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余家幼子

裴府。

竹叶敲开书房门,手里拿着一封信件,急匆匆的走近了书桌,“公子,于大人的来信。”

裴瑾之伸手接过信件,拆开,匆匆的浏览了一遍后,清冷的眉目之间染了几分浅淡的笑意。

但是这样的笑意却让站在旁边的竹叶心底一凉。

按照他对公子的了解程度,当公子他露出这样的笑容来的时候,说明某个人要倒霉了。

竹叶迅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这几天来的所作所为,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时候,正要松一口气,便听到自家公子淡淡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竹叶,去备马车。”

竹叶有些疑惑,“公子,今天是休沐日……”

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休沐,不是应该好好的待在府里休息一下么?为何还要出门?

“那玉佩不见了有一段时间了,我们该去把它带回来了。”

对于缘由,裴瑾之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一句。

那玉佩不见了……一段时间了……

竹叶闻言如遭雷击,瞬间大惊失色。

裴家的珍宝玉佩居然不见了?

是什么时候?

他怎么不知道的……

难道是那天?

那一天来书房的时候,他发现书架上没有了那个紫檀盒子的踪影,但是当时的他只是以为自家公子可能看腻了那盒子,把那盒子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没有想到……原来竟然是,那盒子被人不知不觉的盗窃去了?

到底是盗窃宝物的人,力量太强大了,还是说,裴府的守卫力量太过于薄弱了?

若是前者,那肯定是个巨大的威胁,若是后者……那便是他的失职了。

公子的书房历来是裴府最最重要的地方,可是放置在其中的紫檀盒子,却竟然轻易被盗了……

裴府的守卫力量当真是如此的脆弱么?

守在书房明里暗里的侍卫都是他安排的,如今玉佩被盗,公子若是不提,他尚犹不知情……

这样的失职,可不是小失职……

公子惩罚人的手段……

一时之间,明明是白日,竹叶感觉到自己的背脊冒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像是置身于子夜的凉风之中。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玉佩挽碧对于裴家的重要性,无异于家传宝物,若是不见了,公子不可能不紧张,可是眼下……

看公子的神色,那样的淡定,心情似乎还有那么些……愉悦?

看来,公子并非是不知情的……

若是公子是知情的,他纵盗者偷窃……

这些,难道从头到尾都是自家公子设下来的局?

竹叶正想得入神,突然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他打了个冷颤,想到正事,转身退出了书房去准备入门事宜了。

马车的轮子咕噜咕噜的转着,竹叶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一眼窗外,“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安府。”

大约是心情不错,裴瑾之今天难得的回答了竹叶的问题。

听到安府两个字,竹叶的眼睛蓦地一亮。

安府……那个喜欢自家公子还追到上门来的姑娘不就是在安府吗?

可是一想到那个姑娘的身份,侍女……

竹叶的目光又黯淡了下来……

这身份距离,差的也不是一般的大了……

难道真的只是那个姑娘单方面的缠着自家公子而已?记得当时自家公子的神色是极为的冷淡的……

可是……那个姑娘她,她进了书房啊……

裴府里谁人不知,公子的书房是多么重要的地方啊,非一般人等是不能进去的。

可是,那个姑娘,进去了啊……

而且,还不止一次呢!

所以,那个姑娘其实还是很有希望成为左相夫人的?

马车停下了。

竹叶看着车外的安府,再看看自家公子淡定的神色,心里头几番情绪涌动,最终只是默默的随着公子下了马车。

安府门外的侍卫,在看见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早就派人去通报了。

裴瑾之一行人还没有走到府门口,安府的管家便已经迎了出来。

“裴相这边请,我家老爷正在书房里等候着。”

裴瑾之点头微笑,“有劳安管家了。”

“裴相客气了。”

安管家引着裴瑾之到了书房门口,推开书房门,待裴瑾之走进去后,又合上了门,然后回头对一直跟随着的竹叶笑道,“隔壁备有茶点,请客人移步。”

竹叶伸手做了一个揖,“多谢管家,我在门外候着我家公子就好了。”

被拒绝了,安管家的脸上也并无不悦之色,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回了一个礼,“在下还有些事要忙,就此先退下了。待客不周,还请客人原谅。”

竹叶连连摇头,“安管家严重了……”

书房里。

见面的两人自见面后,便是客气寒暄了一番。

各自落座后,裴瑾之手里捧着茶盏,清隽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安相家里的大红袍,味道和市集上售卖的,味道很不一样呢……”

“此茶是我家夫人的心头好,她爱喝这个,明年都是要人从家乡里亲运过来的。因为不做商品售卖,味道自然是不一样的。”

安沐椋有些猜不准裴瑾之在今日里登门拜访的原因,想来想去也只是想到了那块被自己用下策取来的玉佩,难道裴瑾之今天便是为那玉佩而来的?

可是,他派去的人,可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兼盗王月半,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留下任何一丝痕迹的拿来那块玉佩并非难事……

但是令他稍稍奇怪的是,裴家在玉佩失踪后,虽然也有动静,但是动静却并不大……

掩住心里的些许不安,安沐椋有些谨慎的开口,“裴相此行来,所谓何事呢?”

同朝为相,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仅限于庙堂之上的点头之交而已……

此时裴瑾之突然上门,倒是有些不同寻常了……

裴瑾之闻言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安相这是忘了?前不久托你查的那件事情……”

“哦……原来是这件事情啊。”安沐椋瞬间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后他又面露难色,“裴相,这件事情,时间有些久远了,当时亦没有留下什么太多的记载,我能够找到的资料,也只是宗卷里零碎的几笔。”

他从书桌面上拿起了一个薄薄的信封,递到了裴瑾之的手里,“就只有这些了。”

裴瑾之的嘴角里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意,查来查去,只是查到了宗卷这么一点的消息?

这个他自己也可以查,还用得着劳烦他?

果然是个老狐狸啊,看起来那么的忠厚,实质上狡猾着呢……

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裴瑾之随手把信封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安相花了心思和精力,瑾之会记在心里的。”

安沐椋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裴相客气了。想来倒是安某有些愧疚,裴相让安某能够目睹家传玉佩的真容已是难得,奈何安某力量有限,帮不上什么忙……”

裴瑾之微笑,“安相客气了。安相的力量虽然有限,但是瑾之有个不情之请,想来想去,这国都城里也只有安相能够帮得上忙了……”

安沐椋暗暗警惕,“什,什么忙?”

裴瑾之笑得无害,“安相肯定知道瑾之在说些什么的……试问这国都城里谁人不知,那东西对我们裴家来说有多么的重要,安相此次的做法,确实是有些欠妥当了呢……”

安沐椋大惊,“你,你……你都知道了?”

裴瑾之微微点头,嘴边依旧噙着一丝微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而已,安相好手段,若不是瑾之今天突然想起,怕是以后想到也无可奈何了……”

“这……”

“瑾之明白安相的心情,但是,试问这国都城里的百姓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又或者是当今圣上知道了这件事情,安相又该如何自处呢?这其中的道理,不用我提醒,安相也定当是明白的很的……”

安沐椋的手抖了抖。

他有些惊惶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轻人,看他的神情,也未必是今日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他却藏到今天才选择说出来了,不动声色却又胜券在握,笑意浅浅的却又城府深沉……

是他有错在先,被抓住了把柄,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的眼睛眯了眯,语气凝重起来,“裴相此行,到底所谓何事?”

裴瑾之忽然轻叹了一口气,“当年国都城里,余家一案的主审人,可是安相?”

安沐椋睁大眼睛,一丝惊恐从中掠过,“你……你是,你难道是余家当年失踪的幼子?”

裴瑾之摇头,“安相多虑了。”

“那……你为何……”

“故人所托,只求一个交代而已。”

安沐椋凝眸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

说是当年,其实也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那年当今圣上的皇叔岐王企图谋权篡位,后来计划失败,被赐了鸩酒一杯。

岐王的膝下并无子女,他故去后,圣上念着旧情,留下了她府里女眷的性命,但是考虑到影响,还是把她们送去了道观,打算让她们常伴青灯一生……

他当时还是个七品的小官,余家一家从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牵涉都其中去了。

上头下了命令,要斩草除根,时间太过于仓促,他只得把命令分给了手下去执行……

但是命令执行到最后,他冷静下来,才发现……

错了。

抓错人了。

不是他错了,是上头的调查,结果本就是错的。

虽然上头有追错,但是终究晚了一步,事情已经无可返回……

此事虽然乌龙,但是代价重大,若是被流散到民间,其影响也是绝无仅有的恶劣的……

为了上头的声誉,为了不至于引起民间的骚乱,此事就此秘密压下。

当年知情的人,在这二十几年期间,不是不知所踪,便是老去故去病去死去……

他时常在想,若非他后来一路平步青云,是不是也已经被悄然掩盖在了黄土之中了……

当年他虽然是实施的最后一环,但是也是最最没有能力改变的一环。

当年的他,因为这一件事情,大病了一场,夜夜梦到那些被冤枉的人入梦来,痛苦到恨不得以头撞柱……

后来又听说余家的幼子尚存,他心中稍稍安顿了些许。

这些年来,他其实也一直在寻找当年的余家幼子,奈何人海茫茫,消息总是渺渺……

如今裴相旧事重提,难道他与余家幼子相识?

只是,这其中的原因,他如何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