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严重,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药安便扶着王嵩起身,上辇离开了,竟丝毫不给她辩驳的机会。
见王嵩走远,德明这才笑着安抚:“玉大人莫要忧心,小公爷想来只是在气头上,过一阵儿便好了。”
听他如此说,想来是都听到了。
果然,方才少主骤然发怒,是因为门外有人。
玉浅肆这才稍稍心安,可猜到德明前来的目的,心里又打起了鼓。
门外的刺眼亮光里,有一道黑影静立着,似是一根刺,又像一炷香。
果不其然,德明笑眯眯道:“玉大人,陛下召您同无涯卫伯懿去玉宸殿。”
该来的,总要来.
自己难得费心算计一回,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入玉宸殿后,先他们一步的德明已伏在江既清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江既清微微颔首,噙着随意地笑,好奇道:“玉大人同表哥吵架了?”
伯懿一路上忧心异常,只因德明在侧,他也不便询问,却没想到江既清会如此直白地问出来。
他也顺势扭头望向身侧的玉浅肆,她已戴上了含笑的假面,垂首回道:“回陛下,算不上争吵,不过是因为案情,争执了几句罢了。”
他们争论之事,的确与案子有关,如此回复也不算欺君。
又是这似是而非的话,没想到她对着皇帝也是这一套,伯懿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而江既清则在御案后蹙起了眉头。
如此疏离守礼,让他察觉出几分异常来。
“玉大人,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的确没有朝会之上那么简单。”她主动道:“原也是打算朝会之后与陛下说明原委的。”
见她如此识趣,倒让江既清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听她细细说来。
“当日摘星楼一案的死者,并非临安公主本人。是马坚提前杀死了内廷的一个宫女,将其从高空扔下,伪造成公主身亡的假象。”
“什么?!”江既清闻言,惊得站了起来,急切问道:“那临安阿姊还活着?”
而伯懿呼吸一窒,脑中似炸开了一般愣在原地,亦在顷刻间将所有的疑点都串在了一起。
她这句话,让他明白了最关键的地方。如此一来,便都说的通了
玉浅肆垂眸摇了摇头:“原本.临安公主可以躲过一劫的。”
只可惜,造化弄人。
“马坚费重金从云中市买到了一颗幻颜,用在了临安公主身上,将她变为了那个宫女的容貌。但不知为何,临安公主自躲藏的地方跑了出来,不知遇到了什么人,被推入了池塘中溺亡。”
果然如此,伯懿闭了闭眼,想起当日进宫时池塘边马坚的癫狂,心底里泛起许多悲来。
玉浅肆简单一句话,却让方才泛起希望的江既清跌回了御座上。
一时间,殿内俱寂,三人各怀心思。
“可阿姊既然藏好了,又为何要跑出来呢?”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得不逃?
江既清想到了马坚,难道他欲伤害临安阿姊?还是说,杀害阿姊的凶手也是马坚?
他更没想到,那日玉浅肆在池塘边发现的女尸,竟然会是阿姊.
“马坚不是凶手,”似是猜到了江既清的想法,玉浅肆接着道:“当日马坚告假,并未进出过宫禁。”
不过,究竟发生了,如今也只能猜测了。
她想,或许临安公主并不知晓马坚所为,更不知晓自己被换了脸。如此才能解释她被推入水中,挂在池塘边时,为何不愿呼救。她定是担心,若是被人发现自己还活着,会给马坚带来难以言状的危险。
为此,宁可自己脱力而死。
想到这里,玉浅肆眸光微沉,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头。
临安或许是知晓了摘星楼一事,不明所以的她想要寻马坚问个清楚,却在半途中遇到了凶手。而不知为何,凶手知晓那张宫女面容下临安的真实身份,为了做实公主一案,将临安推入池塘中杀害。
差一点,只差一点,临安就能自由了。
只可惜,她偷跑出来寻马坚,而马坚因为发现她不在藏身处而告了假四下寻找,这才阴差阳错,终成了今日的局面。
“那杀害公主的真凶呢,你可有线索?”
“回禀陛下,马坚自请认下一切,正是为了协助抓住幕后真凶。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公主案已经了结,真凶才会更容易露出马脚。”
“哦?那个马坚真有这么好心?那他做了这么多,所图为何呢?难道是求朕饶他一命不成?”
“不,马坚.甘心赴死。只求陛下放过其家人。”
“玉大人,你当真以为朕不知晓宫中流言吗?”江既清向后靠了靠,隐在御案后的阴影之中,神色难辨:“马坚,与临安阿姊交好。他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帮临安逃跑罢了。”
“你将这些功劳都推给他,无非就是想让朕答应你这个将计就计之法,让临安阿姊的尸首不用入公主陵,是吗?”
这也是
她掌心冷汗涔涔,却不愿示弱。
“陛下,如今马坚以一己之力,结束了两朝之争,为大盛争取了和谈的优势。如今所有人都以为公主已入陵,若是此时再有变动,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察觉,若是北齐的使臣也听到了宫中传闻,以为临安公主与马坚有私情,于大盛无益!”
“玉浅肆,你现在也同那些老学究一般,要来同朕说什么‘以国为本’了吗?”
“臣惶恐。”她跪伏在地,双手握拳,却寸步不让。
“人人都说你玉大人不通朝政,依朕看,倒都是看走眼了啊。玉大人哪里是不通朝政,这一番利用朕给你的断案之权,将两国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竟以国事来威胁朕,真是厉害至极啊!”
伯懿此刻也已经想通了玉浅肆今日所想,她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不仅算计皇帝,还堂而皇之地告诉皇帝。也不知究竟是聪明还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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