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未见,他似乎更壮实了些,身形也更加挺括,五官比以往硬朗,身上多了些迫人的气势和压迫感。
云初被他黑沉的目光盯着,无所适从,更无言以对。
在他强势逼人的目光中,云初恨不得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可事实却是连避开他的目光也做不到,被他迫人的视线锁在这一方床榻上。
她后退一步,他便逼近一步,直到云卿靠在冰凉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陈晟冷眼看着她退缩,逃避,骨节分明的长指再一次捏上了她的下巴,强势压制她看向自己。
“这就是你当年背弃我,想要过的日子吗?”他沉着脸冷声发问。
面对此般诘问,云初愧疚万分,她红着眼眶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当年她抛下他嫁给林忠览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不管她有没有苦衷,都是她背弃了他。
半响无言。
屋内的气氛古怪逼仄,空气稀薄压抑,陈晟盯着云初瞧了半响,松了手,后退半步,蓦的笑了。
对于一个抛弃过他的人,他还有什么好奢望的,期待她说她当年是有苦衷的,想要嫁的人一直都是他吗,未免可笑。
“程木,给她五百两,送她出去。”他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面无表情道。
云初小声道:“谢谢……”她顿了一下,不知道此时该如何称呼他,想起他是林红口中的贵人,继而犹豫开口道:“多谢大人好意,不过我不能要。”
听着她那声疏离的大人,陈晟没应声,将身上的披风一解,随手一扔,阔步出了屋子。
背影似乎是在忍耐什么。
云初捏着他扔到她身上的披风,直直的望着他的背影。
当初两人皆是什么都没有,如今她一辈子都赚不来的五百两是他能随手就能施舍出来的。
时隔多年再见,两人已是天差地别。
云初将他的披风递给被唤作程木的男人,随即咬着下唇望了眼陈晟离去的方向,慢慢的挪着步子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程木虽看不懂两人之前的纠葛,但也知道,若是让这个小娘子这样出去,他家爷回来得削了他。
他忙追出去,将披风递给云初,道:“外面天冷,姑娘快披上吧。”
云初垂眸看了眼他手中的披风,执拗的摇了摇头,道:“不冷。”
两人正僵持着,陈晟沉着脸从小路上走了回来,不容抗拒地将披风裹在了穿着风凉的云初身上。
“你想就这么回去?还是为了救你那个相公再去找下一个五百两?”
“为了你那秀才相公,你竟甘愿做这种事,倒是我小瞧了你。”他阴着脸嗤笑道。
云初心中酸涩,密密麻麻的疼浮上心尖,这些年不少人怜悯她过的苦,可眼下在他面前,她只觉得自己不堪。
他的披风很大,丝丝缕缕的冷松味传入云初鼻间,既陌生又让人忍不住怀念过去。
他的每一句话她似乎都无法反驳,今夜她做的事,本就是为了林忠览欠下的赌债上了别的男人的榻。
只不过,没想到那人竟是他。
云初只觉得心力憔悴,无力应对,每次她觉得已经过的够糟糕时,总会有更糟糕的事情出现。
她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云初用力掐着掌心,避开男人逼人的目光,没回应他的话,也顾不得之后会发生什么,只想尽快逃离,“我先走了。”
云初步子很急,几乎是落荒而逃。
夜幕沉沉,云初闷着头往前走,撞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林红,“怎么了,可是不顺利?”
云初理智回了回神,想起了林红白日里说的话,她说这人是她丈夫李渡好不容易攀上的贵人,还说这人喜爱玩弄小娘子。
时过境迁,她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云初,他也不再是从前的陈晟。
“问你话呢,怎么这么早出来了,可是没伺候好那贵人?”
云初抬头直愣愣的看着她,想起陈晟方才的神情,轻声道:“嗯,他生气了。”
林红顿时急了,拧了她胳膊一把,“小贱人,你怎么伺候的,还把人给得罪了,你给我等着!”
说罢,她又急匆匆的走了,估摸是去找她相公李渡商量怎么挽救去了。
云初裹着披风,走到河边吹了半响的冷风,随即一步一步往家走。
圆圆还在家里等她。
孙秀芝已经睡下了,云初放轻了步子,推门看到圆圆不哭不闹的望着屋顶,见她回来了,咧着嘴提溜着圆圆的眼睛伸着胳膊要抱抱。
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一下子消散了,她上前将圆圆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还有圆圆,即便日子再难,她也不能垮。
她伸出手指对着圆圆嘘了一声,抱着她,用披风将二人裹住,轻手轻脚的要出院子。
触怒了贵人,林红估计慌乱着呢,此刻应当没有功夫管她,趁着此刻,她应该赶紧跑。
可是还没出院门,林红的声音便远远的传了来,“这个丧门星真是要害死我!”
云初忙脱了披风,抱着圆圆回了屋子。
林红气冲冲推门,瞧见云初抱着圆圆哄,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还有功夫在这哄孩子?!”
“还不快跟我去赔罪!”她上前拉着云初怒道。
今日的贵客是扬州城太守,本想着献媚讨好把云初送给他,好给她相公李渡讨个官,谁知道让她把人得罪了。
云初被林红带来的人按着上了马车,又带回了她夫家。
李渡正点头哈腰地给人赔罪,太守江留出来放水,放完了要回屋被人拉着一顿道歉。
他皱眉不解道:“谁得罪我了?什么女人?你说什么呢?喝多了吧你?”
说罢他突然回过神来了,“你往我那屋送女人了?”
这话给李渡说懵了,“大人没瞧见?”
“我没住那屋。”他寻思着李渡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准备的屋子肯定不如给他这个太守准备的好,便把李渡给他准备的屋子让给了那人。
李渡听见他说没住那屋顿时放了心,没得罪这位太守大人就好。
却不想心刚放回肚子里便听到太守江留天塌了般道:“你们怎么把人得罪了?那位官可比我大!”
林红拉着云初赶过来,正好听到了这话,脚底一滑,险些摔了。
“敢问大人,那位是谁?”林红下死劲攥着云初的胳膊,小心翼翼问太守。
那人瞧着气度不凡,可他们只以为是太守的朋友,毕竟太守这官儿就够大了,他们也想不出来还有更大的官能来他们这小县城。
太守瞥了她一眼,凉飕飕道:“你得罪不起的人。罪魁祸首呢,还不赶紧带着她去赔罪。”
他们是把她送错人了吗,云初不明所以的心想。
那人就是他们口中更大的官吗?
林红扯着她往那个厢房去,云初退缩着没迈腿,她不想再见他了,也不敢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