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皇后称朕》

“宋国使节进殿!”

大殿上,耶律贤只将萧绰带在了身旁,“皇后,咱们来试试这个使节如何?”

萧绰道:“陛下既有兴致,臣妾一旁听着。”

“别动,你就坐在朕的身边。”

说着耶律贤紧握住萧绰的左手。

大步走进殿内,礼拜后宋使宣读国书道:

“朕初即位,国事冗繁,却尤记大行皇帝与尔朝连年通好,互为友邦,今朕特遣使节相告,愿叙旧谊。”

致辞完毕,宋使立如梁柱。

耶律贤却一字未听进去。

萧绰却从这如此简洁的国书中看出了信任皇帝的野心,只微笑着瞅向面色红润的使节。

“姿仪雄伟,好气象!我朝为何没有这般俊才?”

看着那双清正的眉眼,耶律贤点了点头,“辛仲甫是吧?不知使节在南朝官任何职?”

“起居舍人。”

辛仲甫回罢等待耶律贤再问。

萧绰看眼耶律贤,对着辛仲甫道:“左史记言,右史记事,起居舍人分左右,专记帝王言行,辛大人常在大行皇帝身边,不知如何评价于他?”

辛仲甫这才正眼瞧着萧绰,笑道:“您就是萧皇后吧?久仰久仰。”

看眼耶律贤,辛仲甫故意道:

“听闻贵国刑罚政事,用兵追讨,都由皇后任凭自断,呵呵!记得我中原王朝也曾有此人物,汉吕后,唐武后,吕后差点亡了汉家,武后几乎废尽唐室,噢!不要误会,本使无他意,一时想起了历史,既作起居舍人,工作习惯使然呐。”

辛仲甫略一微笑,耶律贤就看眼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的皇后,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紧握纤纤玉手,耶律贤扬声道:“我朝不比中朝,皇后虽为女儿,却乃是巾帼英雄,朕愿意把江山交给她!哈哈哈……”

辛仲甫心思,“体弱如唐高宗,早晚先走一步,到时尔等番邦必自大乱,你还如此放纵,哼!自作孽不可活啊!”

“国主大气!”

辛仲甫说罢,却不得不面对萧绰的那双凤目,“哦,刚才还没回萧皇后的问题,不过惭愧,本使愚不可及,实在不够资格评论大行皇帝神武盖世之圣明。”

“哈哈哈……”

萧绰也是扬声大笑,“神武盖世?盖住谁了?连小小的太原城都拿不下,死不瞑目啊!”

“你!”

辛仲甫怒气迫到眉眼,赤红的脸色看得耶律贤忙拉着萧绰,笑道:“皇后没休息好,使节就当没听到。”

“哼!我朝皇帝接见使节,定不会让妇人临前,这样的言辞,成何体统?”

“体统?”萧绰气道:“你才有失体统,目中无人!就因为你们汉人拘泥体统,才使得周室孤儿寡母被姓赵的欺负,丢了万里江山!体统?你们不是嫡长子继位吗?怎么来个兄终弟及了?哦,也怕别人欺负赵家的孤儿寡母……”

辛仲甫转身压着怒气道:“身为一国皇后,怎么如此出言不逊,国主,这成何体统?”

萧绰笑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们汉人的智慧,不过尔尔!”

见他们俩吵得都面红耳赤,耶律贤倒也不拦了,心道:“哎呀,我的燕燕红起脸来,还挺可怕啊……看他们能吵到什么地步……”

萧绰却得意地笑道:“哼!枉你们汉人自诩文明礼仪之邦,对待女子如此不仁不义,口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行动里是处处限制扼杀,贼坏,坏透了!你们这些文明礼仪之邦的后人!我,我呸……”

“你!”辛仲甫甩袖子,气道:“呵!难怪圣人言‘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今日才算见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呐,萧皇后真乃女人奇人!”

“切!”

萧绰也站了起来,“伪君子才看不起女子,弱女子才会被你们欺负,武媚娘天赋异禀,若按你的想法,她早死在尼姑庵了,还能为大唐立下不世功勋?至于她毁不毁唐室,与我萧绰何干!若按你的想法,我是不是也要跟你们汉族女子一样,绣花绣鞋,读什么《女则》,还帮陛下打理什么江山!亏你是个读万卷书的,白读那么多历史书,书生,酸腐!目光短浅!哼!”

辛仲甫气得一句也说不出来,看着这位跟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契丹皇后,他几乎看不出这是个女人,还是国母之尊。

甩袖子他就立住不言,两耳不闻不问。

可萧绰却神气大增,好似太久没跟人争辩了,“怎么着?引经据典啊?搜肠刮肚啊?强词夺理也可以,怎么装聋作哑了?我要是你们南朝皇帝,看你这副理屈词穷的德行,直接罢官,赶得远远的,永不录用!并且直接发配到边关做苦力去,看看世界究竟什么样子!读书读到骨气都酸腐了,不如不读!”

忽然辛仲甫一拜,“国书已递,本使告辞!”

“哎哎哎!你别走啊!”

萧绰再喊,耶律贤却笑道:“辛大人留步,朕有一问要请教大人。”

辛仲甫这才停了步子,侧身道:“国主请说。”

“听说你们中朝有个叫党进的,骁勇善战,所向披靡,朕想知道,你们中朝有多少这样的人才?”

“呵呵!党进?”

辛仲甫正好没处撒气,笑道:“他算什么骁勇善战?鹰犬之将罢了,像他这样的,我南朝数之不尽,至于名将,不知国主可曾听说破成都城的王全斌?破广州城的潘美?破金陵城的曹彬?哦,实在太多,就不一一列举了。”

耶律贤听罢,笑道:“辛大人才辩雄杰,真乃大才,朕欲留下大人共治朝政如何?”

朝萧绰递个媚眼,萧绰回头就笑道:“辛大人真乃南朝第一流人物,风姿俊雅,不与小女子一般见识,适才多有得罪,恳请大人见谅。”

见她朝自己施礼,辛仲甫略略苦笑,拜道:“本使刚才出言不逊,国主国后见谅。”

“对了嘛!这才像一家人嘛!”

耶律贤起身就到辛仲甫跟前,“朕请辛大人留在大辽,襄助国政,恳请教朕!”

“呵呵。”

辛仲甫摇手一笑,“国主高看啦,本使奉命前来,信以成之,哦,多谢国主。”

“大人有宰相气度,肯请辛大人留在大辽,共助陛下治理万民,我大辽汉人百万之巨,辛大人来此,定能施展圣人之道。”

辛仲甫一拜,“多谢国主国后美意,本使心领了,可信不可失,义不可留,若强留,唯求一死耳。”

“哎?朕要用你?为何以死拒朕?”

辛仲甫严肃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如我这般作使臣的,也没有别的能耐,既出使异国,若生异心,死则重于泰山,委曲求全则轻于鸿毛,如此而已,再明了不过了。”

“真打人气象也!大义凛然,朕欣赏你,好!那就不留你。”

“谢国主,国主英明之君!”

“咱们赴宴饮酒,烦请大人教朕治国之道。”

饮宴之上,凡问询节要处,全都出自萧绰之口,辛仲甫这才明白为何皇帝能让她治国理政。

“皇后以后说话也要称‘朕’,我俩一样!你们以后见她如见朕!”

大殿之上,群臣面前,萧绰即刻跪下惊呼:“臣妾不敢!万万不可!”

皇帝却赶忙扶起爱妻,紧紧握住纤柔的两手,看着她比从前更加的妩媚动人,皇帝满脸的爱意顷刻绽出十分光彩。

皇帝道:“皇后快快请起,论带兵打仗皇后绝不输与我,论治国理政你比朕,比朕强,朕需要你的帮助,皇后切莫推辞。”

“皇后可以自称‘朕’吗?在我汉族以前,只有女主武则天当了皇帝才可以如此,这……”

诸位汉官一时只敢心里掂量着。

却听皇帝又骄傲地命令道:“以后群臣见皇后就如同见到朕,此刻起,我大契丹有两家皇族,一姓耶律,一姓萧!皇后可临朝听政,朕的大契丹,从今往后一国两姓!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契丹有一位巾帼大英雄,那就是朕的皇后。”

自此,大辽帝国之内,萧绰的权力和威望,无人可比,传到南朝,士大夫们唾骂胡虏败坏朝纲,恬不知耻,然大辽国内,日月两明,垂天浩荡,国力日胜一日……

“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去吧!”

“是!”一人出宫,耶律贤进来看他跪拜即走,也没多问,那人便向南朝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