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斜轸又朝人群里看去,只见一个三十五六岁的虚弱男子,缓缓地走了过来,“见过大王。”
“你不是表请陛下赐婚嘛,刚刚太后已经恩准,着东京留守驸马都尉萧恒德之女嫁到你们高丽去,你看怎么样啊?”
露出微笑,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就在三年前,那萧恒德与其父萧挞凛攻破高丽都城,才迫其臣服纳贡,今天他们却以萧恒德之女嫁给自己,这一招联姻安抚,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他只好表示感激万分,众人也深表祝贺。
“感谢陛下和太后的隆恩,臣回去后,将再遣童子十人来学本契丹语,以通达两族,世代友好。”
“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
耶律斜轸一回身,又笑道:“你们也该如此啊!哦,对了,回鹄部大使,你王要为太子求婚,我太后没答应,为我公主的生命安全考虑,你们必须先将内部叛乱平定,哦,要不要我向太后请命派军助你们一下……”
“不不不,小的回去就告诉大王,不用劳烦陛下和太后了,多谢大王爱护。”
“那就好。”
耶律斜轸又瞅了眼夏国特使,笑道:“贵部今年被南朝人欺负地够呛,放心!有我大契丹太后和皇帝在,你们只管前进,不要有什么顾虑,尽管打就是!祖宗之地,不可丢啊,可保护好你们的青盐和白盐,南朝人,不配吃!”
“大王英明!”
夏国特使笑罢瞅了诸位首领和特使,分外的骄傲,接下来才进入宴会时刻。
“高丽国,贡:金器二百两,金抱肚一条五十两,金钞锣五十两,金鞍辔马一匹,紫花绵一百匹,白绵五百匹,细布一千匹,粗布五千匹,铜器一千斤,法清酒醋共一百瓶,脑元茶十斤,藤造器物五十事,成形人参不定数,无灰木刀摆十个,细纸墨不定数目。”
大侍官说罢,众人惊讶连连,听得萧冠压举杯畅饮,好不自豪快意。
“女真部,贡:细马两千匹,粗马一万匹,貂皮一千张;金银五十箱;涂金银龙凤鞍勒五百具;红罗匣金线方鞯一百具,白楮皮黑银鞍勒一百具、毡鞯一百具,绿褐楮皮鞍勒一百具,海豹皮鞯一百具,白楮皮裹筋鞭一缠楮皮弓一千,红锦袋皂雕翎羱角骲头箭一千,青黄雕翎箭一千,牛、羊、野猪、鱼、鹿腊一百箱,御马十匹。”
只这两国就占了贡品的三分之一,可谓羡煞诸国。
“夏国,贡:细马二十匹,粗马二百匹,驼一百头,锦绮三百匹,织成锦被褥五合,石井盐各三千斤,沙狐皮一千张,兔鹘五只,犬子十只。”
虽少却也付出了底线,其它部族,按其能力大小不等纷纷献上……
“哇!今年他们贡的东西,可比往年多多了。”
一个宫分军侍卫不由得惊讶了句。
“什么呀!刚刚新改的,妈的!一开始都想着怎么少怎么来!”
“这就叫不打不招,哎?太后怎么没来?这么多宝贝,她也该来见证一下嘛。”
刚说罢,另一个侍卫就不屑道:“太后?呵!告诉你,太后对这些东西还真看不上!”
“啊?这么多宝贝,太后都看不上,那太后要什么才能看上?”
“太后她老人家要看的东西,都在南边呢。”
“宋国?”
“当然,听说那里啊,到处都是宝贝,呀!我这辈子要是有幸,到宋国去看看,那该多好啊。”
一个侍卫说得眼都直了。
“那你就别想了,咱们老老实实地值好班,做好宫分军就好了。”
“瞧你们这点出息,哼!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到南边把他们的宝贝都拿回来,顺便带个汉人姑娘……”
几个侍卫恨不得马上挎着弯刀飞到南朝那里,将珍宝奇物夺个干净。然而,太后和辅国大臣们已制定出比他们想的还要大的国策计划。
软硬兼施,草原各部算是一时被震慑住了,但他们都盼望的那位最终的掌舵人,却始终未出现。
而那神秘的九部玄帐,却有一位黑衣人当晚就飞回了七老图山的山洞内。
“属下左帐使慕罗参见左帐首,现已查明,是等闲帮的云海郎君带走了四海楼大名府掌柜张权豫。边关有动静非是发生战事,而是有人劫了南朝人跟高丽的贸易货物。属下查明,是南雀长使李罕暗通驸马都尉萧冠压干的。”
言罢那左帐使慕罗就抬起头,看见的依然是个背影。
“而且,还有其它玄帐弟子参与,属下怀疑,要么是右帐首,要么是中帐首,玄帐殿应该不会这么做。”
“当然不会!”
回头就是一张盛怒的面孔,“这个废物!竟敢贪图这点便宜坏我大事!”
两目圆睁,怒得忍无可忍,“我怎么养了这么个败类,他现在在哪?”
“属下还在等消息。”
“明天我就要见到他。”
左帐使咬牙答应个“是”字,一时只想着如何尽快抓住南雀长使李罕。
百米长洞的深处,是五百平方的左帐首殿,可殿内虽然阔大,却只有微弱的灯光,照着两个身影,一位黑衣人单手置于左膝盖上。
“据属下探知,跟他们交手的是等闲帮的那个云海郎君贺凤卿。”
“等闲帮,哼!又是他们,可他们不足为虑!”
一身黑披风又背对着属下,音色顿时沉厚起来,却显出沧桑之感。
“属下派人到蓬莱时,几个跟等闲帮交手的人,都是大护法的手段,对,就是大护法。”
“不用猜了,是右帐首指使干的,老鬼头!见钱眼开!”
“那就是了。”
“可他把我的部下都给煽动了!王八蛋,回去我再跟你算账!”
慕罗心知玄帐殿三大帐首历来不和,如今本部弟子私自行动,严重破坏了左帐首的计划,现在只有抓住他才能为主子分忧。
“另外,属下见到了御虚门人,不过只是一个小童,他的腾身法,我们没能追上。”
“他们已经躲在背后很久了,卓宗仁龟缩八年,都他徒弟周默梁在做事。”
“御虚门会不会从此开始出洞了呢?”
“不会!还远远不够他们的胃口。”
左帐首想着数十年经历,也肯定御虚门不会出洞。他想着历代玄帐王都跟御虚门有过对抗,却始终摸不到对方门路。百年中,各类‘帖子’四处飞达,却严密之极,无从追查。为此让九部玄帐吃过很多苦头。
“属下一直不明白,御虚门既然是我部大敌,为何玄帐大王们不派人去剿灭呢?”
那左帐首又转过身来,却是一张清亮的脸堂。虽是半百年纪,却眉眼灵锐,严肃的气色中不失读书人的典雅,背着手,就对着属下苦笑道:“百年来,南朝皇帝统帅大军去清剿,结果连他们的领地都没能进入,却损伤大半,何谈剿灭……”
“属下不解,御虚门连朝廷都对付不了吗?”
左帐首摇摇头,“据前任玄帐大王所说告,我部费尽心思谋划中原朝廷进攻御虚门,要么半途而废,要么伤亡惨重,赵光义就曾被我们设计攻击御虚门,可失败之后,再不提御虚门之事。”
“那我部就拿御虚门没有办法了吗?”
“你以为呢?”
那左帐首竟对着远处自己的巨大身影注视了一会。
“属下愚昧,实在不知。”
“记住!”
左帐首朝影子挥了挥手,眯着眼睛笑道:“敌人愈是大敌,他们的弱点和破绽,永远都会出自内部。汉人有句古话,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呵!老鬼头不就是这么个人,妈的!钱比他爹还亲!”
气得转头骂完他又缩着下巴,摇头道:“没有钱做不到的事,没有攻不破的堡垒,只要你一点点蚕食,必将以其一趾之疾,丧其七尺之躯!”
说罢,他竟朝自己的影子一挥,影子瞬间如被狂风吹打一般,再一挥,影若倩女,柔和安静。
“老鬼头竟然用这招对付我……”
闭着眼他又想着自己的计划。
“那御虚门现在在哪里?”
“秦岭,太乙山。”
眼睛陡睁,仿佛他立刻就能看到那里的御虚宫殿,腾身飞来飞去的小童,看似单纯天真,办起事来,恨得左帐首咬牙切齿。
“有机会,属下一定见识见识他们到底有何本事。”
“会的,会很快!好了,你下去吧,叫南雀少使宋了明进来。”
“是。”
殿东边的休息室走进来一位青衣,汉人打扮,却是契丹血统。
“属下宋了明参见左帐首。”
他也单手置于左膝盖半跪着候命。
“怎么样?归藏门的秦旺梦和等闲帮的四当家吴言滔安置好了吗?”
“秉左帐首,属下已经将他们安排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即使那个归藏少主蔺彦出来找,也绝对如大海捞针,白费心思。”
左帐首迈下了台阶,没回话,忽的一转身,“再好的地方也要给我守好了,永远记住,我们的对手可是御虚门!”
“请左帐首放心,属下已将您派去的大护法安置妥当,不会有任何闪失。”
“这次是我太心急,他们几个不该这么早暴露出来,卓宗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