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兄暂时不要告诉她,毕竟她才十六岁,好了!来日方长,愚弟这就先走了,多保重!”
那只海东青竟然送了卓宗仁一程,飞来就落在韩德让身旁,温顺如猫。
“你怎么在这喝酒啊?我也要喝。”
夺过来,萧绰就咕嘟几口,“好酒!”
“倾国倾城,望之如仙。”
韩德让似醉非醉,摸着她那娇艳如花的粉颊,看着盛颜茂色,闻着芳香芬郁,又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句说罢,醉酒中的才子风流气息,将萧绰引得双目流盼,爱之深情不能自已。
拱进他怀里,萧绰就无比幸福地笑道:“郎君,我都想好了,你娶我之后,我也要给你生八个孩子,就像木叶女神一样。”
“好!”
韩德让一瞠目,脑袋里竟闪现出一个陌生的背影,“贤孙!切记你是大汉子民,将来辽国汉制,你要一肩承担,莫要辜负韩家责任,也莫要辜负萧家人的厚爱……”
“不好!”
韩德让一把推开了萧绰,惊得她将要倒下去又被韩德让伸手拉住,“你……我……啊……”
一声怒吼,萧绰吓得面色苍白,“怎么了哥哥?”
趴在地上良久,韩德让才睁开红肿的双目,“燕燕,我们分手吧。”
一头磕在地上,他就抓起杂草把头盖住。
萧绰连忙拉起他,“你喝醉了,快起来,咱们回家好好休息去。”
“我没醉!我没醉!分手吧,我韩德让不配娶你,忘记我吧,你萧绰是天仙下凡,我不该喜欢你……”
萧绰一笑,“上天派你来考验我了。”
韩德让大哭不止,看得萧绰立刻哭了,“你别吓我,你怎么啦?你不要哭了……”
泣不成声,韩德让决心此刻就斩断心中的誓言。
愣了半天,萧绰摸摸他的额头,“你病了。”
韩德让抱住她的胳膊笑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因为你爹曾经有两个好女婿,如今他们都下了狱,你觉得你们家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萧绰眨巴几下眼睛,笑道:“哥哥,你可是在观音菩萨面前……”
“呵!骗你个小姑娘,这还不容易吗?现在,你爹自身难保,你也离我远一点,否则韩家上下都会对你恨之入骨。”
放手站起来,韩德让回个眸,“如果你还有点良心,不想连累韩家的话,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你我以后就是陌路人。”
大步迈去,看得坐在地上的萧绰愣了半天,忽然咆哮一声,骂了句,“混蛋!”
躲在一旁的巨石边,心肺好似被掏干,看着萧绰一步一步朝河边走了过去。
刚要去救她,但见一身白衣提起萧绰的胳膊,就将她背往大帐。
一匹骏马停在远处,韩德让跳上去,就朝草原身处驰去……
昏厥的萧绰黄昏时才醒来,捂着胀痛的脑袋,她就有气无力道:“吾个怎么了?头好痛啊……”
“主子,你醒啦?你怎么昏倒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快来喝点粥。”
一碗红枣莲子汤下了肚,捂着额头,她才想起白天模糊的经历。
撑着身体她就去找韩德让,刚近他帐外,就听里头道:“既然已经如此,那就拾掇好心情迎接明天吧,如果她还来找你,你打算如何面对她?”
话音未落,萧绰走了进来。
卓宗仁拱手就低头出了帐。
韩德让背对着她,一时无话可对,可她却笑道:“在你们男人心里,作为小女子,你们是不是觉得跟大事业想比,我们都是多余的?”
韩德让依旧不转身。
“就算她,就算我嫁给了皇帝,实现了你们男人心中的伟业,那你自己呢?难道人生漫漫,你就这么委身其间,自己的幸福全都不管不问了?如果这是大英雄天注定的历程,那你能不能相对柔和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呢?”
“你怎么又来了?”
萧绰倚在门柱旁道:“既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那么大家何必如此痛苦呢?你既然这么喜欢她……”
韩德让这才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想着她自开口到现在,语气根本不像平日里干脆爽朗的萧绰,可目前明明就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却清柔平和,心思也许她伤心过度,才变成这般神情的吧。
“萧绰!我始终还是对不起你,就当这一切都是大家年少无知吧。”
萧绰点了点头,眼神却无比空洞,“你心里分明那么痛苦,却这么坦然,你让她如何不再想你呢?既然大家相爱一场,都是出于真心,何必又因分手而闹得这么不欢而散呢?还是好朋友不是吗?”
韩德让偏着头,竟不自觉地笑了,“你能如此想,真是,我真是没想到……”
她又笑道:“大家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该这么折磨自己,明天不管如何,总该用心勇敢地去面对,我们还有父母,还有亲人,不该如此颓废不是吗?尤其是你,你还有你的大志向,你的天才路,始终如一,我也庆幸,遇到了你这么个天才,到了十字路口,大家就各走各的路吧。”
一段话听得韩德让顿觉哪里不对,却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你今天言语,为何如此无同寻常?”
回神一笑,“呵呵,我曾经无数遍地这么演练,如今却说给了你听,再见吧。”
转身她就离开帐子,可没走几步,她忽然停住了,“韩德让!你难道连让我进帐子都不让吗?德让德让?你枉为大好男儿,什么国士无双!呸!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
她这才大步朝回赶去。
此刻,皇宫内外,群臣飨宴,歌舞之盛,直到夜间子时才停歇,然而当醉酒的皇帝即将入寝时,却突然脑袋胀痛,看着滚在地板上的皇帝,十数内侍没有一个赶上前,大家都怕醉酒的皇帝拔出腰间匕首,自己就去见祖宗了。
头痛如绞,皇帝拔出匕首就四处乱砍,混乱之中,大家才想着赶快去找耶律屋至,却被殿外的宫分军全部拦住,“陛下令,任何人都不得离开,违者杀无赦!”
可怜的内侍们终究一半人没有躲掉皇帝的滥杀,跑到厨房的盥人侍官,突然想起昨夜黑衣人的交代。
“大家别怕!”
盥人侍官强作镇静,看眼厨房磨的铮亮无比的菜刀,他决定搏一把。
握住一把夏国特贡的厨房利刃,他狠道:“自我进宫以来,五年间他已经无端杀死近百位兄弟姐妹,他是个疯子,是个畜牲,毫无人性!大家横竖是个死,今夜咱们就为死去的兄弟姐妹们报仇雪恨!怕死的就躲在这里,不怕死的,待会跟我一起动手!”
皇帝终于丧心病狂地挥刀挥到累了,躺在大殿的龙椅上,朦胧中却见着群臣都来伏拜自己,哈哈一笑,他就指着群臣,怒道:“朕,乃天子!什么是天子?就是除了天,朕最大!天!”
他仰起了头,“呵呵!在哪里?你既然从未出现,那朕就是天!朕就是最高!哈哈哈……”
他突然站起来,缓缓地朝阶下走去,目里依旧还是懦弱的如羔羊的群臣。
“朕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背地里说了朕多少坏话,朕全都知道!之所以不把你们一个个杀掉,是因为朕还没玩够!等朕修炼到不需要你们时,你们就去见历代祖宗吧,朕将成为万古以来,万古以后,唯一靠朕一人打天下治天下的大皇帝!哈哈哈……”
说罢他就对着一个模糊的身影挥起了拳头,然而对方迎来的却是锋利无比的菜刀。
“啊……”
一刀斩掉他右手食指,痛得他顷刻间清醒了,猛一摇头却见周遭尽是内侍,“你们,想造反!”
“兄弟们!杀了他!报仇!”
一声怒吼,十把菜刀齐朝他挥去。
血溅四下,众人也杀红了眼,一声“停”,皇帝早已命入黄泉。
“哈哈哈……他死了,他死了,他终于死了……”
众人吓得全都跪了下来,带头盥人仰头咆哮道:“弟弟!哥哥终于为你报仇啦!”
噗嗤一声,一个内侍已经自刎,接连四位全都因恐惧四杀身亡。
“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几个庖厨满眼血丝,看着被砍得体无完肤的皇帝,一个捉起刀要自杀,却哆嗦着把刀扔向了皇帝宝座。
大家这才知道,自杀,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突然一个睁着怒目,双脚拖着地,朝龙椅走去,一步一个台阶,越走越近,越近他的换身都颤得发抖,他是想坐到龙椅上,体会一次皇帝的滋味。
终于他双手握住龙椅,转身就瘫在上头,突然大笑一声,“哈哈哈,我是皇帝,我可以杀人,我可以随便杀人!不,人,不是我杀的,我!”
一箭穿胸,两目登时闭上。
众人猛一回头,浑身已经冰凉,数百位宫分军的透甲锥箭已经射满几人的全身,一场庖厨弑君的辽国惨剧,结束了。
就在宫分军巡逻大殿时,宠臣飞龙使女里看到地上的尸首,推着宫分军他就去拿皇帝腰间的令牌。
一马纵去,令牌无人敢挡,掉下军马,他就连滚带爬进了城外耶律贤的帐子,“二皇子!快走!现在进宫!陛下驾崩啦!”
根本没有睡意的耶律贤,捉刀就起了身,“你说什么?陛下,驾,驾崩?”
女里手捧皇帝腰牌,耶律贤拉着他就去喊几位谋臣,一千甲士飞奔而去。
皇城戒严,耶律屋至已经坐在大殿之内。
“大王!如今陛下驾崩,臣请拥戴二皇子速速登基!”
高勋看眼伏尸哭嚎的耶律贤,耳边却听着耶律屋至沉重的命令,“召群臣入殿。”
萧思温拜道:“大王!如今能继承大统,巩固祖宗基业者,唯二皇子莫属,臣请大王拥戴二皇子速速登基,迟则生乱。”
“召群臣入殿!”
耶律屋至一声呵斥,韩匡嗣立刻拉住萧思温,却只摇摇头笑了。
年老懦弱的北院枢密使萧护里带着众臣一看皇帝尸首,顷刻间哭成一片。
皇宫大内,从未有过的大动静,不,除了昨晚的“御驾亲征”。
“大王!臣等拥戴二皇子为我大辽新皇帝!”
高勋一声大喊,半数朝臣跪拜附和。
见那高勋满面红光,耶律屋至呵呵一笑,仍旧坐着不动。
“将太平王、赵王、太保都给本王带上来!”
耶律罨撒葛今年才三十四岁,却已经把持朝政十年。
赵王耶律喜隐已经叛了三次,太保皇四弟耶律敌烈叛了两次。
看着大殿上手捉天子剑危坐着的耶律屋至,太平王一声不敢吭,当他看到萧思温,即刻可怜道:“岳父大人,救我一命,不能让王妃守寡啊。”
萧思温甩袖子转过身,被韩匡嗣拉着摇摇头,萧思温即刻跪拜道:“大王,臣有罪。”
高勋哼哧一笑,“装。”
韩匡嗣瞅他一眼,他却理了理朝服,抬步就去扶起耶律贤,“主公请起,不可伤了龙体。”
“大胆!”
耶律屋至一声训斥,“跪下!”
高勋看着他捉剑怒了,心下扑通一颤,心思,“装什么装!二皇子就要登基了,以后老子可不认你是什么北院大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