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珺点头道:“看她们的衣着气度,的确用得起这样金贵的玩意儿。福新轩开业的时候,我同金线巷的姐妹来过一遭,到时大开眼界。”
又压低声音说:“那些玩意儿真真儿的好用,可惜被官府没收烧毁了,并下旨不准照做和使用。说起来,都是因为你得罪了公主。”
雨乔轻笑道:“既然不准制作售卖那些东西,我便改行卖别的东西就是了。我们去二楼吧,二楼有褥衣裤和绣花鞋,这些物件儿还是能堂而皇之售卖的。”
上了二楼,客人竟是比一楼还多。
尤其是那摆放在货架上的绣花鞋,缀在上面的宝石,迷住了女子们的眼睛,也掏空了她们的荷包。
雨乔取下一双绣花鞋来,对婉珺道:“姐姐试试可合脚,我送姐姐便是。”
货架安置在三面墙上,而厅堂中央宽阔,则是摆放着小巧轻软的蒲团,可以供客人坐着换鞋。
婉珺坐下来,脱了自己的鞋子,将新鞋换上。青色缎面的鞋面上,用纯白的玉石缀着几朵兰花,别样的雅致脱俗。
心里着实是喜欢,问道:“这样一双鞋子卖多少银子?”
雨乔张开手掌:“五十两。”
平素里一双绣花鞋尚且不值一两银子,那也是千针万线做成。而这里的绣花鞋上的花样,都是用各种玉石珍珠翡翠串成,便将价钱无数倍的翻了上去。
婉珺看着脚上的鞋,由衷道:“值得这个价钱。”
雨乔展颜道:“姐姐索性再帮干娘挑一双,我们每次出来给她带好东西回府,往后她就会时常放我们出来。”
婉珺忍不住笑道:“数你是个机灵鬼。”
挑好的鞋子和褥衣裤,被文儿用精巧又金贵的红木箱子装上,再奉上。
秦勇和翠儿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出了福新轩,上了马车。
雨乔道:“我今儿真正想带姐姐去的,是另一个地方。”
“瞧你卖关子作甚?到底是何处?”
雨乔的眼神突然的黯淡了。
那武家的大宅自从收回来之后,便一直空着,后来也一直没闲情去经管。
当得知父亲遇难并非武家所为,而自己反倒是还了武家老爷的性命,心里就好比扎着一根针。
武文姿身在宫中,定然也是知道了这个实情,只怕将宋府之人恨之入骨。却再也没有机会进宫,去寻她认罪,求得宽恕。
“姐姐想必定然知晓武家的事吧?”
婉珺收住笑容:“自然知晓,当年你们两家的恩怨,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个中曲折浮出水面,只感叹白白让两家的老爷丢了性命。”
雨乔抿着唇,心里刺痛。
婉珺继续道:“武家只从武老爷被斩,大夫人病逝,大少爷遇害,二夫人遣散府中众人,只带着武文泰另住他处。那武文泰原是烟花柳巷的常客,如今竟是成了废人,半截身子瘫了,也是可悲可怜。”
当时自己一心为报父仇,害得武家家破人亡。
雨乔眼里蒙上泪影:“我今日便带姐姐去武家老宅,那宅子而今已在我的名下,我想着该用它做些什么才好。”
婉珺惊异道:“你明知武家并非你的杀父仇人,却依然要使用那处宅子么?”
但凡有点心的,都会将那宅子归还回去才是……
婉珺没有说出来。
雨乔道:“姐姐认为我恶毒心狠么?”
婉珺闭口,竟是默认了。
雨乔勉强笑道:“归还给谁?给二夫人吗?姐姐身在那种地方,一定能听到京中各家各户的腌臜之事,那郑氏与官家私通,将武道忠留下的妾室尽数遣散,我岂能将这宅子交到她的手中?”
婉珺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武道忠在世时,最是宠爱郑氏所生的女儿武文姿,当她得知母亲与管家的私情,一怒之下进宫做了宫女。若说武家的产业我要归还,也是归还给武文姿,至少她是武家的血脉。”
“既然她在宫中,只怕再难有出宫之日。”
“若我欠了武家,如今尚能做到的,便是代替武文姿经营一项营生,所得银两用来救助那些被郑氏遣散了的妾室和幼子岂非不是积德么?便是武文姿老了被恩准出宫还乡,有银子都能保她衣食无忧。”
“这便是你想到的赎罪的办法?”
雨乔凄然一笑:“目前除了此,我还能如何?”
马车在武家大宅的门口停下来,叩响门上的铜环,守宅子的老奴开了门,躬身道:“小姐可算是想起来看看了。”
边进门便给婉珺解释道:“老奴原是武家的仆人,孤老无依无处可去,便随性让他留在此处守着这宅子。”
婉珺却是看着院子里的残败凄凉景象道:“我从前来过这里一回,那是武家老爷的生辰,花重金请我来弹琴助兴,当时那番热闹盛景,如今想来真是唏嘘。”
“姐姐陪我四处走一遭,这宅子颇大,兴许要半个时辰才能看全。”
二人走得慢,足足一个时辰才将整个宅子四处都看遍了。回到前院,在大门口的门槛上坐了下来,双腿发酸。
雨乔问道:“今日带姐姐来,便是请你帮忙拿个主意,这宅子用做什么合适?”
婉珺道:“我数了数,光是后院的宅子就有十余个,六个池塘,九个花园,四片果林,八座假山,另其他种种不计其数。照我说,开青楼最合适。”
雨乔……
婉珺正色道:“我可不是同你说笑的,这宅子不详,唯有青楼那人来人往歌舞升平,可以消散了这宅子的阴气和晦气。”
雨乔喃喃道:“在我们那个城市,开发的时候遇到坟场那些阴气重的地段,便会建学校,就连鬼都怕学子的朗朗读书声。”
婉珺似懂非懂:“你是说……学堂?”
“嗯,对,学堂。滴翠阁算不算是学堂?”
婉珺摇头:“不算。滴翠阁只是调教青楼女子的场所,算不上是学堂。虽说也有官家女子被送去偷偷受教,那也只是为了将来进宫讨皇上欢心。”
说到底,是以才色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