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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在房中憋了好几日,昨日送去的糕点没人收,冬忍提回来全部赏了外面的丫鬟婆子吃。她今日抄了两卷经书累乏的很,季婉清还停了笔过来劝她,“母亲不能歇了气,要想说动祖母,还得持之以恒日日这样做着。”
林氏心口上憋屈得很,却没法子,只能叫冬忍请示过门口的婆子,自己又去小厨房了一趟。后院儿必然比不得前院干净敞亮,她手里捏了个绢丝手帕掩住口鼻,往小厨房里面进了两步,就站在门槛子上,皱着眉道:“昨日那两种糕点再蒸上两碟。”
做糕点的木婆子早早发了面,就等着吩咐,闻言小心问道:“可是按照夫人的口味来吗?”
后院儿背阳,再怎么清扫都还是有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往鼻子里头钻,林氏拿帕子扇了扇,不耐烦道:“都说过是按昨日的做,你个婆子怎么这般蠢笨。”
木婆子木讷的躬身点点头,手上忙活起来,林氏看了几眼后实在受不了这里的味,没两句话功夫就回去前面正屋里,喊冬忍叫人打热水过来,要沐浴更衣。
上次那事儿过后,后院儿人手就少了许多,林氏坐在榻上等了许久热水才送进来,她忍不住斥责,“如今我失了势,你们这些小贱蹄子背地里就知道偷懒耍滑,送个热水也要这样久?”
冬忍咬了咬唇有些委屈,小声道:“后院儿人少,烧水的婆子都忙不见了,这还是奴婢自己去打水
......”
“你倒是会顶嘴?”林氏抄起一个茶杯盖子丢过去,砸在冬忍肩头,“这么伶牙俐齿的,怎地叫你送个糕点也送不进去?”
冬忍一瞬红了眼眶,跪在地上告罪,“是奴婢无用。”
林氏浑身都是气,往净室走经过冬忍抬腿往她心窝子就是一脚,“下贱东西。”
冬忍仰跪在地上却不敢吱声,额发掩住的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攒了一眼眶的泪水只不住打转儿,硬是没掉下一颗来晾干在眼眶里头。
等林氏出来,糕点已经装进食匣子置在案头。
林氏重新换了衣裳,上了新妆拎起盒子起身走出去两步,被门口婆子拦着,“夫人,您是不能出去的。”
林氏当做没听到,摘了手上两个绞丝金圈让冬忍递过去,笑了笑,“只是出去给老夫人送糕点,尽点孝心,这两个圈子你们先收着,不出一刻我就回来。”
两个婆子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恭恭敬敬的笑着回道:“糕点交给冬忍姑娘跑一趟就是了,这天寒风大的,夫人不必劳心。”
林氏面上冷了几分,心里暗自唾骂,果真是两个榆木脑袋,主子给赏赐还不识抬举的。
冬忍递过去的金圈子没人收,她藏回袖口又退到林氏身边,林氏伸出一只手又瞪她一眼,“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别人都瞧不上的你就想私吞了去?还不知道给我带上!”
冬忍一张脸又是通红,弓着身子松了绞丝金圈的扣儿给林氏戴上,林氏掐了一把冬忍腕上的嫩肉,“今日若是再给我送不进去,你就干脆和这糕点一起倒进潲水桶丢出去。”
说罢她转身进了里屋,冬忍方才还通红的面上一下子白了又白,提起地上的盒子往外走,饶是她耳力好才听到背后那个婆子压低嗓子在讲话:“欸,这再怎么说,冬忍姑娘也是府上的家生子,又是一等丫鬟,哪个院儿里会像大夫人这样随意苛责打骂的?”
另一个婆子连忙止住她,左右看了两眼才小声道:“你不知道......这还是轻巧的,前头那个齐婆子死的才真是惨。”
冬忍往外走的步子顿了顿,像未听到一样的快步往西跨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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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思刚陪过季候氏用完晚膳,恰好婉茹又过来了,三人就都在屋里唠闲话。正笑的开心,外边来人通传说大夫人底下的冬忍姑娘提了点心过来,季候氏当时脸就黑了几寸,过了好一会儿才随口道:“叫她回去,跟林氏说若是闲得慌就多抄几卷佛经,省的关起来了还到处讨人烦。”
这话说的一点脸面都没留,老夫人敢这么直来直往的想什么说什么,刘妈妈可不敢豁出去什么都照实念,心里斟酌了一番才抬步往外走,却突然被三小姐拽住袖子。
九思朝季候氏笑了笑,“祖母不如收下,再让冬忍回去告诉大伯父叫她不必做了,您知道二姐姐是个有恒心的,您若是不收下,冬忍日日都要上门来。”
季候氏没大在意,点点头就答应了,啜了口茶,皱着眉心道:“叫富春居几个婆子把人看紧了,林氏管家没几分本事,就会耍这些小手段。让她莫要再折腾,那边本来人手少,做个糕点又尽听她使唤了,后边婆子丫鬟不得忙死。”
这番话换了几句说辞转到冬忍耳中时,她也没觉得难堪,倒是心里还松了口气,只要是老夫人能收下,大老爷那边也就没什么问题了。冬忍合着重量把食盒的跨在臂弯上,袖口子叠出几道印子来,笑意盈盈的站在外书院请小厮进去通传两句,“方才送了糕点去给老夫人,说是味道不错让给大老爷送来尝尝呢。”、
季宗德还在里面喝酒,冬忍探首往里看,只见到黑漆漆的屋子也瞧不见里头如何,这小厮虽不是季宗德常用的那个,却要好说话的多,没多久就出来请冬忍进去。
冬忍小心翼翼走进去两步闻见酒味儿时,觉得几分不对,她记得大老爷喝酒还挺偏爱红袖添香那一套,以前常侍奉在身边的是越姨娘,如今越姨娘有了身子......她放下食盒,燃了就近的一根烛火,趁着灯火渺渺,抚了抚自己发髻上那几只珠花,往书桌后面那个半醉半醒的人走近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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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天亮的晚,更漏过了往日的一半儿,九思还困倦着了,本想着拿本书看看醒个神,结果抱着手里那本策论简直催眠的很。
许妈妈过来轻声哄着她去床上睡,捏干了温热的帕子净面,等擦完两圈脸,九思突然又觉得清醒得很,觉得浑身黏巴巴的就去净室清洗了一番,坐在床上一手捏了书页子一边挽起裤腿看采锦给她上芙蓉香膏。
芙巧一早顶着霜露到外院溜达了一趟回来,身上浅碧掐丝夹袄,鬓间戴了一支成色颇新的珠花点金簪子,抿着唇进来行了礼才小声欢喜:“昨日那事儿......成了。”
九思头也未抬的淡淡嗯了一声,视线还落在书页上。
芙巧站起身把头凑到采锦跟前,声音大了些,嘟囔道:“怎么一丁点儿惊喜的神色都没有......我早上过去,阿娘给我递了头上这只簪子,说是昨日冬忍晚归给她的。”
许妈妈在旁边收拾今日要穿的衣裳,闻言转过头,“那......可要送什么汤药过去?”
九思摇摇头,过会儿反而笑起来。送什么汤药?她又不是季婉清怎么会给下面人送这些东西呢?无端端脏了手。
许妈妈也就不再问了。
九思不出门就随意穿了身平日里的衣裳,坐去暖阁等吃早膳,粥没喝两口,外面两声轻微的脚步,半拢进来传,四小姐过来找她说话来了。
季婉茹还带了一匣子吃食,进来唤了声三姐姐,就微微红着脸坐在边上,看丫鬟把盒子里的东西一一端上来。
她不说话,九思也不问。等早膳用完了,季婉茹才抬起眼轻声说,“前几日是婉茹不懂事......”
她顿了许久才又道:“这事情来得突然,我也没料如此,才躲着三姐姐的。”
九思坐在靠椅上,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什么事?”
婉茹脸又红了起来,像只蒸熟的虾子坐在热水盆里,嗫嗫嚅嚅许久没憋出一句话,最后从绣兜里拿出一封月白的信笺来,手指沿着信笺的叠痕来来回回碾过去几趟,才迟疑着递给九思。
九思看了一眼那信笺,光是这颜色瞧着,心里就有七分数了。她淡淡道:“这是你的东西,我也没看别人私密的习惯。”
季婉茹指尖掐着信笺儿的一角,最终又收回进袖口,低声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同谁讲,平日不管母亲还是祖母教导,都是不该同别的男子私自来往的......更何况我还接了他的书信。”
“谁的?”九思叩了叩桌面,采锦过来重新添了茶。
季婉茹一双耳尖滴血似的红,声音越发低了,“三姐姐可晓得裴家那个义子?”
九思笑起来,心里一股张力松乏开,“上次国公宴上有见过。”
“就是他......”婉茹顿了顿,又道:“我还未随姨娘进府时,他就住在隔院儿,住的地方偏僻,身边也没有玩伴,我就时常去找他,那时候他还不大搭理我的。”
九思漫不经心拨弄着茶盖,问道:“那他写这信与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