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马上冬天了,已经来了小一年了。这天傍晚,慕云仙和洪烈终于把这一季下来的稻子都整整齐齐的收割完捆好了。按例这些灵稲应当脱谷后,要根据自己承包的山头面积大小,抽出固定的部分交给宗门,所谓多劳多得,若是侍弄的好,产量高,那么刨除上交的自然自己余下的也多,反之亦然。而且宗门为了鼓励大家用心侍弄提高产量也另有说法,如果灵稲种的好,颗粒饱满,色泽上乘,那么如果弟子自愿的话,则可以把灵稲舂好了再上交,则可以少交一成,这力度不可谓不大。故而,下午洪烈便请负责征收的管事来看过,管事说他们这个山头的灵稲侍弄的非常不错,米粒都很圆润饱满,灵力充盈,基本没有干瘪和空壳的,该属甲等,完全符合少交一成的要求,如果舂好了再上交的话,只需交三成就可以了,这可比那些动辄需要交出去一半的山头强太多了,故而左右山头有知道的也都十分羡慕二人。于是慕云仙这会儿负责在地里看堆儿,洪烈则干脆找人借脱壳机去了,淘气包子逐月素来闲不住,便趁机跟着洪烈出去溜达了。
说起脱谷机其实也不是什么高级东西,就是用一种极为结实的木头钉的一种简单的农用工具。一个木架子上边,按上一对咬合密实的薄板,薄边的边缘则是嵌着同样非常薄的玄铁片,每次把上边的薄板打开,把灵稲薄薄的续进去一排,再合上薄板,如此只要用力往回拽,稻谷就掉下来了,简单快捷,也不是很费力气,若要食用,则还需再把这稻谷放到脱壳机里脱壳才可以得到用来煮饭的米粒儿。故而一般众弟子种的各种谷物杂粮,若是没有达到少交一成的要求,便只是脱谷也就是了,然后该交多少交多少就完事。要说起脱壳机就有意思了,是一个木架子上钉着两大片玄铁板,里面各有一层密密麻麻的铁刺儿,好似钉板一般,只要把稻谷放在夹层中间来回磨,壳儿也就掉了,只剩胖嘟嘟的米粒儿自然而然就会滚下来,不过要比脱谷机费事一些,因为用时比较长,也比较磨人。其实这些手法和凡俗百姓的做法并无二样,尤其对慕云仙这种虽然引气入体却一个法术也不会的修士而言,在这项劳动当中,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她现在的体力和耐力要比凡人强,能多干一会儿,除此之外真没啥区别。
再说整整忙了一大天,这片山头的灵稲才算收割完捆扎好,慕云仙早就累的不行了,方才洪师兄在跟前,她也没好意思表现出来,这会儿就她自己,说啥她也不想装了。抖落抖落衣襟和裤腿上粘的稻壳儿,便再也支撑不住,“嘭”就倒在了灵稻堆旁不动了。许是太累了,一会儿的功夫便会周公去了,也不知她这一睡是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就听到附近有唰唰的声响。慕云仙起先以为是她洪师兄回来了,便没动,可是又迷糊了一会儿发现不对了,这走路的声音怎么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的,慕云仙突然明白了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就起来了!倒把那人吓了一跳,瞬间就掉了手里的一捆灵稲,转身就大跨步想走!“站住!别走!”这还用问了,绝对是偷东西的,怨不得洪烈让她在这儿看堆!慕云仙急吼吼的几大步就追了上去,一把扯住来人的肩膀,厉声喝道,“偷多少了?赶紧给我还回来,不然立即去见管事!”这人是个成年男子,身材不算太高,却很壮。索性也不跑了,使劲甩脱了慕云仙的拉扯,扭身就冲她不屑的厉声喝道:“告个屁你告,你说偷就偷啦?哪呢?哪个是你的?你有证据吗?我不过是过来借东西而已,咋咋呼呼的,一个上山帮忙的劳务工,管的还挺宽。”然后从上到下扫了她一眼,背着手转身就要走。
慕云仙自然认识这人,他本是百花峰的一个弟子,好像姓郑,叫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背地里有人叫他郑抠儿,只因他这人抠的厉害。因正值灵谷峰农忙的时节,这人也和许多人一样,跑过来帮忙收山,赚点零花钱。
其实本来这人看这边只有个小姑娘看着,还睡的死猪一般,就动了心思想偷点灵稲,回头留着卖也好,自己服用也罢,都是十分捡便宜的事儿,毕竟不是谁都舍得一天三顿吃灵稲米饭的。坏就坏在,他打算的倒是挺美的,可他的储物袋是真的太小了,最低级的那种,不过一个柜子大下,而且里边塞了好些平日积攒的东西,故而他便想着先偷几捆扔到那边吴满的稻子堆去,然后晚上贪黑把储物袋清理了,或者干脆费点事先脱谷,这样估计也就装的下了,哪想弄出动静来被发现了。发现就发现吧,哪里料到这丫头刚练气一层,倒敢和自己这练气三层的较劲。要知道练气三层是一个分水岭,因为到达三层便可以学习一些基本法术了,根据灵根不同学的法术也不同,比如他如今便已经初步掌握地刺术和荆棘术了,真打起来绝没这小丫头好果子吃。
可惜慕云仙这会儿气性上来了,即便明知打不过但是也决不能让这人就这么跑了,毕竟她和洪烈真心就这么点儿出产,平日里养气丹、辟谷丹,还有洪烈出门办事打点,都指望这个,半年的嚼头花用全在这里头。于是慕云仙怒目圆瞪,掐着腰往前边一站,正色严肃的与来人说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和我师兄就指着这么点儿东西过日子,你还要来偷,也真下的去手!今天你要揍我一顿也行,索性咱们就把事情闹大,让左右山头的师兄师姐都来看看,这里出了个贼,让大家都瞅瞅,这贼人长什么样,偷盗可是宗门大忌,我看以后哪个山头愿意留你!哼!”这人一看小丫头还认真了,便抱着膀嗤笑一声,“证据呢?”慕云仙瞄了一眼他的腰侧,笃定地说道:
“证据不是应该在你腰间的储物袋里么?还用问?要不咱直接找管事翻翻怎么样?”
“放屁,灵稲都长一个模样,我储物袋里即便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哦?那你储物袋里就是有喽?哪来的?买的?是去年的陈稻还是应季的新稻?我虽与郑师兄少有来往,也听闻师兄是个仔细人儿,出了名的会过日子,也舍得花灵石买灵稲吃?而且还是应季的新稻?那可是额外贵呢!”
“新稻自然是新稻,不过并不是买的,我在那边吴满的山头帮忙,他送的,不行吗!”
“呵,那可巧了,附近这几个山头就我们这个山头的稻子评了甲等,管事的说了,我们的灵稲米粒儿圆润饱满,色泽上成。既然你说你的是吴师兄给的,不如咱们即刻喊上几个人做见证,去吴师兄那里对比一下如何?我就不信了,同一个人同一个山头会种出来两样儿的粮食来!”
慕云仙此话一处,这姓郑的修士再也端不住了,也不装了,直接变了脸。面色阴狠的四处看了一眼,许是因着已经黑天的缘故,发现好像没啥人在附近,于是突然十指翻飞就开始结印,慕云仙知道这人狗急跳墙,要开始动手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慕云仙转身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啊!有人杀人啦!救命!”这郑姓修士第一个地刺术已然施展了出来,可惜手法太慢,擦着慕云仙脚跟过去了!不过也把慕云仙吓得够呛,只能拼命的喊拼命地跑,终于第二个荆棘术中了,慕云仙的脚踝一阵刺痛,突然就被带着倒刺的藤蔓缠在了一处,扑通就把她撂倒了。慕云仙心知要吃亏,不过料想在这儿杀人他是不敢的,遂只管翻过身来环抱着自己,尽量护住脑袋和胸腹。这郑姓修士看来也是气急了,也不用法术了,几大步跑过来,好似市井匹夫一般,抡起拳头就冲着慕云仙砸了下去,边打边骂,也不分头和屁股,铺天盖地就是一通乱拳。慕云仙自知敌不过,便只能运起灵气游走全身,以期减少外来的伤害。
终于,也不知挨了多少拳,就听见那边传来了几人说话声,“唉?这谁啊?黑灯瞎火的干啥呢?”另有一个声音也说道:“哎呦,这位兄弟,多大的事啊,你这怎么打一个小姑娘还下死力气啊?她刚练气一层哪里抗的住!”“是啊,这位师兄,行了,出出气就行了,可别打了。”这郑姓修士许是气的许是累的,终于停了手,站在她身边吭哧吭哧的喘粗气,呼哧带喘的冲来人说道:“你们当我愿意理她?个丫头片子实在是不识好歹,哼,敢跟我叫嚣,就这眼界还敢出来混,早晚不知道交代在哪,呸,小贱货!”“哎呀好了好了,你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不是闲的吗?哎呀走了走了!”于是这郑姓修士被其中一人拽走了,临走前慕云仙的后腰又挨了他结结实实的一脚,另一个人倒是没走,好心地过来看了看她的情况,蹲下身低声问道:“要紧不?还能起来不?”慕云仙深喘了几口气,缓缓点了下头,于是这人小心地把她搀了起来。
这一起身才发现,头晕目眩,且后腰疼的厉害,不敢直腰,左侧肋骨也伤着了,尤其疼,肚子上也挨了两脚,反正这会儿浑身没有不疼的地儿。“你住哪啊?我送你回去吧,有人能照管你不?”慕云仙咽了口血沫子,声若蚊蝇地答道:“我还得,咳咳,还得……看着灵稲呢,就在前边,劳烦师兄把我搀过去就行……”这人看她佝偻着腰,知道她伤的不轻,遂无奈的说道:“小丫头刚来的吧,不懂这世道。方才那人修为比你高那么多,就算他偷你的抢你的,只要你人没受伤就该庆幸了,怎么还把他惹急眼了?有气有怨且记着,好好修炼,来日自己长本事了不怕报不了今日的仇!”慕云仙闻言心中总觉的有些不服气,“可是,就算……就算他打了我占了便宜,可我去,咳咳,去告诉管事,让大伙都知道他偷东西,他不怕么?”这人一撇嘴,一脸的一言难尽,“哎呦,傻姑娘,怕啥啊,那人是百花峰的吧?嘿,他一罐自酿的蜂蜜送过去,管事也就和稀泥不了了之了,你若还想要公道,那你自寻了好东西再去孝敬,你们俩谁孝敬的多,谁占理,除非你门内有人罩着,明白没?”看小姑娘闷闷的也不做声,又感慨道:“唉,出来混,哪有那么多公平的事儿啊,你以为那管事靠啥过日子,靠每月那几块俸禄?哎呦,自然是靠下边人的孝敬了!啧啧啧,年轻哦……”
这人果真把慕云仙送到了灵稲堆那里,安慰几句便走了。慕云仙病歪歪的倒在灵稲堆上,一声也没有,眯着一双肿胀的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