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才想起一件事,道:“风梅进宫了吗?”
欧阳称平道:“哦,上个月初,孟大人把她送进杨家后,第二天就与杨家小妹一起跟了李皇后,听说姐妹俩相处不错。”
门主说罢从怀里拿出一块翡翠,“把这个送给风梅,让她找机会去见太子妃身边的风盈。”
欧阳称平接过,放在袖中,“明日我亲自去一趟,对了门主,草原情况如何?”
门主微笑道:“多亏欧阳先生秘密地在阻卜开了分店,要不然我以后可再也不想喝奶了。”
欧阳称平一笑,“门主开玩笑了,大哥也是为门主分忧嘛。”
门主定了定神,“知彼知己,知彼不易,知己更难了……”
看着门主还在为寇准担心着,欧阳先生就劝道:“门主宽心,寇相非一般公卿,就像门主说的,他该学着知己了。”
门主回眼一笑,“跟你说话,最是享受。”
欧阳称平连连摇手,却看着门主起了身,“好了,我要去趟太湖,这窍多了,也不定是好事。”
欧阳称平笑道:“门主还是要敲打敲打,不然,云海郎君怕是要委屈了。”
门主一笑,拍拍欧阳称平的肩膀,“叫你大哥看好仁礼两楼的掌柜,他们的窍不比曹锦龙少。”
欧阳称平脑际极速转了转,回了个“是”字就亲自送走了门主……
却说玉生子八人进了四海楼,禀明来意,就被张管事带去面试。
但见五幢大楼影影晃晃,浮桥相连处,光跑堂伙计就有数百之多,四面八方前来应聘的年轻人如流水一般,很快也把甄雷益几位兄弟刷下去了。
甄雷益安慰几句,就送走了憨厚老实的四位兄弟,将挂毯让他们捎回去。
甄雷益激动道:“玉生子,俺们几个只有你在客栈待过,你可要好好提点提点俺们呀。”
玉生子右手滑个鼻子,浓浓的自信立时高涨起来,转眸堆笑,回身俯就,他就变回了曾经的客栈伙计,笑道:“这位尊贵的客官,一看就知道是诗礼簪缨之家,怀瑾握瑜之人,光临本楼那真是辉耀再添锦秀。本楼所有菜肴尽是天下极品,请问您是照旧挂单,还是味新品鲜?”
扬个下巴玉生子又转了一圈,继续给大家展示点菜功夫,道:“尊贵的客官,如果您回味难择,就让小的帮您回忆回忆,要不先来个开口羹,是要笋辣羹、摔肉羹、蹄子清羹、螃蟹清羹?还是莲子头羹、百味韵羹、青虾辣羹、虾鱼肚儿羹?或者是虾玉鳝辣羹、小雞元鱼羹、三鲜大熬骨头羹?贵手要指哪一方名味佳肴?”
胡文听得口水直流,“我的神呐,真牛哇!以后我就跟你混了,你好好教教我……”
甄雷益也听不明白,见大家都鼓掌,就朝众位伙计毫不骄傲地炫耀道:“怎么样!俺义弟厉害吧?俺就说玉生子不是凡人,你们还不信。”
“我还没说菜呢!”玉生子又笑道:“这江河之味,有紫苏鱼、货鳜鱼、假元鱼,蒸……”
还没说出第四个鱼,张管事就招呼众人去背诵守则规矩,凭借超强记忆,玉生子第一个过关,惊得张管事笑道:“你可以直接去东京了。”
玉生子一乐,“干嘛去东京,总店也不见得比这更好。”
张管事一翻眼皮,“什么总店!我说你去东京赶考,去考进士,去考状元!跟他们混什么喽啰!”
“哈哈哈……”
众人大笑,张管事一咳嗽,全都闭了嘴。三天过后,胡文跟玉生子去跑堂,甄雷益在后院搬东西。
一晃半个月就过去,这天清早就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也去了后院。
“嘿!我这捆柴你劈了!”
瞪着甄雷益,指了指眼前一大堆木头,络腮大汉就又回到凳子上躺着啃他的大饼。
甄雷益不知他底细,就忍了三天,可那汉子依旧欺负他。
终于把甄雷益惹急了,骂道:“他妈的!要打就打!想讹俺咋滴!”
大汉竟也不看他,兀自躺凳上啃着大饼,“不劈,就滚蛋!”
甄雷益要动粗,只听门口一句,“大哥!我们来啦!张管事要见你,以后不用再劈柴搬东西啦!”
玉生子跳跑进来,后面跟着张管事和胡文,可进门就看着大哥怒气生生地对着那大汉,“俺再三让你,逼急了,俺跟你玩命!”
大汉只管吞饼吃,不时憨笑着。
甄雷益一声骂,“原来是他妈傻子啊!”
那大汉脸色一沉拍了拍嘴巴,“终于吃几天饱饭了。”
说罢他抡起大棍就朝他们砸去,“敢说我傻!我弄死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呀……”
俩人急忙躲开,却不幸砸到了张管事,体小身薄,被砸得当场毙命,吓得跟班摔倒了朝外大喊,“杀人啦……”
玉生子唬得毛骨悚然,怔望着张管事的尸体,回眼就看那大汉身型,顿觉好熟悉。
眼睛里陡然闪出渭南码头交战的场景,“这不是那个抡大棍的猛汉吗?他没霍飞羽打死啊!”
院外一声呵命,“滚出来!”
吓得胡文扯着甄雷益就哆嗦道:“大哥,死人了,怎么办啊?”
甄雷益两目炯炯,“什么怎么办!人是他杀的,管俺们鸟事!他还想打俺们呢!”
一位四海楼弟子指着大汉就骂道:“你这憨厮找死!竟敢在我四海楼撒野!还不束手就擒!”
数十位四海楼弟子已经抄家伙要弄死他了。
大汉骂道:“哈哈哈……狗娘养的!我宋擎虎只知道打人杀人,什么狗屁的束手就擒,来吧!我今天要为众兄弟们报仇!”
一场恶斗看得他们仨云里雾里,甄雷益扬起两胳膊惊道:“这……这他娘的什么情况!俺怎么没看出来谁跟谁玩命啊!这憨厮不是要跟俺比划比划的嘛!”
玉生子闷出一句“快跑”,就拉着甄雷益就往外奔,“这个傻子把我们连累了,快跑!”
甄雷益气道:“管俺们鸟事啊?”
玉生子也没心思跟大哥解释,只是疯狂地朝外奔去,“不走,就来不及了,是我喊的张管事。”
没跑到义字楼下,身后就呐喊着,“抓住贼人!别让他们跑了!他们都是一伙的!快!”
胡文使出吃奶的劲,喘得气还要说话,“完了完了,跳进汴河也洗不清啊,天呀!我们只想送菜,不想送命啊……”
院子里数十弟子把那宋擎虎围得水泄不通,任他挥出大棍子,却只是空劳体力,可他依旧骂道:“妈的!你们四海楼勾结等闲帮,把我们履河帮害得那么惨!我今日就算是死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呀!”
大叫一声他抡起大棍朝人多的地方砸去。
一个飞衣冲来,“闪开!”
弟子们忙提醒着,“少爷小心!这憨厮力气大得很!”
五六个弟子顷刻躲开,一个年轻公子在大棍砸下来时只盯着宋擎虎的膀子,任他使出蛮力,落棍却只砸在公子脚边三寸之地。棍子又横着抡来,他纵身跃到棍上,踏几个“点莲步”顺着宋擎虎的力量,翻飞着连续踢他胳膊。
宋擎虎名擎虎,却擎不住公子的劲道。翻落墙角摔个倒栽葱,强要睁眼就被个弟子一刀结果了,“妈的!这么死,便宜你了!”
转身他就俯首道:“欧阳公子好身手!”
欧阳公子气道:“好个屁,谁叫你砸死他的!我还没玩够呢!那你把死尸背出去!没意思!”
转身那欧阳公子就飞走了。
刚跑到“信”字楼浮桥下,玉生子只觉脑里翻江倒海一般,血红的两眼却迎面映入一身红衣服和一身白衣,“是她们……”
被几十个弟子追得兔子一般,迎面就被那白衣风仪瞅个底朝天,“是他们。”
飞身一纵,几鞭子就抽打过来,衣破血出,痛不欲生,胡文被打个头抢地,滚落一边嚎啕大哭。
欧阳玉君追过去,众人三下五除二就将三人包围了。
玉生子两手打开说道:“误会啊误会!这里是堂堂四海楼,不是恶霸土匪窝,都是误会……”
五幢楼的客人或涌下楼围观,或趴窗堵桥,指指点点,纷纷扬扬,越聚越多,四周道路很快全被堵上了。
这两天欧阳玉君使出浑身解数拖着日期,见到他们就兴奋道:“哈哈,抓住你们,风仪就不用走了!来人呐,给我拿下见官!”
众人要上,却被一声呵斥吓住,欧阳先生来了。
欧阳玉君跑近了就禀报,“二叔!就是他们几个欺负我,现在又跑到四海楼里撒野!”
说罢转眸她就朝四海弟子们指道:“他们是不是在这里干坏事了?”
领头弟子却直接跑到欧阳先生跟前,报了情况。
“好!”
欧阳玉君不听则已,听了满脸涨红,“混账东西!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跑到我们四海楼杀人,真是活腻歪了!那晚,我就该把你们关进大狱!今天我就先教训教训你们……”
欧阳先生却只看着侄女,背着手走下了台阶,“行了,你俩现在就走吧,门口马车都准备好了。”
欧阳玉君瞬间没了怒气,竟朝欧阳先生嗲声嗲气道:“哎呀二叔,您老就让我跟您一起去华山嘛,往年少主过生日,爹都不带我,好久都没看见少主和美人姐姐了,又是刀门盛会,三年才一次,二叔,算我求您了,带我去吧。”
欧阳先生瞅了她一眼,继续喝手里的茶,回头再看风仪,她早不见了,忽听一阵跑步声,人未出现,阴阳怪气的官腔就从大楼的拐角飘进来。
“谁人这么大胆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到四海楼行凶杀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本监司今天非得要让你们瞧瞧什么叫王法大如天。”
竟窜进来数百人的提刑司队伍,将在场人围了几圈,看得欧阳先生眉头一皱,“梁方觉这个王八蛋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