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好不悲切,只哭了老半天。
雨乔让他们哭够了,再才将雨意拉起来坐下。
老夫人控制自己的情绪,哽声道:“那个事,你莫放在心上,都解决了。男儿犯错不紧要,紧要的是往后不可自暴自弃,你可记住了?”
宋雨意也忍住眼泪:“孙儿记下了。”
“往后,你在军中要时时自省,强身也强心,若能博一份功名在身,世人便再不敢小瞧你,若不能,祖母也只盼你平平安安。”
宋雨意眨动泪眼:“军中?”
老夫人嘴唇蠕动着:“你莫要怪祖母和你爹娘心狠,人不磨不成器,我们全是为你将来考量。”
雨意总算明白这意思,飞跑过去,跪在老夫人面前,哭道:“孙儿不去从军,孙儿不离开祖母不离开爹娘,孙儿愿意被父亲永远锁起来,求祖母不要赶走我。”
老夫人只哭得肝肠寸断。
雨乔对着站在身后的华生低语:“去,把他弄晕。”
华生并不知晓这一切的始末,只是对雨乔言听计从。
走过去,在雨意背后一点,雨意就晕过去了。
老夫人大惊:“你怎敢……”
雨乔道:“祖母,秦将军在府外等着,请祖母不要完,华生已经将雨意扛在了肩上,顾不得老夫人哭泣,连忙出了府。
将雨意放上马车,雨乔对秦怀道屈膝:“请道哥哥托你那位好友,不怕叫他吃苦,却万望保全他的性命。”
秦怀道柔声道:“我知道了。”
不再多做停留,驾着马车飞驰而去。
宋雨乔这个时候,泪水再也憋不住,倾斜了下来。
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不知再见是几时,你且好自为之。”
华生站在她身边,默默不言。
雨乔看着他,轻声道:“他年幼无知,将一个女子……”
她不再说下去,他已然明白。
柔声道:“你做什么都是对的,将来,他会感念你。”
雨乔含泪对他而笑:“我想着,将府里该安置的事都办妥当了,将来才走得安心。”
她从不求他为她留下来,而是义无反顾决意跟他走。
他身上的冰冷全体都化为了柔情,若是没有门童在,兴许会将她拥进怀里。
她交付得越真,他越发暗地起誓,他的命都愿意交给她。
她转身进府,边走边说道:“过几日,我们就去把武家的府邸收回来。多给他们一些安顿的时日,我也不想逼他们太狠。”
雨还是下得细细密密的,秋雨总是缱绻,一下就是数日不停。
华生伸手,将她斗篷的帽子捞上去,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轻声:“你屋子里也燃个火盆,府里就算紧巴,却也不能叫众人挨冻受饿,到了月末,就有进账了。”
华生道:“我不怕冷。前段时间,你让我交付给府里男仆们做那开口笑,他们每日闲下来都在做着,如今已是有几十个箱子的数目了。”
华生不提,她竟是几乎将这事忘了。
顿住脚问:“放在何处?”
“我住的西厢房空了许多屋子,便拿了一间空屋存放着。”
雨乔一笑:“我们去二娘那里一趟。”
自宋名仕去了,管家的事也交给了雨乔,王氏除了将养身子,平素里就跟李小娘一道,做这些针线活。
雨乔到了,正巧看到李小娘也在王氏房中,二人坐在火炉边,忙着手里的活计。
没有了宋名仕,无需再争风吃醋,二人之间反倒是有了相依为命的情分了。
这样温馨的画面,叫雨乔欣慰又心酸。
王氏已过四十,儿女已大,那些俗念已然淡薄了。而李小娘却正是青春年华,若果就这样消磨一生,着实叫人心疼。
可是,古代的女子谁不是这样呢?她们学会的最大的学科,便是如何一个人度过漫漫岁月。
雨乔唤道:“二娘,小娘。”
她们抬起头来,热络着道:“乔儿来了,快些坐在火炉旁来。”
王氏又对华生道:“明知在下雨,怎地不给小姐打把伞,你们身边这些人是怎么伏侍的?”
雨乔连忙道:“索性这几日的雨都不大,不碍事。”
落了坐,看着王氏和李小娘将手里的针钱收了起来,不想叫华生瞧见。
华生退出了门外去。
雨乔道:“虽平日里吃饭的时候能见着,我却好久未曾好好的来拜见二娘和小娘了。”
李小娘虽依然如花般貌美,却再也没有了那眉眼带俏的艳色,脸上的笑容也沉静了许多。
柔声道:“府里大务小事都是你在操持安排,我们知你忙,也便不去乱了你的心思,只每日做着你安排下来的事,权当是在帮你分忧。”
雨乔道:“我今日来,便是来询问,这些个玩意儿做了多少了?”
王氏道:“我成日闲着做一些,下面的婆子丫头,无事时也在做着,约莫着做了有几十箱子了,在我库房里码放着。”
李小娘浅笑道:“嗣儿还小,虽有奶娘,我平素也还是经管得多,算起来,我那边只做了十来箱。”
雨乔在心里头估摸了一下,数量着实是不多的。
问道:“府里的婆子丫头中,谁的针线活最好?”
王氏道:“除了你院子里的翠儿,再就只有老夫人身边的梅儿手最巧了。”
雨乔心里有了数。
说道:“二娘小娘按着我交代的事,也不问清楚缘由,却只是一股脑的做着,这份信任乔儿感念。今日我便告诉你们,我想着,福古轩如今有两家商号,都是在经营古董,我想着,腾出一家来,专门卖这些女子用的物件。”
李小娘抿嘴笑道:“果然是我猜着了,我说了姐姐还不信,只以为你是怕府里的人闲出病来,才找些事让大家消磨时日。”
王氏嗔道:“府里除了乔儿,就数你心子有十七八个眼,你自然是一猜就对了。”
她们二人都笑了会。
李小娘拿着丝帕印了印眼眶,说道:“竟是好久没笑过了一般,一笑就笑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