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何姝面露无奈之色,却没有出言反驳。
看来这妈妈说的都是实情了······
常晞不禁暗暗摇头。
到底是她年轻人心和面软。像这样的麻烦,一开始就不应该收下才是!
常晞不禁又问:“宏表哥是怎么说的?”
她这一问,何姝没有答话,而是脸色微红,低头沉默了片刻才道:“这都是内宅之事,原就是我份内的,大爷最近又忙着任里的公事,我就没再跟他多提······”
合着她是自己一个人全扛着了······
常晞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拉着她的手道:“你这个傻丫头!既然邬家自称是文家的亲戚,你觉得为难,自然该跟宏表哥提一提才是!你怀着身孕本就辛苦,哪里还能受这些零气?万一自己身子有个好歹,是闹着玩儿的吗?”
说的何姝低了头,一声不言语。
底下的孙妈妈忙陪笑道:“奶奶别见怪,实在是大爷最近事多忙乱,快掌灯时才回来也是常事,我们奶奶也是心疼大爷,这才——”
她的话没说完,外头就又有人进来回道:“邬太太已经在花厅喝了两三盅茶了······”
居然还等急了。
常晞知道何姝未必是没主意,只是碍着文家的面子,才有些为难不好处置,于是她安慰道:“你若是放心,这事就交由我来办吧!姑母那里有我呢,你只管放心,我必不会叫你落下不是。”
何姝瞪大了美目抬起头来。
常晞办事,她当然是放心的!
可这到底是得罪人的事······把长嫂推出去替自己顶缸?
何姝沉思了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孙妈妈不禁大急!
常晞却看出了何姝的顾虑,她微微笑了起来。
真是个老实的孩子······
她不禁柔声道:“不光是为了你,我也是看不惯有人打着我姑母家的旗号作威作福罢了。不过,宏表哥那里,还是得你自己去说说,你们是至亲夫妻,我就不好绊在中间传话了。”
也免得宏表哥觉得姝儿有事先找娘家却不找他,就算不至于动气,可心里总归还会有点别扭······
何姝十分感动地握了常晞的手,“嫂嫂······你待我真好······”
又宽慰了何姝几句,常晞这才起身整衣,慢条斯理地来到了文府的花厅。
一进门,就看见右边上首坐了一个穿紫红色褙子的中年妇人。
她的皮色十分白净,看得出来年轻时必是个美人,只是嘴角微微向下撇着,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孙妈妈站在门外高声道:“宣平伯府大奶奶到!”
常晞轻提裙摆,款步走了进去。
那邬太太听见何姝居然没来,微微一怔,探灯一般的目光就落在了常晞身上。
常晞只作不觉,径直坐到了她对面,淡淡地笑道:“我妹妹身子不适,今儿不能见客了,不知邬太太有何要事?我来转达也是一样。”
那邬太太一听见常晞称呼何姝为妹妹,心里早就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来给何姝撑腰来了!
她目光微转,没有再提自己想要何姝把她的丫鬟接回来的原意,而是满面春风地笑道:“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说那孩子身上不痛快,特意过来看看还缺不缺什么。她们小夫小妻的,又是头胎,难免有照管不妥当之处,咱们这些做亲友的,不常来看看,这心里哪能放得呢?”
话说的倒是客气,可意思却是暗暗带刺儿:想给我下逐客令?你这个娘家嫂子都能来,我这个文家亲戚当然也能来了!
常晞微微一笑。
反应还挺快的。
难怪姝儿应付不了她······
常晞立刻展颜笑道:“邬太太来得真如及时雨一般!我们姝儿倒也不缺旁的,只是有一桩事,恰好是邬太太能办到的。”
一看见常晞突然换了脸色,邬太太心里登时就是一紧。
也不待她再说什么,常晞立刻就接着道:“前阵子您送来的那个丫头,办事有些毛手毛脚的,姝儿是当家主母,若不按规矩料理她,以后家中旁人可就难管了,可若是真料理了,到底是您送来的人,又怕伤了您的颜面。姝儿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正为这事百般忧心,如何还能安胎呢?若是您能把人领回去,那可比送什么灵丹妙药都强!邬太太如此关怀姝儿的身子,这样一点小事,自然是不会推托的吧?”
邬太太不禁暗暗冷笑。
好你个笑面虎的常氏!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
这常氏是文夫人嫡亲内侄女,跟文家的关系亲近,远不是自己能比的!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想法子搪塞过去,等哪天她不在时,自己单找何姝说话就行了!
于是她故作惊诧地道:“还有这等事?这还了得?那小蹄子在家里最是个老实的,我见这家里人手实在太少,这才打发她过来小心服侍,她可倒好,净给我丢人不说,还惹得宏哥儿媳妇心里不痛快了!宏哥儿媳妇做得很是,正该撵她上田庄里好好思过,她才长得了记性!”
意思是说,你刚才说何姝不好意思处罚人,可这不是已经罚过了吗?
绝口不提领人走的事。
常晞立刻就道:“邬太太这话说的极是!您是让她来服侍人的,又不是让她来做祖宗的!她却依仗着您的关系,在这府上拿张做乔,惹得家宅不宁。也不知她是全然不把您放在眼里,还是另存了什么旁的心思,也不怕文、邬两家因为她而生出龃龉?”
邬太太的心里不禁打了一个突。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那死蹄子对自己心怀不满,背着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在文家面前给自己上了眼药,挑拨离间?
这下她可有些坐不住了。
对面的常晞看得分明,立刻就让孙妈妈去领人,一边微笑道:“这人一直放在庄子里,到底不妥,知道的是说她自己犯了事活该,这不知道的,还只当我们姝儿眼里没人似的!今天您既然来了,正好就顺道把人给领回去,文家能早一天得些清净,也免得邬太太以后还得多跑一趟了。”
孙妈妈哪儿还等人吩咐第二句?早就答应一声,飞也似的出去了。
邬太太又是疑心、又是尴尬,看着常晞还在那里笑吟吟地相留,让她在这府里吃了饭再走,她只觉得像吃了个苍蝇似的,心里难受极了!
“我家里还有事,可没工夫等她的!”邬太太忍不住道。
常晞微笑道:“哪有让邬太太等一个下人的道理?我会跟姝儿说一声,等人接回来了,就直接派辆车送她回去!”
彻底把邬太太的路给堵死了······
勉强喝了几口茶,邬太太窝着一肚子火气狼狈而去。
“多谢奶奶费心周全!多谢奶奶了!”
孙妈妈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常晞微微点了点头。
虽说她有哄着自己出面的私心,可说到底也是为了她自己的主子,对姝儿来说,也算是个难得的忠仆了!
回到屋里,何姝听说要把人送回去,心里立刻放下了一大半。
“嫂嫂······”她望着常晞,眼角微湿。
常晞可不是为了叫何姝感激,才出头做这些的。
“你就别跟嫂子客气了。”她笑道:“解决了就完了,只是以后千万别什么都自己扛,遇事多跟宏表哥商量,他不是个不明是非的人,更何况你是他妻子,他会为你考虑的。”
何姝连连点头,想了想,还是道:“嫂嫂回去还是别跟祖母和母亲说这些事了,父亲正病着,我不想让她们白白的为我操心。”
还是凡事先想到家里······
常晞理解她这种报喜不报忧的心情,便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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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午饭回了家里,她先去了青荣居给老太君请安。
青荣居上下却都静悄悄的,想来是老太君午觉还没醒······
常晞刚要去上房见邹氏,就见一个小丫鬟赶上来笑道:“太太在西花园子的煎雪亭里,跟二奶奶喝茶说话儿呢!说让您也过去。”
常晞依言去了花园子。
“回来啦。”离的老远,邹氏就瞧见了常晞,立刻招手叫她过去坐,“你二妹妹怎样了?”
“胃口还是弱些,不过精神已经见好了。”把何姝的情况挑些好话略提了提。“姝儿惦记家里,还问您最近可好,想回来给老太君和老爷太太请安呢。”
“那孩子是个身娇体弱的。”邹氏长叹了一口气,“也是怪我,从小不肯让她多动一步,养得太娇贵了些,到底吃亏在生产这一步上了······”
萧合环微笑道:“头胎艰难些也是常事,哪里就是太太您的不是了?”
邹氏叹息伤感了一回,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便转头对常晞道:“礼国公府说,那位西席先生姓齐,如今人还在京都,就在平儿庄结庐念书呢!想来是还准备往上考。礼国公夫人说,那位先生的学问品行是没说的,于诗词、琴棋、金石等道也颇有研究,正适合咱们这样的人家。我想着派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去请他过来看看,果真是好的,就请了他过来,教书之余照样念他的书,束修银子也都好商量,咱们家孩子多,憬哥儿又是初学,教授的课业想必有所不同,不如就给他双倍的束修,再单辟一处清净院子给他住,不怕他不来的。”
常晞不禁暗暗感慨。
曾经困扰她和何沐阳良久的求师问题,如今婆婆只是去邻居家里问问,就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