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齐。
在X病毒爆发的初期,有些市民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赶上第一轮撤退,他们滞留在市区,被大量的感染者包围,最后很多人不是变成感染者,就是沦为他们的口粮,也有生生饿死在自家屋里的。
在后来的搜救和搜集物资行动中,军方也常常会带回一些幸存者到临时基地。但是五年时间过去,该得救的早就已经得救了,该死去的也应该早就死去了才对,那么先前在对面那屋子里燃起火堆的究竟是什么人?
无论对方是谁,邱成最在意的,始终是那本《木修笔记》,借着淡淡的星光,他可以看到露台上那几棵青葱又抽高了一指多长,虽说葱这玩意儿长得本来就快,但它们实在太快了,邱成相信这一定是那个聚灵阵的功劳。
这一天晚上,邱成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一早,他就从抽屉里拿出纸笔,坐在微亮的晨光中抄录起了那本《木修笔记》。
虽然从对方堆放木材和书本的方式看来,他似乎只是把这些东西当成了燃料,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邱成还是决定早做准备,万一哪天对方找上门来向他要那本书,邱成一定二话不说就还给他。
去上工之前,邱成小心翼翼地推开对面那扇门看了看,没有人,也没有任何人待过的痕迹,难道是他想多了?
带着疑惑的心情,邱成来到昨天干活的这个小区,经过他们二十几个人一天时间的努力,这个小区昨晚就已经有部分住户开始通电了,剩下的今晚应该也都能通上电。
昨天那个女人早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她见邱成来了,就招手示意他过去。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离上工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邱成看了看他们组长还没来,就放心走了过去。
“你看这些怎么样?”女人二话不说,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双手捧着,把里面的碎玉摊在掌上给邱成看。
“你自己收回来的?”邱成挑眉,看来相对于中介费,这人更喜欢赚差价。
“我自己家的。”女子习惯性地挑了挑下巴。
邱成不可置否,仔细看了看她手里的那一捧碎玉,有二十来块的样子,看颜色形状,大约是几个碎镯子和一个碎玉佩,成色挺好,从前买的时候肯定也不便宜,大约正是因为这样,它们才会在碎了以后依旧被保留了下来,按《木修笔记》所说,这样的玉石材料用来布阵是很不错的。
“两个玉米饼。”碎玉而已,就算是在太平盛世,也根本值不了几个钱。
“四个,这些玉质都是很好的,就算加工成玉珠或者小吊坠,也不会太便宜。”这女子显然一早就已经想好了她要的价位和讨价还价的说辞。
“三个,我现在先给你两个,晚上下工的时候,你再找我拿一个,再多就没有了。”邱成对这些玉的质地很满意,所以愿意加价。
“三个半,随你要不要。”那女人把布包一收,摆出一副没商量的姿态,抬脸看向邱成。
邱成原本还想再说几句,但是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紧握着的手指泄漏了她心里的紧张,分明不像她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势,忽的,他就有些心软了,于是那些刚准备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打了一圈,吐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字了。
“好吧。”邱成说道。
“那好,你先给我两个玉米饼,剩下的一个半,晚上下工的时候再给我,你的身份证先给我看一下。”女人说着翻了翻她的工作薄,从夹页中翻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张欠条,记了邱成的身份证号码之后,又让邱成在下面签字。
“对了,你要是不够吃,分两天还也没关系。”交易达成,而且符合她的心理价位,这女子显然很高兴。
“没事,今晚我们下工的时间,你往小区门口来一趟吧。”邱成并不喜欢欠人东西。
“你以后还要碎玉吗?”见邱成这么说,女子也没有再推辞,转而又惦记起了下回生意。
“现在不要了,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再联系你。”今天买的这些碎玉足够他家的露台用了,短期内邱成并没有扩大种植的打算,想种他也没地儿种。
“这是我姐值班室的电话,她在医院工作,她的名字叫沈月,我叫沈星。”这女子说着又利落地给邱成写了个联系方式,撕了张纸条递给他。
“好的,我先上工去了。”邱成向她点点头,给了她两个玉米饼之后,快步离开了,上工时间快到了,他刚刚已经看到他们电工组的组长也来了,其他同事基本上都已经到位,这才第二天上工,他不想给组长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一整天,邱成就只吃了半个玉米饼和两碗清汤寡水的玉米面糊糊,饿得他前胸贴后背,不过这点饥饿感他还是能扛得住的,从前临时基地粮食不足的时候,挨饿也是常有的事。
几年前第一次粮食危机的时候,整个基地怨声载道,后来甚至还有人聚众闹事,记得当时那位首长只说了一句话,就彻底平息了那一场混乱。
“谁要是觉得这里不好,随时可以走,再有闹事的,抓了丢出去。”
从那以后,就算是到了最困难的境地,也再没有人敢闹事了,就算是快要饿死的时候也不敢,因为就算饿死也比被怪物啃了强。
当天晚上邱成开门进屋之前,又站在楼道中竖着耳朵听了许久,仍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后面的接连几天也都是如此,他渐渐就有点放下心来了。
那本《木修笔记》被邱成重新抄录了一本,就藏在他家那个台式机的电脑机箱中,原本就放在书架上,哪天这个原本真要是被它的原主人拿走了,邱成还有一本他自己抄写的。
经过几天的忙碌之后,邱成在阳台上订了许多木筐,有些是单层的,有些是多层的,露台的四周和靠墙的位置摆了几个多层的,剩下的位置摆的都是单层的,这些木筐里面都垫了布料,自己家的旧衣服不够,邱成还出去捡了几回破烂。
等到把这些木筐里面都填上土的时候,邱成省吃俭用又攒了几个玉米饼,他打算改天抽时间去一趟新南市大学附近的村庄,听说就在他们在市里紧锣密鼓搞灾后修复的时候,已经有人给附近庄子里的村民送去了种子。
当初X病毒爆发的时候,城郊各乡镇也撤退到了临时基地之中,有些离得远的,后来也安排队伍去营救了,当时所有农户家中的粮食都被充公,由临时基地统一分配,当然,基地那边也许了他们不少好处。
现在整个新南市都缺粮食,附近城郊应该也不会太富足才对,邱成觉得他带上这些玉米饼,肯定可以换些种子或者菜苗回来。
就在邱成每天早出晚归做电工攒玉米饼的时候,他们家露台上,每天都会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呼噜噜噜噜……”这位不速之客蜷在摆满了木筐的露台上打着盹儿,睡意正浓的时候,身形一斜,脑门差点磕在一旁的木筐上,只见他利落地一撑手一翻身,便稳稳地蹲在了露台边缘的栏杆上。
“呼……”等到睡意退去之后,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又重新跳下栏杆,走到原来的位置上,不满地踹了一脚那只木筐,他讨厌这些木筐,它们占了他睡觉的地方。
☆、恶人
邱成在电工组又干了一个星期,总共省下七个玉米饼,这一天下午下工以后,他匆匆就往新南大学西面的一个庄子去了。
现如今他家露台上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筐,每个筐里都装了土,又用那些碎玉重新布下了一个聚灵阵,阵中灵气充裕。
原本那几棵小葱,也已经分蘖出好些新葱了,照这么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长成郁郁葱葱的一大筐,只可惜葱这个东西不管饱,邱成最近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每天都很忙碌,也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弄个炉子什么的,家里还不具备开火做饭的条件。
邱成沿着新南大学校门口前面的那条马路一直走到新南河,然后又下了马路往河边的一个庄子走去。
对于这一带,邱成还是比较熟悉的,从前他在新南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常常到这边来游泳,这一带有村庄有农田,没有工厂,水质还算不错,再往上游走,就是新南市水厂的位置所在了。
早春时节,太阳下山依旧还是比较早的,邱成走到这边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有些昏暗了,这一带又还没有通电,邱成心里琢磨着,要早一点换了种子回去才行,别到时候再遇上拦路抢劫的。
又走了一会儿,邱成看到前方不远处的一排房子前面,有人烧起了一堆篝火,于是他就过去了。
“这人谁啊?”邱成还没来得及走近,火堆边上的人就先注意到他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又有谁回来了?”当初X病毒爆发的时候,他们村子里好多年轻人都在沿海发达城市打工,现在全国范围内的军事化管制都结束了,这些天村里也有个把年轻人回家来的。
“你是谁啊?”有个妇人颤声问道。
“我是咱们市里的。”邱成在离火堆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干什么?”有个上了年纪的村民立马就提防起来了,这么晚了,肯定不是市里派来的工作人员。
“我就是想跟你们换点种子,听说前些天市里有人下乡来送种子,你们庄上也领到了吧?”邱成问他们说。
“你一个市里的,要种子做什么?”对方又问。
“就是想在自家屋顶种点庄稼,我今天带了几个玉米饼,你们谁家种子要是有多,就换给我一点吧。”邱成说着就把自己怀里的几个玉米饼掏了出来。露台的面积太小,为了不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怀疑,邱成便谎称自己要在楼顶种庄稼。
“那些种子可是咱庄户人家的命根子。”一个三四十岁的农妇说道。
“你们要是有多,就换给我一点,实在没有就算了,明天我去别的庄子问问。”邱成知道她这是想把种子卖出高价才故意这么说的。
“这些天咱村里也难得来个人,年轻人,你过来这边坐,跟咱说说,现在市里头是个什么情况?咱这个庄子啥时候才能通上电啊?”一个老太太满脸慈祥地向邱成招招手。
邱成过去拣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并且时刻留意着周围那些村民的动作,确保没人搞小动作,也没人绕到他背后去。
邱成跟这些村民说了一会儿话,跟他们说了一些市里的情况,最后又用那七个玉米饼跟他们换了一些种子,中间有村民跟他说他们家里有种子,让他跟自己回去拿,邱成也没答应,说就在这边交易,让他们把种子拿过来。
换到了种子,邱成很快就起身离开了,有人留他多坐一会儿,他也都婉拒了。
怀里揣着一小包种子,邱成快步走在新南河边,就在他快要上马路的时候,路边的草丛中突然钻出两个提着棍子的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邱成往后退了两步,侧身转头一看,发现后面也有一个人,这下子连后路也被人断了。
有那么一瞬间,邱成很想跳河逃走,但是这五年时间,河里的水草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大晚上的下水很危险,他只要在河中出一点点差池,他今晚就死定了。而且这三人应该就是附近村子里,生在河边长在河边,水性肯定也是不错,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下水去追。
一对三,邱成根本毫无胜算,很快,他就被一棍子打趴在了地上。
“怎么样,他死了吗?”一个年轻的声音略带紧张地问道。
“快找找他身上的种子,奶奶的,不知道还有玉米饼没有,整天除了野菜还是野菜,老子都快吃吐了。”另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道。
“动作快点,废什么话?”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
“爹,我们一会儿要不要把他给埋了?这要是被人发现了,查起来可就麻烦了。”那个胆小的声音又说。
“真tā • mā • de麻烦!”那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继续翻邱成身上的口袋:“这小子到底把东西放哪儿了?”
“摸摸他上衣内口袋。”中年男人说道。
就在这时候,原本一动不动的邱成突然猛地一个翻身,在路面上滚了几滚,几步冲到河边,“扑通”一声跳进水里,然后就再没有了动静。他原本不想跳河的,但是这三人看起来并没有要留他一条小命的打算,那还不如跳到河里去搏一把。
早春的夜晚,河水冰凉,邱成忍着胸口的憋闷,默默地在水下潜行,丝毫不敢冒出头去,他的后脑勺好像被那一棍子敲破了,伤口触到冰凉的河水,一抽一抽地疼。
“操!”他听到河岸上有人暴跳如雷地骂了一声,然后又是“噗通”的一声响,一根木棍从他前方的水面上落下。
“追不追?”
“大晚上的,别下水。”中年男人说道。
“就这么叫他跑了。”
“总共也没多少东西,算了。”
“老子不甘心,我去桥上等着,就不信他不冒头……”
邱成一直潜到最近的一个桥墩边上,绕到背面去,这才悄无声息地探出头来换气,他从一个桥墩潜到另一个桥墩,一直潜到河对岸,这才慢慢从水里出来,躲进河边的草丛中。
大晚上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天上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之中,邱成没敢上大路,而是走小路绕了一大圈才终于回到自家所在的小区,等他好不容易爬上十四楼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邱成强打起精神,随便从衣柜里找了一条背心出来,在自己脑门上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