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未死的好运

玉浅肆是被落在面上冰凉的水滴惊醒的。

甫一睁眼,便发现眼前黑蒙蒙一片,只余高处小渺一豆朦胧的亮光。

背上的触感,是柔软的。

而滴在自己面上的水滴,便是来自眼前的亮光。

额角的抽痛,让她一时想不清自己怎么会在这里。

迷蒙的眼无落点地扫过周遭,眸光一肃,她想起来了。

自己不知怎的中了迷药,然后.然后

她呻吟一声,整个脑袋疼得直抽,是喝多了街边五个铜板一壶的烈酒后宿醉未醒的疼。

她撑着坐起身来,缓缓回忆起来。

黑影是冲着自己来的,要杀自己。她拼尽全力将烟火朝他扔过去,想着若是能留下一点烫伤痕迹也是好的。

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又是哪儿?

余光一瞥,骇了一跳,原来是伯懿垫在自己身下,还伤得不轻。

“伯懿,伯懿!”她拍了拍伯懿的脸颊,山眉紧蹙,毫无反应。

只好用尽全力将伯懿推了一把,刚好让他的脸也冲着那处时不时滴下几滴冰水的地方。

这招果然凑效,不多时,伯懿悠悠然转醒。

“玉浅肆!”

他“腾”地坐了起来,黑眸中还残留着杀意与茫然。

良久,眼前那道红色的虚影才渐渐化作实形,玉浅肆的苍白的玉颜满怀关切。

“你没事吧?”

确定不是做梦,她还活着之后,这才后知后觉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好痛。

四肢百骸的痛丝丝入骨,似是有小鬼拿着小刀慢割,想将他生生片成脍。

前胸那道伤尤为严重,深寸许,又在下坠时扯到了伤口,依旧潺潺汩汩地渗着鲜血。

好在身着黑衣,看起来不大显眼。

“你别乱动,你摔下来时受了伤,让我看看。”

伯懿头次见她对自己露出关切的模样。

苍白的唇,淡若透明的面色,更衬得浅眸中雾色氤氲。

他耳边只听到“咚咚咚”的擂鼓声,像是出兵时的战鼓。只觉得胸腔里那个跳动着的东西丝毫不听使唤,想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空咽了一口空气,喉结上下一动,妄图让那颗不受控的心清醒一点。

玉浅肆见他突然面红,更加紧张。

“你怎得发了热?”说着就去摸伯懿的脉搏:“难道还受了内伤?”

清润柔软的三点方落在自己腕上,他大脑一片空白,立刻抽回了手,又觉得此举有些此地无银。

“我”话刚出口,才觉得声音嘶哑。

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没事,都是皮外伤。”

他依稀记得几个零碎的片段。

在一个以天为地的世界里,那个黑影踏天顶地,倒立在自己眼前,正打算将一道红色的身影扔到井里。

他丝毫没有犹豫,也不管当时世界颠倒,就冲过去推开了那人,想要拉住玉浅肆,却被骤然下坠的力道一道带了下来。

只好用尽最后的力气调转了个方向,自己垫在

见他没事,玉浅肆拧着眉就要开口。

伯懿连忙道:“你放心,我去寻你的时候留了记号给酒书,他定会守在那里,直到我们回去。”

玉浅肆想起上次在隐龙寺见过的那道身影,应当就是他的长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明明记得,那人是要对自己下杀手的。

伯懿扶着额角,强撑着回忆起当时的一切遭遇。

回想起看到她了无生气地倒在地上时,他心中沉闷,尾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轻颤,那是心有余悸的后怕。

听伯懿所言,他也中了迷药。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中了招?莫说自己了,就连嗅觉一向灵敏的伯懿都没有丝毫察觉。

额间的闷痛让她不由得呼吸一滞。脑袋实在太痛,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轻叹一声,打量着周遭,颈小腹大,干燥森冷,墙角还摆着些铺满灰尘的空坛。

这里应该是个地窖

“也不知晓那两个姓吴的有没有危险。”

她还有闲心关心这些?

“明明武功不高,遇到高手就不管不顾地追上去了!”若不是遇到自己去得及时,算算时间,她此时都该喝孟婆汤了。

伯懿嘟嘟囔囔,撇着嘴,寒眉紧锁的模样,竟有几分委屈?

玉浅肆扬眉轻讶,这张冷峻的脸还能做出这种毫不违和的可爱神情?

她僵着脸挪开目光,觉得他们俩都撞坏了脑子。

伯懿的目光仍紧锁着自己,似有哀怨。

“王嵩就那么重要吗?为了抓个凶手,你连命都不要了?”

这唯一的出口在高处,上面还覆着一块坚冰。现在就是想求救,也得等冰化了才行。

也不知等出去的时候,王嵩是不是还活着。

玉浅肆也来了气,凝眉瞪了回去:你知道什么?

伯懿读懂了她的神情,心里难以名状的憋闷实在让他心烦,想也没想,回呛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但玉大人,人首先得有命活着,才能做其他事。王嵩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

玉浅肆一日夜未曾阖眼,现下又忧心外面的情况,也被这带着轻讽的话挑起了怒火。

“我的命自有我来做主,何时需要你指手画脚了?”

两人谁也不让,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僵持住了。

良久,她余光瞥到伯懿胸前的伤口,浅眸一闪,终是挪开了目光。

罢了,他也是为自己才受了伤,何苦跟他置气。

伯懿见她紧抿着唇,苍白的唇色透出些许血色来。他也淡淡挪开目光,却依旧心绪难平。

僵着声递了个话头:“你说,那黑衣人为何换了主意,不愿杀我们了?”

回过神来细细复盘,他自然察觉出此事的古怪。

明明他们两人都中了迷药,那可是绝佳的杀人灭口的时机。

她长睫微抬,望向伯懿,轻笑。

半晌,才听她的声音似飘若渺,轻轻然地道:“或许,是因为你是我的好运气吧。”

伯懿闻言一怔,一不留神,撞进了她满含笑意,似明月出岫般的浅眸里,一时忘了呼吸,就连周身的痛也轻了几分。

“你你胡说什么呢!”

二人之间方才的剑拔弩张陡然消弭。

玉浅肆歪了歪头,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话,见他不虞,耸了耸肩,抬头望冰。

“一天,过去了。”

他们遇袭的时候应当是丑时左右,已经整整一日夜了。

红衣女子抱膝而坐,仰首时露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眸中映着轻碎的薄冰,突然多了几分破碎之感。

他想起近来让酒书打听到的,有关于她的过往传闻。

“你们玉家,对乞丐都这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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