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没等大家缓过神来,又有两位少女边笑边腾空而来,“你快点,不然风怡他们都把蜜琼雪糕分完了。”
大家强忍着欢笑,等那两人刚露半个脑袋,风灵转身一个移步换影,便把那两人如同捏着衣服似的,拎到跟前,速度之快,不过是众人转目的功夫。
这便是历代风字辈最高腾身法:御虚纵影。
众人都目瞪口呆,才知道跟风灵之间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门主笑道:“难得你们这么好的心情,可玩过这几天,大家都要辛苦啦。”
说罢,他就从兜里拿出张“玉馔帖”,“今晚,大家都去我那吃,我跟风灵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那大耳朵抢身就要去拿,可身子已经出去了,手里还空空的,回头一看门主,压根没动,眼睛一闪之间,另一个小童也飞身去拿,可明明看着门主的手里平平整整地放着一张“玉馔帖”,就是身子过去了,东西却丝毫未动,其他人都是如此,但那影画阁的风墨,却是眼睛灵慧,具备过目不忘,入眼见毫之能,即使身在百米之外,一颗豆子他都可以看出形状来。
她略略一笑,心知门主的手指还是极其微妙地动了。慢慢走近了,她只盯着门主指尖,就在门主小拇指要翻翘回扣那帖子时,风墨两只葱白一样的指头顺势就捏住即将翻转的帖子,“抓到了。”
门主两只黑水银般的眼珠一翻,“好眼力,又进步了。”
“谢门主。”
风墨一笑,灿烂如花,“门主真好,好久不见,我们都好想你的。”
“去你的,你昨天还说想水堂主呢。”
八音阁的风乐刚说完,大家一笑,风灵便冷道:“好了好了,大家别闹了,赶快各回各阁吧,晚餐后,我要开会的,门主还有事,大家都快回去。”
风灵一挥手,男童眼睛一翻,女童嘴巴一抿,不情愿地各自回去。
“他们挺怕你啊?”
“门主取笑了,都是天赋异禀,如果不好好珍惜,游手好闲着,还不如当初不招进来,火堂主三十六大规,七十二小矩,今个被他们拆得稀巴烂,晚上,我得好好说一说。”
风灵头点得很重,看得门主一笑,“他们有的玩了……”
众人都缩在了他们身后的角落了,不等他们再看几眼,门主和风灵已过五十米长的殿宇楼角,“好快啊!”惊得众人齐齐望着,学着,感叹着,希冀着……
来到藏书阁,他们便直奔第五层最里间的密藏典籍馆。
“门主,拿到了。”
风灵将一册题为《北国與图》拿到了桌面。
“翻到贞观二十二年。”
“是。”
门主自己也在一个高五米,长二十米的书架前,踩着“青云步”,寻觅着。
“上次我让风华把那册《草原水地图考》放在这里,怎么不见了?”
“那我去找她。”
风灵心思这风华平日里做事有条不紊,门主记忆超群,既然吩咐过的他也从不会忘掉,待会就要把她好好教训一顿,太不像话了。
当她出了珍宝馆,沿着两百米的书架走廊影进时,刚到转弯口,就看见窗帘之外,靠近天幕峰的角落里有人在小声地对话。
“你要害死我吗?怎么现在过来了,万一被别人看见,我不就死定了。”
“少废话,让你偷《九州與览》,尤其是《诸山志》和《大内宫藏》,都半年了,怎么连个屁消息都没有,你不想再混了吗?”
分明的戾气,刀子似的钻进风灵耳朵里,她眉头一骤,定住身子,侧耳全心听去。
“你得给我时间啊,我们阁主,可不好,不好对付。”
“对付个鬼,一个黄毛丫头,管个破书楼,有什么不好对付的,我看你是待久了,不想偷吧!”
风灵一听“待久了”三个字,登即两目圆睁,心思大不妙。
她早已听出那是风华的声音,只是怯懦的让她有点不愿确认。
风灵骤怒,可她没有立即出现,继续听去。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听说你们火行堂堂主李炎烁,外号‘罚周天’,手段比我们‘九部玄帐’还狠,到时,生不如死,我看你这娇嫩的小身板,怎么受!”
“你小声点!”
“我说三天,你记住了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赶快走吧,下次不能来这里,到时我再给你暗号。”
听到这,风灵心里一颤,“叛徒,孽障。”
可她还是没有出现,却一影而闪,来到了中间书架旁的四宝桌边。
一气饮完,她便把桌子一拍,“不知,我七星阁,不,是御虚门,还有多少这样的人?”说罢她感到一丝惶恐,脑子里闪的都是“九部玄帐”四个字。
“风华!风华……”
她坐下来,便大声喊去,“人呢?”
“来了来了,阁主,我来了!”
那风华边急忙飞跑过来边回道。
“你……上次帮门主放的那本《草原水地图考》呢?”
风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眉间时冷时笑。
“《草原水地图考》?哦,对不起,阁主,手下忘了放回去。”
那风华满面通红,紧张和害怕油然而生,已分不清此时是因何如此。
“那还不快去拿给门主。”
风灵只是正襟危坐地看着她,怒火被压得越来越盛,却看着她一张清秀的面庞,娇嫩地如同博物阁花房里的兰花,又生起一丝怜爱起来,“楞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风华吓得膀子一颤,“是,手下这就去。”
刚走十步,风华停下了,一转身惊道:“门主来啦!”
她居然笑了。
风灵还是定睛看着她,略一口气,站了起来,“再废话,新账一起算!”
风华转身就跑开了。
拿到书册,她就交给了风灵,心中疑问想说不敢说,“门,门主人呢?”
“去吧。”
风华头一偏,“去哪?”
“该干嘛就干嘛去!”
风华一屏息,身子一缩跑走了。
看着风灵一步一步地从楼梯走上来,门主问道:“她怎么不上来?”
风灵没有答话。
待她将书册放下,门主刚要问她,就听一句,“门主,叛徒,怎么处置?”
门主一愣,笑道:“叛徒?”
看着她有心事,门主继续道:“怎么,你发现叛徒啦?谁?在哪?我御虚门人,敢有叛徒?”
风灵脑子里极速梳理着,忽的一笑,“我就随便问问。”继而心思着,门主掌御虚门数千之众,九州之大,事务之多,自己都想象不但,眼下这点小事,根本无需门主过问。
“对了,门主,您有没有听过‘九部玄帐’啊?”
风灵顿时柔和地如同夺梦阁的女孩们。
门主点个头,“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东西,来,看看这段话。”
门主点了下案上一本打开的册页,就接过了风灵手中的《草原水地图考》。
那风灵坐下来读去,只见题目上写着“坚昆”二字,著者乃为御虚门人郑远播,曾任土行堂堪舆馆馆事。
“长城外,遍布敌虏,党项与契丹尤甚,今契丹域广,远胜大宋。”
风灵读出了声音,回头一句,“我朝疆域不比番邦吗?”
“正是。”
风灵脸色稍暗,继续道:“曾读盛唐时期的典制文翰,甚觉唐人风骨雄肆,与汉人不分轩轾。今闻大宋疆域不及北胡,未免令人伤感。”
“无需伤感!”
门主定目如炬,朝窗外北方望去,“将来该收的收,该还的还,国之大事,疆土之事。”
说罢,那风灵便点个头继续看到。
“党项之北乃契丹邦土,契丹西域乃其属国阻卜各部;阻卜之北又为契丹属国梅里急、斡朗改诸部;再北乃为契丹之属国坚昆各部。”
风灵边读边对着书上地图,感慨不已。
“各族部皆为契丹降伏纳贡,草原民族,至今尽为契丹所制。汉称坚昆,隋曰契骨,唐定名黠戛斯,世居剑河之南,长岭之北。距长安数千里之遥。然其国竟与唐通好盟约数百载,历代受封,不绝于道,终唐没而绝于中国之外,久无音信,以至今日。其地矿富,其民善冶,虽赤发碧眼,而有中国之制。今绝道良久,不知其境何如哉。”
读罢,风灵继续翻到后面,却是介绍阻卜的简史了,再翻而室韦族史,而后乌古族史,而后敌烈族史,而后梅里急史,而后斡朗改史,而后粘八葛部史,而后女真史,而后党项史、而后吐谷浑史,而后萌古史,而后高丽史……
虽多却极为简单。
“门主,难道这么多部落,如今都被契丹征服了?”
门主没有答话,良久才回过头来,“我族向不侵扰北部各草原部族,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春秋以降,匈奴人、鲜卑人、乌桓人、柔然人、突厥人、回鹄人、契丹人……相继而起,今日长城内外,生民苦不堪言,尤胜前朝,可不痛惜……”
说着他便捏紧了桌角,浑然不知,桌木被他握得已经缩扁了。
“手下也略知唐末五代旧事,彼时中原乱局纷扰,北境趁机做大,自幽云十六州被奸贼石敬瑭送于契丹之手,黄河之地,就更加的危机难控了。疆土未定,太祖驾崩,当今皇帝数次北伐,也全都大败而归,又中箭落下大疾,可不悲乎……”
略略松手,门主笑道:“御虚门人,虽称化外,却百年来思虑国事,历代门主,皆为国士,为朝堂呕心沥血,却策不见用,又用而不尽,导致惨败,罪于谁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