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离扣住莫云杉后颈，拉向自己。
两唇相对。
莫云杉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彼此口中的酒精交换，有种别样的香醇。
“现在可以了？”殷如离冷着脸，就好像这个吻只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莫云杉将手从殷如离肩上放下来，僵声道：“那我慢动作给你演示，别人给钱我都不告诉的。”
她抿了抿唇，齿间还有狐狸精的唇畔余香。
只一点，就要醉了。
莫云杉从托盘里取了一杯香槟，朝殷如离晃了晃，优雅地喝进嘴里，转身走几步，经过一个垃圾桶，将酒吐回杯子里，倒进垃圾桶，放下杯子。
再重新拿一杯酒。
恶心中透着好笑，好笑中又透着心酸。
如果不是特意演示，她会小心翼翼控制站位和速度，不让别人发现。
在刚进这个会场的时候，她就记住了所有垃圾桶的位置，以及方便吐酒的障碍物，甚至是灯光的明暗。
名利场里，很多时候都避免不了要喝酒，莫云杉拒绝不了的时候就只能采取一些非常策略。
殷如离右眼滑下一滴眼泪。
很快用指腹拭去，不叫任何人发现。
“怎么样？我是不是挺聪明的？”莫云杉款步回来，冲殷如离扬扬眉。
“我带你认识一些人，你不需要喝酒。”殷如离抓了莫云杉的手腕，往人多的地方走。
莫云杉垂眸，乖乖任殷如离牵着，一如十多年前在校园里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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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如离致完结束辞，宾客陆陆续续离场。
莫云杉将殷如离的胳膊抱在怀里，像坨甩不掉的牛皮糖。
“殷总，我的脚好痛，好像扭到了，你能不能送我回房间？”眼里发射小星星。
殷如离抬手招了个女侍者：“26层莫小姐脚疼，麻烦送她回房间。”
“我好像疼得走不动路了，”莫云杉身子慢慢往下滑，“再严重点就要躺在这里了，小姑娘弱不禁风的，恐怕把我弄不走吧？”
殷如离一把托住莫云杉，深吸一口气：“我送你回去。”
女侍者很有眼力见地快步离开。
“我最讨厌你这种口是心非的人了，非要人家多邀请几遍才答应，浪费时间。”莫云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本事，不知道是拜了何方神圣为师。
殷如离一侧唇角勾起，露出个阴恻恻的笑：“我如果把你从26层丢下去伪装成醉酒失足，你说有多大的概率能逃过侦查？”
“我们都是在社会主义新时代长大的正直青年，违法乱纪的事儿不能干！”莫云杉脑袋靠在殷如离肩头，“再说了，殷总舍得把我丢下去？就是真要丢，也该先享受过了再丢，是不是？”
殷如离抬步往前走，莫云杉的头栽了个空。
“混蛋！”莫云杉在后面骂了句。
“如果你把用在我身上的厚脸皮用一半在投资人身上，也不会现在还连钱星子都没见到。”殷如离脚步很快。
莫云杉眯眯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找投资人的事？”
“上回听宁露随口提到罢了，莫小姐不会误会我在关注你做什么吧？”殷如离嗤笑一声，“我每天都很忙，不会有时间关心那种小事。”
莫云杉小跑两步追上殷如离，身子往前探了探，扭着脖子，冲殷如离笑得灿烂：“殷总解释得这么详细干什么？我什么时候说我误会了？更何况这又不是秘密，我早就跟你说过要你当我的金主，你不是没答应么？”
殷如离被摆了一道，还上了当，下颌肌肉不自觉收紧，脚下步子加快。
“喂！你等等我啊！鞋跟很高很难走的！”莫云杉像小公主一样撒起娇来。
前面的人放慢了速度。
莫云杉笑着黏上去，“还是舍不得我，对吧？”
殷如离按下电梯：“电梯里有监控，如果影后不想跟我上热搜，就老实一点。”
莫云杉嘀咕道：“我挺想跟你上热搜的。跟我上热搜不比跟烤乳猪上热搜风光么？”
叮。
电梯门打开，殷如离跨进去，手放在关门按钮上，大有莫云杉不快点就要关门的意思。
莫云杉撇撇嘴，迅速闪进去，委屈得像个小鸡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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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姐晚安，祝你做个好梦。”
将人送回来，殷如离站在套房门口，彬彬有礼。
“我脚好疼啊，殷总好人做到底，帮我揉一揉行不行？”莫云杉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嘴巴揪起来，可怜巴巴的。
应该很难有人能拒绝。
殷如离话不多说，抓住门把就要从外面关门。
莫云杉立刻瞪起眼睛跟殷如离拉锯。
一扇门被拽来拽去，好不可怜。
殷如离倏然松手，莫云杉和门一起退了两步，差点仰倒。
“狐狸精你阴险！”像是恼火，又像是撒娇。
殷如离一脸正色道：“早点回去吧。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越优秀的人，背后时时刻刻盯着的眼睛越多，盼着你出错，再把那个疏漏无限放大。你不过是个新晋影后，有无数个人等着瓜分你的资源，你该知道的。”
莫云杉怔愣片刻，直视着殷如离的眼睛，郑重开口：“如果我决定留下来呢？”
“国内如今还在野蛮生长的阶段，无视规则的灰色地带比你想象中要多，更多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优秀的剧本少，虎视眈眈的豺狼却很多，诸多因素限制，很难有得奖高度的作品出来，这样的环境，不适合你。”殷如离冷静而理智。
但她越是这样，就越是刺痛人心。
莫云杉走近一步，抓住殷如离的小臂：“拿到小金人，曾经只是一个我开玩笑时候说的梦想，现在我拿到了，我完成了我的梦想，可是我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梦想没有完成，我想回来和你一起完成。”
她继续道：“环境不好没关系，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不断让环境变得更好吗？你又怎么知道十年以后咱们国家的电影不会屹立在世界之巅呢？”
“人活着更要去适应环境，如果你赌错了呢？如果十年之后你后悔了，还有几个十年能纠正现在的错误？”这是殷如离第一次认认真真和莫云杉说这些，虽语气冰冷，但每一句，都藏着关切。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离开你。”莫云杉眼眶通红，“我得到再多，没有人跟我一起分享，那些掌声和名誉到底有什么用？每一个夜晚陪着我的就只有痛苦！”
“莫云杉，奥斯卡是很多人一生都追逐不到的殊荣，你得到了，不要因为任性止步于此，不要浪费上天给你的天赋和运气。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不想你十年之后再来后悔为了我放弃了另一座更高的山峰！”
殷如离闭了闭眼睛，关上门进屋，将声音都隔绝在门里。
哪怕情绪激动至此，她也没有完全失了理智，知道利害。
“活着不是这样的，不是大家以为我好我就真的过得好，我可以继续像个疯子一样拼命演戏，让大家看看一个华国女星也可以在好莱坞闯出一片天！可是我赌这样一口气究竟有什么意义，那是别人眼中光彩夺目的人生，不是我的！”
莫云杉的手从殷如离胳膊上滑落，眼神黯淡，“还是说你不相信我可以改变一个大环境，我想改变规则是异想天开，又或者我放弃一个人人艳羡的地方回到我的祖国，就是不思进取？如果你也这样觉得，那我会很失望。”
明明都不想剑拔弩张，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说话的神态语气。人就是这样的，越是在乎，就越是没有办法时刻保持理智。
机器人的行为才能每一步都经过精密计算，鲜少出错。人有感情，有爱有恨，有些话明明是出于爱，却会在说出口的时候伤人伤己。
殷如离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小臂，抬头，“你说得对，那是你的人生，我没有权力决定你该怎么做，抱歉。”手靠近莫云杉的头顶，顿了顿，又收回来，“早点休息，晚安。”
殷如离刚转身，就被莫云杉从后面一把抱住。
“狐狸精，我们还有可能吗？”她问。
“我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她答。
莫云杉的手滑下来，轻笑，“你每吃一口醋，我都像吃了一颗糖，但是糖果的热量对于我来说是很奢侈的，不能多吃。我每次吃糖的时候，尝过味道就会吐掉，很浪费对吧。”
“你给的糖，我舍不得吐。”
“所以，我收回之前的话，不会再缠着你要糖果了，否则贪心吃多了还要运动，你知道的，我不太喜欢运动。”
“晚安。”
“晚安。”
殷如离放在门把上的手发着颤，却没因此停下。
打开门。
又关上门。
一道门，隔出两个世界。
莫云杉无力地蹲下来，闭上眼睛。
如果刚才说话的语气再好一点，该多好。
她根本不想争什么对错。
爱情啊，不是因为合适才产生，而是产生了爱情之后，即便再不合适，也拼了命想要抓住那个不合适的人。
幸运的人抓住了，用一生把不合适变成了合适。
有些人抓不住，退让一步，和一个合适的人在一起，用一生怀念那个不合适的人。
莫云杉呢，即便抓不住，也要用一生和那个不合适的人纠缠，纠缠到老了，死了，那一生也就过完了。
化作两捧骨灰，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呢。
但是她不相信自己真的有那么惨。
莫云杉蹲得腿麻了，一瘸一拐挪到沙发上，满血复活。
露出一个执行大计划的邪恶笑容。
拿出手机发了封英文邮件：“凯瑟琳，我订了明天的航班。有些事情我想早点谈清楚，希望我们度过一次愉快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