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上官霆简单的收拾了东西在亲娘的殷殷不舍之中怀着满腔的愤恨连夜就出了家门,一口气跑了半宿。天亮时方要出城,便被大房堂兄上官雷带着下人追到了眼前,最后急中生智藏在了一个潲水桶中,被带出了城。待走到了人烟稀少处,方得以脱身,一时想起亲娘又哭了一场,如今世间再没有一个亲人了,也不知该往何处安身。本来再有三个多月也快开山门了,这里离天山宗千余里,倒是可以考虑进天山宗,可是他大伯和堂兄估计头一个就得去天山宗堵他,想想还是不要冒险了。干脆退而求其次去驭兽宗算了,来日修为大成再回来报仇,于是稍作整顿便踏上了前往往驭兽宗的灵舟。
且说上官霆折腾了二十多天终于到了驭兽宗坊市,便想寻个小铺子干俩月赚点零花钱,也好等着开山门,可惜人家一听他就干俩来月就入山门去了都不爱用,到时候还得换人太麻烦。正当他琢磨要不要干脆撒个谎呢,就遇到了一个老头领着小孙子开的杂货店,看他彬彬有礼,也不虚头巴脑的就好心让他在这帮着看店了,上官霆非常感激老人家,做工越发上心。这天店里来了个买东西的,一个练气六层长相很是有碍观瞻的弟子,进店逛了一圈这个炼气弟子就要买阵盘,买就买吧还不给够钱,说啥他有哥哥认识坊市管事,又是宗门内筑基弟子云云,反正就是要少给好几十块灵石,上官霆哪里会同意。于是打了起来,上官霆本来最近心里就窝火闹心,干脆把人拉出店铺,像世俗莽汉打架似的给骑在身下狠狠收拾了一通,连负责管理坊市的筑基管事也给惊动了,好巧不巧里边居然有个人就是这人的什么哥哥。这下妥,碍着旁边人在倒是不能当面把他怎么着,可是临走时那眼神简直是结了死仇了。不过到底因为那人理亏倒是没有把上官霆咋样,当然了,那个叫单通的赖账鬼也没有被怎么着。为这事,上官霆许久没敢出坊市,可是后来就总有人来店里捣乱,别的不干,就是几个人往这店里店外一站,来买东西的他们既不打也不骂,就只管吓唬人家,那小女修被吓的嘤嘤直哭,这还做个甚的生意了。
知道这些货是冲自己来的,也别牵连人家祖孙了,趁着一天晚上就告别了老头,工钱一块灵石也没拿直接走了。大晚上的,自己在外边晃荡半宿,心想,这地方是待不了了,没进门呢就得罪个筑基弟子,还混个屁了,比天山宗还危险。好歹天山宗口碑不错,据说管理的还是十分严格的,如此,还是去天山宗算了,到时候自己小心些,规规矩矩在门内猫着,应该没大事儿。可是去天山宗的灵舟,这两天好像没有,还得等两日,如此干脆进林子躲几天完事,等飞舟来了直接跑。
于是这天他正在林子里窝着呢,就突然听到了说话声,知道这是来人了,不过他不想惹事就贴了个敛息符,又用了个隐身术法窝在那没动。果然一个小姑娘带了个猫还有个男人从大道往他这方向拐了过来,结果进了林子以后,一转眼那猫变大把人给劈了,吓得他一激灵,这哪里是什么猫原来是老虎,还是个不寻常的老虎,正待他远远的瞪着那老虎好奇,就见那姑娘似乎发了疯一般,又给那人胸口补了一刀,得,人彻底死挺了。上官霆心想,个小姑娘才炼气二层啊,多大的仇啊,敢下手杀一个炼气六层的,而且居然成功了。结果再细瞅瞅那被杀之人,怎么越看越像那天买阵盘赖账那个。
这姑娘好像自己也吓得不轻,摸了那人身上的东西把人胡乱盖了盖便就跑到里头树后边换了身妆容又出来了,不得不佩服,看人家这身换的,简直是大变活人,方才看还是个娇美的小姑娘呢,这会儿一身灰色长袍,束了个规矩的男子发髻,就有些雌雄不辨了。然后这姑娘就带着变成猫的老虎走了,他这才起身过去看了看,死的还真是那个人!嘿,这小师妹有意思了啊,这是给他出气来的吗?还巴巴的把人弄到他跟前杀给他看!
索性与他无关倒也懒得管,便又回去窝着了,没法,那地方既隐蔽又舒服,懒得换。结果没俩时辰呢,那姑娘又回来了,不过这次没管那人,径直也往他这边来了,好巧不巧也找了个地方猫了起来,就离他几丈远。上官霆不禁暗自苦笑,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么?看来同为天涯沦落人呐!只是小姑娘藏身的手段着实拙劣了些,没有敛息符,也没有任何藏身的功法辅助,只是靠着半个大树根勉强遮掩着身子,倒是笨的可爱,想了想他索性不藏了便起身出声了。“这位小师妹你太外行了吧,杀人夺宝,需毁尸灭迹都不知道?还把他留在那干啥,生怕人家找不到这儿来?”
这话一出,直接把慕云仙吓得一激灵,抬头看去居然是个十六七的少年,只挽了个寻常发髻,绑了根白色的发带,一身简单的浅灰色棉布袍子,系了条窄面儿的素白色流苏宫绦腰带,身量修长,肤色白净,眉眼带笑,原本温润的气质偏因勾起的嘴角带了三分邪气出来,整个人颇有些放荡不羁之感。慕云仙看了看这少年的位置,又暗暗瞄了一眼方才杀人的地方,心里顿时毛骨悚然,也不知这人藏身于此多久了,看来方才的事被他看到了,遂扭头就瞪了小老虎一眼,眼里满是责怪,小老虎不甘示弱,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翻了她一眼,心道:你怪谁,你不是也没发现!
勉强定了定心神,慕云仙便大大方方的问道:“真是不巧,居然被师兄看见了,师兄可是……求财?需要多少封口费?”看她那严阵以待的神情,上官霆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摆了摆手安抚道:“小师妹不要怕,你我是一样的遭遇,我并无恶意。说来事有凑巧,我沦落至此也是拜此人所赐,如今理当帮师妹排忧解难。”说着朝着那尸首走了过去,双手翻飞,瞬间一个拳头大的火球子便砸了上去。似乎这修士的术法所产生的火焰杀伤力要远胜寻常的火焰,只瞬息的功夫,草木被焚烧的劈啪声掺杂着一股子难闻的异味便扑面而来,慕云仙看着那逐渐面目全非的尸首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旁开始疯狂呕吐,小老虎十分嫌弃跑到一边玩去了。好半晌,见地上只余一堆灰烬,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模样,慕云仙便更觉得脊背生凉,冰冷入骨,原本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先后在他们二人手上消失的干干净净,这就是修仙界,没有什么道理法制可言,这就是修士的命运,生死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慕云仙揉了揉痉挛的胸腹,正色问道:“这位师兄何故帮我?在下一穷二白,又无才无貌,恐无以为报。”上官霆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膀仰天大笑,“师妹谦虚了,小师妹亭亭玉立,冰肌玉骨,眉眼间又自带三分英气,娇而不妖,媚而不俗,实乃天人之姿,非寻常庸脂俗粉可比。”慕云仙听了他的夸赞,本来还仅存的几分感激这会儿也没了,“这位师兄少年英才,可惜了,难道都用来研究女人了?”知道人被他说恼了,上官霆便收了吊儿郎当的神情,躬身一礼,“在下上官霆,实在是一个人在这山里闷了几日无聊的很,今日见师妹小小年纪才思敏捷,又有胆有谋,心中十分佩服,不知能否有幸能结交一二。”见这人忽又正经了起来,全然不见方才戏谑之色,况且自己所作所为都被他看个正着,而且人家修为也远胜自己,索性也没个好怕的,破罐子破摔,聊吧。
于是,二人离了这里又往里走了一段,找了个阴凉背静的地方细细聊起天来。听闻慕云仙杀人是因为那人对她起了色心,不禁替她后怕,果然女子容貌太过出挑有时便是一种潜在的祸端。又听了她谋算此人的经过,心中更是暗暗佩服,小女修无依无靠又身无长物,居然能抵得住财帛的诱惑不说,还能心思缜密的把人诓到这僻静处利用灵兽将人一举除了,可见她聪慧异常,多谋善断,却也着实豁的出去。只有件事上官霆没明白,便开口问道:“既如此,为何又去而复返?我见你明明走了,怎么又回来了。”慕云仙叹了口气,“本来我倒是想跑来着,后来细想想好像不行。我得等我哥回来,他出门办事去了,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在那百花峰猫着,结果我非出来得瑟,跑去看稻田,这不就被盯上了。所以我得堵着我哥,不能让他回去外峰了,我和这单通下山,好多人都看见了。如今人没了,细究起来,自然算到我头上,我若跑了他们逮不着,必定会盯上我哥,到时候他一无所知一脚跨进山门,万一此人那个筑基的表亲迁怒起来,我哥可就十死无生了。”
上官霆点点头,“你这顾虑不无道理,那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慕云仙丧气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本来我哥在这过的无忧无虑,如今被我搅合稀碎,先逃出命去再说吧,也不知还能去哪,哎,你还没说你为啥猫在山上呢。”上官霆便也把自己从家遭变故一直到这儿的遭遇都说给了慕云仙听,按说平时他并是一个话多的人,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就能对慕云仙毫不设防,或许是这姑娘的眼神太亮堂太干净,说话处事也透着磊落,反正他是一点不掺假都说了。慕云仙听闻是这单通买东西不给钱才导致这人沦落至此,不禁点头,“还真是同为天涯沦落人,那你在这不走是为了什么?不怕哪天被堵在这儿?”上官霆看了慕云仙半晌提议道,“要不一起去天山宗怎么样?等你哥回来,咱仨一块儿,到时候入了门也有个伴儿,免得孤苦无依的,也容易挨欺负?如何?”慕云仙一愣,别说,这主意还真行,遂应允道:“我看行,等我哥回来我跟他说说,到时候咱们仨一块儿走。可是,我去问过了,我哥那艘灵舟还早着呢,你确定要在这和我一起等?不怕被我牵连了?我如今可是背了人命案了…”上官霆无所谓一笑,“得了吧,谁牵连谁还真不好说。”于是,二人难兄难弟的,也算有个伴,自此日起,二人便带着老虎在这林子里老老实实呆着,只等洪烈回来就改道天山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