了,他也没等来最想看到的点赞或评论。
不知道季明伦是没醒,还是已经看到了但没有反应。他不愿去想第二种可能,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指摸了摸安静地贴在脚边的柯基,道:“芝士,回去吧?”
一身柔亮黄白毛的柯基抬起头,用舌尖舔了舔他的手指,滴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汪”了一声。
他牵着狗绳往车的方向走去。上车后,芝士趴在副驾驶位,路上但凡他有转过脸,都能看到芝士盯着他在吐舌头。
芝士是他20岁时候抱回来的,养了不到一年就决定出国读研了。原本的打算是暂时放到季明伦家里,可惜后来跟季明伦闹翻,只能送去宠物店寄养,每周视频一次看它过得怎么样。
也许是物似主人型,芝士比一般的柯基要安静多了,看人的眼神尤为乖巧。起初季明伦和他一起养的时候,还担心过这么安静的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送去宠物医院做了精神方面的测试,证实了芝士只是天性喜静才放心。
推开宠物店的门,他将芝士交给了老板娘。芝士边走边回头看他,那眼神看得他心酸难受,却只能站在原地。
他的湿疹已经反复发作快一年了,医生说这是他不适应洛杉矶的环境,又因为压力过大导致的,让他尽量放宽心,不要接触一切可能致敏的源头,其中就包括宠物。
走出店门,他脱掉手上的一次性医用手套,开车去了沙坡尾。
正午的艳阳高照,室外翻滚着肉眼可见的热浪,他走到【茶卡】店门口朝里张望,发觉季明伦还是没在店里,便走进去,找了角落靠窗的位置坐下。
一位穿格子超短裙的漂亮女生拿了张菜单走到他面前,递给他说:“看看需要什么?我们这里也有简餐。”
他接过来,打量菜单上的名称,全是一些油腻煎炸的食物,要么就是生冷沙拉。他胃病还没好,碰不得这些,便对女孩说:“一杯热可可。”
如今是七月的天气,店里几乎没人点热饮,女孩回到柜台后面,用菜单戳了戳正低头忙碌的高个子男生:“哥,拿袋新的可可粉给我。”
邓枫从最高的柜子里拿了一袋脱脂可可粉递给邓怡,在邓怡冲好热可可后,他刚好要端一杯冰沙进去,邓怡就递给他说:“一起拿过去吧,5号桌的。”
邓枫接过来,先走到1号桌送冰沙,接着来到5号桌,还没放下杯子就顿了顿。
江凛侧对着窗户方向,有些走神地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在窗边明亮的光线映照下显得很温柔,肤色白净细腻,一缕略长的发丝半弯着贴住耳廓。邓枫的视线从他眼角一路滑落到领口的锁骨处,在颈部微凸的喉结上略做停留,最后收回视线。
“你好,”邓枫笑道,“你的热可可。”
江凛回过神,目光从邓枫帅气的面庞上掠过,随意点了下头又继续看着窗外。邓枫回到柜台,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他频繁看向了5号桌的方向,最后一次被邓怡用托盘挡住。
拿开邓怡的手,他看到妹妹脸上不怀好意的笑:“那人长得很不错哦?”
邓枫没接这话,邓怡也没真当回事,正要问他下午面包送过来的时间,便被门口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兄妹俩都转头看去,原来是有人要应聘兼职服务生。
店门口挂的招聘信息有小半个月了,前后来了十几个应聘的,要么是不适合做服务生,要么是时间上没办法配合。
邓枫把来面试的女生带到里面,挑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攀谈起来。
那张桌子和江凛的位置中间隔了一张空桌,两人的说话声不时会传过来。面试的女生对薪资不太满意,说要再考虑一下,邓枫起身和她握手,将她送到外面又回到柜台去忙。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人站在柜台前面,在邓怡抬头看过来时,听到他说:“请问我能面试吗?”
邓怡回头喊了一声“哥”,邓枫转头一看,表情有些惊讶地说:“你要面试兼职店员?”
“对,”江凛认真地看着他,“我现在刚好在放暑假,时间很自由。”
邓枫洗了个手,从柜台出来后指了下江凛坐的5号桌,笑道:“过去坐着聊吧。”
江凛跟他过去,两人面对面坐下,邓枫朝江凛伸出手,在江凛接住握了一下后,他露出爽朗的笑容:“我叫邓枫,枫叶的枫。怎么称呼你?”
“江凛。”
“哪个lin?”
“凛冽的凛。”
邓枫笑了笑:“名字挺好听的,很适合你。”
江凛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只问道:“在这里做兼职有没签订合同?”
“这个自然,”邓枫以为他这么问是担心兼职没有保障,忙解释道,“我跟你解释一下薪资和工作性质,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们可以马上签合同,明天你就能开始排班工作。”
江凛点了下头,专注地听完邓枫说的工作内容后,他道:“你说的我都没问题,我在国外有帮朋友做过一段时间兼职,就是西式简餐店的店员。”
“那太好了,”邓枫欢喜道,“我带你看下店里的环境,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去办公室签合同。”
“行。”
江凛爽快地道,在邓枫的陪同下看了一圈后,邓枫将他带进后面的办公室,拿出一份兼职合同递给他。
大致扫了一眼,江凛便拿笔签名了,邓枫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干脆的,不谈工作时间也不谈薪资,直接就签了。不过邓枫也没说什么,在他签完以后也签上自己的名字,还拿出店里的合同章盖上。
将合同递了一份给江凛,邓枫想提醒他明天记得把身份证复印件带来,结果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合同签名盖章的地方,不知在高兴什么,整个人的状态都变得神采飞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