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面积宽阔, 装修豪华,处处透露着奢靡之气。
宴会还未开始,摆放在大厅中央的圆形餐桌旁几乎没有坐人。大厅四周设置了休闲娱乐区, 锦衣华服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围聚在一起把酒言欢。陈氏夫妇端着酒杯, 来回在休闲区走动, 挨个跟来宾们道谢寒暄。
与赵家人寒暄过后,陈氏夫妇来到了傅家人这里,热情洋溢地与傅氏夫妇叙旧聊天。
没过多久, 一直没露面的陈小姐出现了。
这位陈小姐名叫陈艾颖, 是今天的主角,穿着打扮自然是光鲜亮丽, 一袭银色的长裙优雅大方, 小巧的耳垂上挂着一对蓝宝石耳坠,白皙修长的天鹅颈上戴着一条镶满了蓝宝石碎钻的白金项链,在灯光的照耀下光彩熠熠, 整个人看起来如公主般美丽高贵。
陈艾颖今年二十三, 刚从英国留学归来,是陈氏夫妇的独生女,今天这场宴会就是陈氏夫妇特意为她举办的接风宴。
陈艾颖出现后, 先乖乖巧巧地跟傅氏夫妇问了声好。
傅太太周有榕轻轻点了点头,满目赞赏的看着陈艾颖,笑着说道:“颖颖现在越来越漂亮了。”
陈艾颖含蓄一笑,然后略带娇羞地询问:“傅哥哥今天来了么?”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期待。
周有蓉朝右边看了一眼:“来了,在那边坐着呢。”
陈艾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越过来往的宾客,落到了一位身穿深蓝色西服套装的男人身上。
男人的身形修长挺拔, 气质卓尔不凡,眉宇极为英俊,最令人无法忽略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漆黑、深邃、却冰冷,如同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此时他正坐在一张黑色的长沙发中央,身边围坐着几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公子哥。
从位置就能看出来,这位傅公子在圈内的地位不同凡响。
周有榕温和亲切地对陈艾颖说了句:“你去找他吧,年轻人应该和年轻人在一起。”
陈艾颖点了点头,乖巧回道:“谢谢阿姨。”然后就朝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走了过去。
陈太太微微一笑,玩笑似的对周有榕说了句:“颖颖就是喜欢粘着云潭。”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周有榕神色温和地回道:“年轻人只要聊得来就行,其他的事儿呀,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
陈艾颖朝着大厅西南方走的时候,一路上有不少公子哥都在伸着脖子看她,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期间她还听到不少人在她路过的时候夸口称赞:“陈家姑娘果然绝代风华,传说一点也不假!”
每每听到此话,她都会在内心暗自窃喜一番。
虽然她心里清楚陈家姑娘的传说并不是在说自己,但她却从未澄清过,反而默认了自己就是传说中的陈家姑娘,毕竟谁不愿意有个好名头呢?况且有了“陈家姑娘”的名头之后,她的身份就会在圈子里抬高一层,大家也都会高看她一等,她何乐而不为呢?
皇冠虽然不是她的,但现在她戴上了,公主就是她。
在众多公子哥仰慕的目光中,她目不斜视地朝着傅云潭走了过去,到他面前后,她声音甜甜地喊了他一声:“傅哥哥。”
其实她还有点激动,因为他们俩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但她并未将这份激动表现出来,不然不矜持也不高贵,不符合陈家姑娘的要求。
但是她却期待着傅云潭会因为见到她而变得激动。
曾经她一直以为傅云潭不喜欢她,直到前几天,她听朋友说傅云潭曾亲口承认过陈家姑娘是他的此生挚爱,她才明白,其实他也一直喜欢着她,所以她今天才有勇气主动来找他。
然而傅云潭的表现却完全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他只不过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便不再看他,神色冷漠至极,双眸中所覆盖的那层冰霜并未因为她的出现而融化,反而新添了几分反感与厌恶。
陈艾颖即尴尬又难堪,同时还很困惑:他不是亲口承认了吗?自己就是他的此生挚爱,为什么他对她还是这么冷漠?
坐在旁边的某位公子哥看出来了她的难堪,立即开口打圆场,笑呵呵地说道:“颖颖现在真是越来越漂亮了。”
她舒了一口气,略带感激地看了一眼那位公子哥:“谢谢杨哥哥。”
杨厉能看出来她的心思,善解人意地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坐吧,好久不见了,聊聊天。”
陈艾颖轻轻点了点头,正欲落座,这时,傅云潭忽然冷冷启唇:“让她滚。”
他的语气冰冷至极,又带着难掩的厌恶。
陈艾颖浑身一僵,错愕不已,又相当的难堪。
她完全没想到傅云潭会这么对待她。
难堪过后,便是难过与委屈。
陈艾颖呆愣愣地看着傅云潭,眼眶通红,眼泪直在眼眶里面打转。
杨厉正准备开口安慰她,但就在这时,大厅中央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是玻璃碎裂的声音,顷刻间,所有人都将视线投向了大厅中央,包括杨厉和傅云潭。
杨厉看清那个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人之后,先是一愣,然后发出了一声像是见了鬼似的:“我艹!”
坐在傅云潭周围的几位公子哥也陆续发出了同样的感慨,紧接着,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傅云潭身上。
陈艾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一直覆盖在傅云潭双眸上的那层冰霜裂开了。
那双向来冰冷的桃花眼中,竟然翻涌出了浓烈而炽热的情绪。
他逐渐红了眼眶。
陈艾颖震惊又奇怪,忍着哭腔,问了杨厉一句:“杨哥哥,怎么了?”
杨厉还没从震惊中回神,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才抖着嗓音回道:“陈家姑娘回来了。”
陈知予站在大厅,目瞪口呆地看着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又看看始作俑者——一个熊孩子——抡起胳膊揍他的心都有了。
她刚才是跟着马俊超一起进了宴会厅。
陈家的管家守在宴会厅门口,负责检查、核实来宾们的邀请函。
管家认识马俊超,马俊超他爸也提前跟位管家打好了招呼,所以他们俩虽然没有邀请函,但却能靠着刷脸入场。
入场后,马俊超抬手指了指挂在天花板正中央的那盏豪华水晶吊灯,开始用一副指点江山的语气说道:“姐,这个厅是整座酒店最豪华的一个厅,你看这个灯,奥地利进口,听说花了将近三百万,美金!”
陈知予当然知道,这灯还是她挑的呢。
抬头看了一眼那盏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她忽然有了种物是人非的惆怅感,轻叹了口气,她伸手指了指地面,开始侃侃而谈:“弟弟,你看这地毯,波斯进口,七万一平。”
马俊超低头看了眼脚下,继而发出了一声感慨:“我艹,比他妈金子还贵。”
陈知予:“可不是么。”
马俊超:“你怎么知道的?”
陈知予面不改色:“听说的。”
随后这两人一边往大厅里面走,一边指点江山、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是来蹭宴席的感觉,反而像是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大厅中央摆放着一棵水晶雕刻的桃花树,树高两米,晶莹剔透,雕工精湛,栩栩如生。
马俊超刚指点完墙壁上挂着的一副价值上百万的名画,然后又开始指点这棵树:“姐,你看这棵树。”
陈知予奇怪地问了树:“这儿什么时候多了一棵树?”爱羽酒店还姓陈的时候,这个大厅里还没有这棵树。
马俊超并没有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还当她是刚才没看到,就回了句:“咱们进来的时候就有了。”然后又道,“这棵树是陈家夫妇送给陈小姐的生日礼物,花了四百多万。”
陈知予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这棵粉色水晶树:“是挺好看的,但是放在这儿是不是有点不安全?”
这棵树的底座看起来并不很稳固,而且大厅中央来来往往的宾客比较多,要是谁一不小心碰到了就糟糕了,树被撞到了倒是小事,人要是受伤了就严重了。
当初爱羽归陈氏集团管理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低级的安全漏洞。
马俊超回了句:“有什么不安全的,这么大一棵树,谁会看不到?”
就像是反驳他的话一样,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个正在和别的小孩玩追逐的小胖子朝这边冲了过来,陈知予和马俊超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如同一颗穿着小西服的保龄球似的,直挺挺地撞上了这棵树。
粉色水晶树则变成了球道尽头的木瓶,一撞就倒。
地上虽然铺了地毯,但是水晶实在是太脆弱,在顷刻间被摔的七零八碎,并且发出了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声,尖锐又刺耳。
紧接着,他们俩大一小就成为了全场的瞩目焦点。
小胖子把树撞到了,但自己却没倒,并且没有受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知予刚想弯腰给他检查一下,看看他有没有被飞起的玻璃渣溅到,然而就在这时,这小胖子竟然伸手指着她大喊了一声:“是她干的!”
并且喊完就想跑。
陈知予万万没想到这小胖子竟然还跟她玩起了栽赃嫁祸,差点被气死,一把抓住了他的后领,用力把他扯了回来,气急败坏:“小子,你年纪不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小啊,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她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他,给他个教训,然而谁知带这小胖子的心理素质竟然忽强忽弱,栽赃她的时候底气十足,一听说警察要来就怂了,开始放声大哭,边哭还边喊:“妈妈救我!”搞得陈知予像极了一个欺凌弱小的无耻之徒。
不小片刻,他们仨周围就围聚起了人群,一位贵妇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将小胖子搂你了怀中,怒不可遏地瞪着陈知予:“你想干嘛?你再动我儿子一下你试试!”
小胖子又伸手指向了陈知予,哭着说道:“是她撞到了树,还说是我撞到的,还要报警抓我!”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陈知予身上。
陈知予都被这个小胖子气笑了,正准备开口反驳他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的马俊超忽然扯了扯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与此同时,人群开始攒动,包围圈打开了一个口子,陈氏夫妇出现了。
陈老板看了看贵妇和孩子,又看看陈知予和马俊超,蹙起了眉头,厉声质问:“你们两个是谁?谁邀请你们来的?”
陈知予和马俊超尴尬了。
就在这时,陈知予灵光一闪,开始在人群中搜索熟人的面孔,只要能找到一个熟人,就能化解眼下的尴尬——虽然她已经远离东辅的上流圈十年了,但应该还能认出来几个熟人。
运气很好,她才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个老熟人的视线。
但是祸福相伴,这个老熟人是傅云潭。
傅云潭正在朝她这边走来,并且步伐急切,神色焦灼,双目通红。
陈知予感觉,傅云潭这副架势像是要来打她。
既然如此那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在傅云潭冲出人群的那一刻,她不假思索地抬起了手臂,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挥了一拳。
那一刻时间像是静止了,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这个举动惊呆了。
傅云潭也是猝不及防,脚步趔趄了一下,唇角都被她打烂了,渗出了殷红的血丝。
这一拳,陈知予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手都打疼了,打完之后,立即松开拳头甩了甩自己的右手。
陈太太最先从惊愕中反应过来,伸出手指着陈知予的鼻尖,怒不可遏地骂道:“哪来的没教养的……你、云潭、你、”
她还没骂完,语气就变成了震惊与错愕。
在场所有人也如她一样震惊错愕。
傅云潭在众目睽睽中抱住了陈知予,然后开始失声痛哭。
陈知予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震惊错愕。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推傅云潭,用力地推,然而傅云潭抱她抱得太紧了,她实在是推不开,于是朝着马俊超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快帮我把这个神经病拉开啊!”
马俊超回神,立即去拉傅云潭:“哥、哥你冷静点!你先把我姐松开!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这儿人多!你不要脸我姐还要脸呢!”
傅云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拼命克制住心头的浓烈情绪,松开了陈知予,但双目依旧赤红,眼中再无其他,只有她。
十年了。
他一直爱着她。
他还有很多话想对她说,想跟她解释,想求她原谅,他曾一遍又一遍地幻想着与她重逢后的场面,也曾一遍又一遍地设想过与她重逢后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然而这一刻终于到来的时候,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对她的时候,曾在心中设想过无数遍的解释在顷刻间变得苍白无比。
是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
全是他的错。
脱离傅云潭的怀抱后,陈知予立即往后撤退,像是在躲避什么晦气玩意儿,然而才退了没几步,就撞到了一个人。
她的后背不偏不倚地撞到了那人宽阔紧实的胸膛上,紧接着,她的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嗓音:“姐姐怎么在这里?”
这一声“姐姐”,再次喊酥了陈知予的心,她立即朝后扭头,惊喜又惊讶地看着季疏白:“你怎么在这儿?”
季疏白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眸光冰冷地盯着傅云潭,伸手环住了陈知予的腰,将她紧紧地揽在怀中,像是在宣告主权,低头将唇附在了陈知予的耳畔,咬字轻缓:“姐姐,他是谁?”
两人如此暧昧的姿势,再一次的令在场来宾瞪大了双眼,尤其是那个小胖子的妈和陈氏夫妇。
谁都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是季公子的人。
陈知予却一点都没觉得尴尬或者难堪,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和季疏白的姿势有多暧昧,只感觉到了……惊慌失措。
像是偷情被抓了个正着。
面对季疏白的质问,陈知予慌乱极了,立即解释:“我没偷……”刚说了三个字,她忽然灵光乍现,想出来了一个绝妙到连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办法,与此同时,她迅速在他怀中转了个身,一手抱住了他的腰,一手颤抖着指向了傅云潭,抬起眼眸,泫然欲泣地看着季疏白:“他、他趁你不在的时候,非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