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本以为,见到那样的情景之后,自己会难以入眠。但实际上,那日夜里,她睡得很好,一夜安眠,谁也不曾入她的梦。
仿佛已经对夫君死了心,自那之后,那人做出无论什么样的举动,都只有一时的阵痛,再不会让她心潮波动,郁郁难平了。
翌日,苏婉是和薛氏一起去向姜老太太请的安。
请安之后,三人说的,自然是莳花宴的事情。
苏婉将这段时日的一应准备清晰明白的交代出来,薛氏见姜老太太兴致不错,便时不时插上几句,气氛竟是一派和睦。
薛氏虽平素也做了个孝顺样子,但一贯也不敢和老太太多说话。像这样坐在堂上,细细的说上许多话,还是第一次。
她一面说着笑着,一面暗暗观察老太太和苏婉的对话,心想府上都说苏婉得了老太太的欢心,这样一看,竟是真的。
莳花宴的准备细致繁琐,从请人、备食、耍玩等一应事情都要细细安排。苏婉一件件事情交代着,遇到未决之事,姜老太太便做出决断。这样絮絮讲着,不知不觉便讲了许久。
事情讲得差不多,最后一件难以决断的事,便是到了这场地的选择之上。
本来,莳花宴在自己家开是十分合适的。邱府乃是整个南府的名园,景致极好,自己家的姑娘在自己家办莳花宴,似乎也是十分合宜的。然而——
“因着这次是二姑娘和五姑娘一起操持,若是放在府内搞,总怕会生出什么乱子。况且,十五日之后便是祖宴了,若是宾客们太过吵闹,也怕会惊扰了祖宗们的清修。”
苏婉主要是怕梦中之事真的重蹈覆辙,因此便委婉着说道。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这祖宴乃是徐氏操办的,她也怕有什么出入,这徐氏又要嚼舌根子。
不料,老妇人想的和她如出一辙。
“婉儿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可不怕那些老家伙们睡不着,我担心的,是府上人太多,若是两个丫头都要相看,恐会有什么事闹出来。”养尊处优的老太太爽朗说道。
既是邱府用不上,几个人便商量着用别的场地去。商量来商量去,姜老太太突然一合掌:
“既是这样,那我们就去十香园吧!我也许久没去那个园子了,一说起来,还真是有些怀念那里的景致了。”
十香园……
一提起来,苏婉突然觉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虽不知为何,但提到那个名字,她总觉得,这个建议于她应是不错。
梦境中的莳花宴就发生在这邱府,如今转到十香园,兴许那祸事就可以避了。
还有另外一件事……若是在十香园中的话,那阮翠陷害自己的,或许也可以规避。
苏婉心中暗暗点头。
不过,那个园子她是没去过的,少不得要细细问过那个地方的景致。
见老太太应了十香园,薛氏便说道:
“这个十香园,乃是咱们府上城郊的一片园子,从前也有南府名园之称。不过,当时清哥儿幼时在那糟了一件祸事,自那之后,大奶奶说起那园子,便说那园子不吉利,从此之后,便少去了。”
“祸事?”苏婉一愣,轻浅一笑,“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些。”
“却是一件祸事,差点被自家庄子上的婆子和她儿子给害死,怎么不算是一桩祸事呢?只是从此便不再去那园子,要我说呀,纯粹是因噎废食。”
姜老太太似是不满意齐秋菱当时的决断的,只是那件事闹得十分大,当时差点没了儿子的齐秋菱又十分悲痛,这才任她这样了这么多年。可如今已过了这么多年,清哥儿都已经成亲四年了,这事儿要再过不去,也真是太矫情了。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确定了就在这十香园摆莳花宴。王嬷嬷便细致的介绍起这十香园来:
“十香园以园内十种珍贵香花命名,乃是咱们老太爷儿时修建而成,经过多年的修缮、扩建,园内一应布置都十分精致,特别是这香花和游湖,在夏日里十分宜人,也有‘夏夜拾香’的美名传出。更为可贵的是,十香园附近的田地也都是咱邱府的产业。之前老太爷在世的时候,为了赏景,那里的一片庄子都只种桃树。十里桃花连着十香园的景致,实乃南府盛景之一啊!”
苏婉听完,便问道:“那这十香园和附近的庄子田地,如今也都是二婶婶派人管理吗?”
王嬷嬷摇摇头:“是大太太。”
苏婉和薛氏都有些惊讶,相互间看了一眼。
薛氏问道:“为什么是大嫂嫂啊?”
王嬷嬷说:“那片地原就和大夫人的陪嫁庄子挨着,一起管着,倒也方便。事情发生之后,为了安抚大夫人,也为了让大老爷失踪之后的大夫人在府上不至于地位全失,还是老太太当时做的决定。不仅如此,老太太为人仁厚。不仅这十香园的修缮费用由府上另外拨付,还免了那片地和十香园每年上缴银钱收益,约定只需每七年上缴一次便可。现在算算,今年年底,便又是一次上缴的时日了。”
今年年底……
所以,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吗?
苏婉想到梦境中的齐秋菱急着填补亏空的模样,想到前些日子她硬是安排人到自己家庄子的古怪行径,再联想到刚刚王嬷嬷说的言语,心中有了猜测。
这样一来,这十香园,是不得不去了。
只是,老太太之前那样安排,这次又执意去十香园摆莳花宴,这其中种种,到底是巧合,还是她也有所察觉?
几个人又絮絮的说了几句话,没的说了,便散了。
走出老太太的院子,待要分离时,薛氏问道:
“清哥儿家的,那即是这样,用到十香园这件事,是你去说,还是我去?”
既然齐秋菱对着十香园如此忌讳,那去她那边说,无疑不是那么好说下来的。她平素最是躲懒,这话一说,明显就是不想自己去了。
苏婉笑道:“侄媳想的是,既然这事也需要二婶婶操持,那这件事,就让二婶婶和婆母去说好了。”
薛氏讶异:“她?她真愿意跑这个腿?”
苏婉手中团扇轻轻挥动,悠然说道:“二婶婶古道热肠,自是愿意走这一遭的。”
那徐氏若是做别的,兴许是不乐意。但是要看齐秋菱的笑话,自是跑的比谁都快的。
薛氏听完一撇嘴,苏婉却抚着团扇,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