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碰你,你别用力。”殷如离眼中溢出心疼,却毫无办法。
“你是不是人?我疼成这样你不把手伸过来让我咬一口像话吗?”莫云杉声音很虚弱,语气却很蛮横。
殷如离伸手过去,还没准备好,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席卷全身。
“我好多了。”莫云杉松开殷如离,坐起来,靠在椅背上,仿若无事发生。
殷如离盯着腕上的牙印,不禁想,被电流穿过的感觉,要比被咬一口痛上千万倍吧。
“对不起。”道歉的声音很低,很沉。
莫云杉:“我咬了你,你还跟我说对不起,脑子坏掉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殷如离说。
“我是一个成年人,用不着人保护,被变态影迷抓走也赖不到你身上,没什么好对不起的。”莫云杉嗤声,“这件事我不怪你,不代表其他事情我就能原谅你,咱们一码归一码,你欠下的那些账还要慢慢算清楚。”
“你想怎么算?”殷如离的手从座椅滑到莫云杉腰侧,倏然收紧。
“老混蛋你刚说不碰我,怎么转脸就不算数,把你的臭爪子拿开!”
莫云杉嘴上强硬,但心脏“突突突突”狂跳不止。
这该死的荷尔蒙!
殷如离:“你太瘦了,我怕你被风吹倒,要扶着点。”
莫云杉:“你又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车里哪有风?”
殷如离凑过去,在她耳边呼出一阵风,“感觉到了么?”
“你勾引我也没用!”莫云杉这回铁了心要给老狐狸点颜色看看,绝不会因为这点小撩拨就缴械投降。
……应该不会吧。
莫云杉耳朵发痒,心里默念各种经,驱散杂念。
“医生说你营养不均衡,回家要好好补一补。”殷如离衔住莫云杉的耳朵,轻声说,“还要适度运动,恢复身体机能。”
莫云杉后脊绷直,努力保持声线平稳,道:“殷小姐,按照你结婚之初说的,我后悔可以随时提出离婚。我现在无比后悔,所以,请注意跟我保持距离。”
殷如离口唇又前挪一寸,“你现在不能动手,我跟你保持距离,谁来喂饱你?”
莫云杉顿觉口舌干燥,扬起下巴,逞强道:“你个老淫贼脑子里整天都装着些什么废料?我饱得很,不需要喂!”
“吃饭是关乎生死的大事,怎么能算废料?”殷如离无辜道,“还是说你理解错了我话里的意思,以为我说的不是吃饭,而是——”
“闭嘴吧你!”莫云杉气恼,“医生有没有说过要让我保持心情愉悦?你一直在我耳边叨叨叨,叨叨叨,我怎么保持心情愉悦?”
“我还以为殷太太现在很愉悦。”殷如离叹口气,“那我不说话。”
她说话算话,不再出声,但嘴却是没闲着,顺着莫云杉的下颌滑到唇畔,轻探几下。
自莫云杉醒来,她们还没有任何的亲密接触。
莫云杉紧闭双唇,态度坚决。
殷如离不气馁,不疾不徐,温柔触碰。险些失去挚爱的后怕和自责似乎通过一连串亲吻传递到对面,莫云杉渐渐软化,闭上眼睛。
口唇就像身体的开关,一开启,就无法轻易关闭。
殷如离小心地,轻柔地,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妻子的下巴瘦削了许多,捧在手上有些硌手。
她不敢像以前那样肆意掠夺空气,只敢克制地与妻子口中的小家伙共舞。
莫云杉几乎要化在殷如离温柔的吻里。
她们有多久多久没有这样过,久到她都不记得了。
但没出息的事做过那么多,这么轻易又被降服,以后岂不是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
她上下牙关迅速靠近,齿间触感柔软,像咬到一颗棉花糖。
殷如离没有防备之下舌尖一疼,本能向后缩。
“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莫云杉郑重地一字一顿:“我,事业正当红,你老老实实在家当莫太太也就罢了,我有心情的时候或许可以宠幸你一下,没闲工夫的时候你就哪凉快哪待着去,听明白了吗?”
“不明白。”殷如离眉峰微挑,“你说过想早上起来听我说爱你,晚上睡前对我说爱我,这么快就忘记了?”
“你就当我说这话的时候脑子被马蜂蜇了,别当真,我不可能跟你做那么肉麻的事。”莫云杉冷哼一声,“我筹备的项目导演和编剧都已经找到合适人选,只要资金到位就能开始推进,谁要跟你玩儿我爱你你爱我的游戏!”
“肚子饿不饿?我挖了爸妈家的阿姨过来给你做一日三餐,她的手艺很好。”殷如离话题转移得如丝般顺滑。
“挖你爸妈家的墙角,亏你还能说的这样理直气壮。”莫云杉撇撇嘴,“结婚的时候还要我给你做饭,现在想讨好我,就找阿姨来敷衍我。”
“是我手艺不精,怕你不喜欢吃。”殷如离食指撩过莫云杉的发丝,勾唇,“不过第四餐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你给我滚蛋!”莫云杉又想抬右手,被殷如离一把按住。
“我不闹你。你乖乖休息一下,到家叫你。”殷如离俯身在莫云杉腕上落下一吻,充满疼惜。
“嗯。”莫云杉草草应一声,合上眼睛。
这样的狐狸精,让她无法招架。恍惚间,就好像过去那个宠她爱她的狐狸精从未离开过。
-
一进家门,莫云杉甩开殷如离直奔浴室,那么多天无法洗澡,简直就是一种心理凌迟。
殷如离放下装有换洗衣物的包,响起来电音。
——“殷小姐,我可得好好感谢你一番。”
“谢我?”殷如离不明所以。
——“是,谢你。事实上,庄宁私自□□他人不光这一次,我手上一直有一个报案无法处理,报案人是国内一个比较有名的演员,具体是谁我不方便透露,但因为拿不到证据,没办法抓人。这次倒叫我歪打正着,总算能给报案人一个交待了。”
殷如离脑海中立刻蹦出跟庄宁有过一段绯闻的影后江木。她前些年淡出大众视野,据说是精神出现一些问题,或许,这跟庄宁有很大的关系。
殷如离自认阅人无数,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优雅的皮囊下竟会有那样一个偏执可怕的灵魂。
若是她没有能力第一时间将莫云杉救出来……这样的结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莫云杉洗完澡,刚一推门,就被人打横抱起。
她被吓得小心脏差点从嗓子里飞出来,“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殷如离:“履行一个妻子的义务,帮你吹头发。”
莫云杉:“别一口一个妻子叫得那么亲热,非要我每次都提醒你,我要跟你离婚!”
殷如离:“只要我不同意,这婚就离不成。”
莫云杉:“离不成就先从分居开始,你放我下来!”
殷如离把莫云杉放到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拿起吹风机,打开开关,丝毫没有跟当事人商量的意思。
“谁允许你给我吹头发了?你不知道女人的头发摸不得吗?!”莫云杉呼吸一急,眼前发黑,好几秒才缓过劲。
殷如离眼尖地捕捉到她的不正常,问道:“刚刚怎么了?”
“关你什么事!”莫云杉用左手去抢吹风机。
她刻意练习之下,基本能适应不用右手。只要不用右手,就没什么奇怪的感觉。
但这种断臂的感觉并不好受。
殷如离握住莫云杉的左手手腕,柔声道:“你的手不方便,等我给你吹完头发,你想怎么样都行。”
莫云杉瞥她一眼,“既然你这么想表现,我就当多个小丫鬟伺候,你不要有一些无谓的幻想。”
“殷太太知不知道‘伺候’这两个字在不同的语境之下意义大不相同?”殷如离指腹扫过妻子白玉般的后颈,不知是不是故意。
“我是病号,殷总是文明人,我谅你也不会趁我不能反抗就做些禽兽事。”莫云杉扬扬下巴,“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当然不会,”殷如离俯身,下巴抵住她的肩膀,“你是我的妻子,我只会疼你宠你,让你开心的事。”
莫云杉使劲抖一抖身子,“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肉麻得我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殷太太不喜欢我肉麻?那你喜欢我做什么,我如你所愿。”殷如离看着镜子里的莫云杉,眼神专注,浅褐色的眸子里被一个人影填满。
“我真的太瘦了!”莫云杉拍拍自己的脸,“怎么在床上躺几天,脸上的胶原蛋白都不见了呢?明天吃猪蹄煲补一补能回来吗?少了胶原蛋白,镜子里这个人还是美得惊天动地,真是令人嫉妒!”
她自恋一番,抬头瞅殷如离一眼,“要吹头发就好好吹别干站着,活没干两分钟偷懒倒挺在行!”
殷如离吃瘪,重新站直身子干起Tony老师的活。
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明明很扰人,但莫云杉昏昏欲睡,脑袋左右摇晃,每每想要倒下,都被一只手托住。
十几分钟后,耳边的声音终于消失,莫云杉放心地向后一倒,后脑勺靠在殷如离身上。
殷如离把烂泥一样的人拦腰抱起,有些费力,险些闪到老腰。
一步……两步……三步……总算是艰难挪到床边,小心将人轻轻放到床上。
殷如离一屁股坐到床边,低头自言自语:“果真是年纪大了,体力不如年轻时候,看来明天开始要加强力量训练。”
不然怎么信守承诺,喂饱妻子。
她休息几秒,转过来,抚上妻子熟睡的脸,唇角微翘。
“云小姐,过去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好好抓住你,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好好弥补我们失去的那十年?我会很认真很认真,很认真陪你度过未来的每一天,你愿意相信我么?”
“不愿意,”莫云杉迷迷糊糊道,“神父,我不愿意嫁给这个人,她太混蛋了,我怎么会看上这种混蛋呢?肯定是年轻的时候眼瞎。我要重新——”
后面的话被殷如离的唇堵回去。
睡梦中的莫云杉不知推拒,反而极其享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手不知什么时候勾上偷香之人的脖子,没有任何异样。
一吻过后,殷如离握住妻子无法自如行动的手,瞩视许久。
清醒时会感到疼痛,是源于心里的恐惧么?
要多恐惧,才会凭空产生那么剧烈的疼痛?
殷如离将脸贴在那只手上,闭起眼睛。
-
夜渐深,床上的人呼吸愈发沉重,猛地坐起,一身冷汗。
殷如离从噩梦中醒来,双唇止不住颤抖。
莫云杉被这个动静惊醒,翻个身,半梦半醒地嘟囔道:“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没事,你安心睡。”殷如离在莫云杉额上亲一下,替她拢好被子,起身下床。
她刚刚梦到云小姐一次又一次遭受电击,痛苦地蜷成一团,自己就在一旁冷眼看着,连手都吝啬伸出去。
后来云小姐抬头向她求救,她还是那样看着,一直看着,看着面前的人越来越痛苦。
殷如离扶着楼梯深吸几口气,下楼,走进角落的放映室。
“狐狸精,你回来了,有没有想我?”
殷如离低喃:“我想你,每一天每一天都无法停止想你。”
她关掉画面,取消自动播放。
那一瞬间,终于卸下压在心上十年的石头。
画面里的人就在她面前,她一伸手就够得到,再也不用在无休止的想念中一遍一遍挖出过去的记忆。
她早就该好好抓住那个人,抓紧,再也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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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云杉口干,摸摸床头,没有水。
“狐狸精,狐狸精你帮我倒杯水……狐狸精……”她叫唤半天没人回应,脚踹过去,踹了个空。
“人呢?”莫云杉坐起来,边打呵欠边摸到门口,开灯。
大半夜不在屋子里睡觉干什么去了?
她晃晃悠悠下楼,看到角落房间透出些许光亮。
又偷偷摸摸一个人在里面,不会真背着我看片儿吧!
莫云杉蹑手蹑脚靠近,离门还有一米之遥的时候,加速冲进去。
屏幕上,光线昏暗,两个女人纠缠在一起,光听声音就知道在干什么。
殷如离神情自然,拍拍旁边的位置,“一起看?”
“抱歉,我不知道你精力这么旺盛,你继续。”
莫云杉转身出去,十分失望,小声嘟哝:“还以为里面有什么秘密,看个片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又不是不知道你什么德行!”
殷如离关上门,退出当前影片,重新切换到刚刚正在看的视频上。
那是莫云杉获得电影新人奖的颁奖现场。
过去手机的画质和现在相差甚远,收音也不好。
但这个视频她还是看过许多遍。
有多少次都像这样,莫云杉在台上,她在台下。
她曾无比讨厌那个不受控的自己,讨厌那个笑话一样的自己,时间久了,讨厌都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到,没办法原谅那个自己。
现在,却又有些庆幸,她没有错过莫云杉全部的十年。
至少有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她们在一起。
未来,她们还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