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

斯珩手上有很多庄静音的资料。

她生活在世界上有很多痕迹,即使庄家破产,庄家为她拍过的视频无数,带她第一次参加宴会时,她不小心走丢到别的房间,哇哇大哭地爬出来的画面都清楚留存了下来。

所以‘庄静音’曾经的解释,听起来也没有任何破绽。

她身上有两处经年的旧疤痕,两厘米宽的在肩下两公分,更窄点的在膝侧,都是极深的伤口。

斯珩第一次发现时,她声音细若蚊呐,头也没抬地小心开口。

——小时候参加晚宴调皮,从高处跌落,当时裙子也刮破了。

斯珩那时对她的疤不感兴趣。

准确点说,对她整个人都不太感兴趣。连带着话,都有一搭没一搭地听。

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斯珩没去搜刮过庄静檀的视频。

光是文字类消息,已经让他感觉血压飙升。

还有那场因为她所谓继父出现的意外,那年庄静檀还在上学。

如果看到画面,再从里面一一分辨她撒过多少谎,斯珩都不确定手上能转移注意力的工作,还能不能继续。

但最终还是看见了。

看见庄静檀上学,打工,打架,跟形形色色的漂亮男女碰面的画面。看见她跟合作的青年在酒吧门口吵架;穿过小路去喂野猫;难得赚到新单,在周五的夏夜喝酒然后冲进雨中欢呼;被鸟屎砸中后把外套团巴团巴扔垃圾桶,过了会儿又认命折身返回去捡,黑色垃圾桶等人高,她人都掉进去——这次意外不幸被结过梁子的人发现,于是垃圾桶被盖死拖走了。最后还是盖子被她踢烂,她又跳出来把人揍了一顿。

如果说他跟‘庄静音’的人生,还有三成的重叠率,那他跟庄静檀之间,恐怕连百分之五都欠奉。

斯珩看了几十遍,得出了结论。

庄静檀是个高度以自我为中心,习惯以触觉丈量世界的人,哪怕是痛觉,只要能让她感觉到存在,她也甘之若饴。

换言之,他觉得她像野生动物,并不是错觉,她像在人群中存活的某种兽类,她衡量得失的方法,也跟别人不同。

她身上怪诞、鲜活、满不在乎的底色,清晰到让人无法忽略。

跟她交手,不能兜圈子。

她会将一切沉默与试探看作陷阱,在没到生死边缘时,只会绕着危险走。

含糊不清地将不想解决的事撂到身后,视而不见,庄静檀绝对干得出来。

还有她真正在意的点。

斯珩现在回想才发现,她每次在新衣服送过来时,下意识的拉拽领子反应不是害羞,只是不喜欢。

也许可以说讨厌,讨厌身上属于庄静音的外饰,讨厌那些珠宝、毛领、镶钻的昂贵长靴,闪闪发亮的东西无声无息地,腐蚀着、刺穿着她作为庄静檀存在的事实。

他最近拉开距离,为了看得更清。

也给她腾出了空间,而她没走。

斯珩的理智告诉他,她还有事没了结,杀心仍在漫长的酝酿中。

另一方面,他试图从她沸腾复杂的心绪里,看出一点因他而生的犹豫。

犹豫也好,愤怒也好,只要是她对他单独产生的感情,只要让他发现一丝端倪,他就能用得上。

他们就不会落到断崖结束的境地里。

他绝不允许。

现在找到了。

在面对他时,庄静檀真正的心理有三分亏欠,三分愤怒。

她以为他怀念庄静音的乖巧听话。

斯珩的直觉如同野兽,是多年的血雨腥风中锻炼出来的。几乎是第一时间,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难题有了更干净利落的解法。

就像庄静檀再次站在他面前,展示那道属于她,而非庄静音的旧疤痕一样。

他以失去理智的行为,展示了他们真正的相似之处。

在这个方面,他们是同一种人。

百分之百的重叠。

——失控,是他们送给自己的礼物。

斯珩赌得没错。

比起语言,庄静檀更能理解行动。斯珩在她这,就是个精确冷酷的上层玩家,他甚至连虚假外壳都不屑套的,展示给外界什么样子,自己就什么样子。

那点融进骨子里的精确、计算,在此刻荡然无存。

事实上,痛觉与血意是她认识感知这个世界的直接方法,她指尖沾了点血,于是垂下目光好几秒,骤然失笑。

“……斯珩。”

她的声音轻得像声喟叹。

“你真得很有趣。”

他是故意的。

她当然看得出来,他的本意其实很简单,四个字,你欠着吧。

“还好它短,不然你反手告我个故意伤害,我去哪儿说理去?”

庄静檀微微笑了笑:“OK,我承认,我是对你们家的人感兴趣,但没想过杀你。因为——”

她语气一顿,没继续说下去,左手摸出手机来,快速拨了个家庭医生电话出去,报了地址后立刻挂断电话,顺便反扣住斯珩的手腕:“别动了,你还想拔出来啊?”

玩意儿是她做的,本来就是小巧精致的尺寸,刀身相较普通款短而窄,刺得不会太深,所以庄静檀也不太紧张,毕竟她有经验,她自己肩上这个,是被死人继父那边的人上门寻仇,一把生锈的改锥插入平拉刺伤的,光发炎就快两个月。

“很浅。”

斯珩说。

“浅也不能自己拔,你现在是爽了,噢,到时候你家人来找我算账,来搞同态复仇,要求我复原个两倍的,我怎么办?我一打十吗?”

庄静檀翻了个白眼。

斯珩眉头微挑:“不会。”

他轻捏了捏她手心,把她的手轻拂开,抽了张纸巾握住刀把,抽出,牵扯的痛意让他咬紧牙关。

“不会什——?!”

庄静檀这下是无语了。

相当不听劝。

“你担心什么?”

斯珩也把小刀在掌心掉了个个儿,用随身携带的刺绣手帕巾将整把刀仔细擦拭,尽管肩头动作很不灵活,面上依然带着很浅的笑意。

“是我工作压力太大,跟你有什么关系?”

庄静檀皮笑肉不笑了一声:“你是习惯性地把所有人当傻子是吧?”

“想告也得有证据,这儿有吗?”

斯珩退后几步,坐到宽大的沙发上倚在侧边靠背上,语气懒洋洋的。

“服了。”

庄静檀低声吐槽,转身去拉开衣帽间柜子,取了件浴袍,又给前台打电话,说要个医药箱。

接线的人员素养极高,马上问道:“请问是庄小姐您需要还是斯先生需要?要我们帮忙处理吗?”

庄静檀:“……不用了。但等会儿斯总的家庭医生需要上来,麻烦。”

医药箱飞快送到了门口。

她接过,坐到沙发边,指了指他肩头:“你自己来,还是我来?”

斯珩瞥了她一眼,轻笑:“我也得来得动。”

庄静檀解开他衬衫扣子,给伤口消毒的时候,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边笑意忍了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

她那个脑子能想什么,斯珩感觉自己都不用猜,但还是问了出来:“有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

“你都受伤了,不太好吧。”

庄静檀挑了挑眉,有种欠揍到骨子的独特气质。

斯珩也就从善如流,真不问了。

“别啊,”

庄静檀最后还是没忍住:“没听过吗?三件套。谈哲学、做卫生、闭目养神,为了等药效。”

眼见斯珩目光静静扫过来,她及时刹车。

他视线也微垂下,从她肩上滑过,似乎是随口一问。

“同态复仇?”

“嗯?”

庄静檀随着他目光方向瞥了眼自己:“算吧。”

斯珩:“算吧?”

庄静檀耸了耸肩:“记不太清了。”

“好了。”

她熟练地处理完前期工作,止血消毒,观察了下伤口还不算深,心也放回去了。

“等下李医生来,你还是跟着去趟医院吧,嘉睦应该不远。”

斯珩:“不需要。”

庄静檀收拾医药箱的动作一顿,皮笑肉不笑。

“斯珩,等下你伤口发炎死掉了,我进去铁窗泪,这个场面听起来很温馨吗?”

斯珩懒散哼笑一声:“你说话可真好听。”

“好不好听的,我看你挺喜欢。”

庄静檀头也不抬地说,说完才意识到失言,自己都微妙的愣住了。

他们之间有一层薄而透明的屏障,也许没什么用处,但始终存在。

可以谈钱,谈恨,谈谎言,谈虚伪又浮于表面的一切,也不怕撕破脸。

但是不谈情。

怕情意是超越最尖利刃的武器,拥有将血迹、伤口,永远留在一个人生命中的能力。

人会时时回头,试图抹去,试图证实,自己没有被伤害,抑或是伤口已经好了。

就像庄静檀回顾自己短暂的人生,能发现自己不想成为沈珧,却在某天惊醒,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她的滑稽事实。

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沈珧愿意飞蛾扑火地与人约会,始终寻找爱,而她是在那些人身上寻找离开的理由,一旦发现任何不对,立刻抽身退场。

至于斯珩,庄静檀在今天之前,的确以为自己够了解他。

“是,庄静檀,”

男人仰着头,意态慵懒地靠在那里,卸了所有力气与防备,很轻的笑起来,音色沉到几乎带有不自知的诱惑意味。

“听你讲话我就喜欢。”

顿了顿,他又盯着她眼睛,不带任何情欲意味的平淡道。

“跟你□□我也喜欢。”

庄静檀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套房外门铃被摁响。

斯珩短促地笑了声,有几分愉悦。

“怎么?好像才知道一样。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你以为是什么?我是做慈善的么?”

庄静檀:“说不好。”

她起身去开门。

带着从李医生进来的时候,她看见斯珩用完好的手在打房间内线。

“……对,厨房做好就送来吧。谢谢。”

“您坐那儿就行,我看看。”

李医生在斯家身经百战,现在也是长途奔袭从老宅过来的,本来以为是发烧之类的,结果一看伤口,人都傻了:“这是……怎么搞的?需要报警吗?”

斯珩:“不用,包一下就行。”

李医生疯狂摇头:“别别,不能冒这个险,还是去做个全面检查吧,嘉睦离这儿很近。”

“我觉得也是。”

庄静檀插话。

“行。”

斯珩应下。

起身的时候,他看了眼也准备去换衣服的人:“你干嘛?”

“……跟你一起啊,毕竟——”

庄静檀看了眼眉头逐渐皱起的李医生,沉吟了下:“是我没保护好你。”

“得了吧,”

斯珩唇角微勾着扯了扯:“坐那儿等饭。看你坐谈总那儿,眼睛都快给他桌子盯穿了。跟连饭都不点的男人吃饭,这就是你的品味。”

他话里冷然的不屑满得要溢出来。

“……”

这不是因为你进来了吗。

但庄静檀也不好跟伤员顶嘴,只用光速冲进房间,中途又折返跑出来,把地上的衣服捡回去,砰地关上门开始换。

狼狈,不羁,又风驰电掣。

…………

没有见过人类过弯漂移的李医生傻眼了。

静静看着这一切,怀疑自己身处何方。

但又福至心灵地意识到了伤口来源,李医生小心翼翼地询问:“斯总,您……还好吗?”

斯珩的私人品味很有水平,没人怀疑他未来选另一半的品味。

“挺好的,”

斯珩眼神从头到尾都锁在她身上,现在也只是看着紧闭的门很轻地笑了笑。

很快又恢复平时的神色,嘱咐李医生:“别小题大做,别再把消息扩散出去。”

但是嘉睦有谁?

章宵。

他本来听说单人贵宾来了个见血的,只是趁着休息过去看了眼,这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看掉。

又是他们俩!

给医院充钱了啊?

——噢今天这位伤患确实。

不过这次位置对掉,换成女方在床前端水,还温柔俯身问斯珩需求。

章宵往侧边儿退了一步,在群里发了条简短语音。

【见证忠心的时刻到了,想借钱想谈合作想趁人之危的速来。】

在大家买定离手斯珩心灰意冷到底多久会跟人分手时,他们俩看上去又黏到一起了。

精彩,相当精彩。

斯筠回得最快。

【什么意思?他在病房门口?去帮我哥倒贴找合理理由吗?】

章宵:【不必。是你哥又挂彩了。】

斯筠弹射起飞,一小时内从东郊飙来嘉睦,提着礼品眼睛亮亮地冲进病房,结果发现施亦均这个本来应该参加论坛的人已经提前到了!

但目光一转,被斯珩肩头伤口吓了一跳,顿时连玩笑都没心开了,神色严肃。

“这是怎么了?!谁干的,不想活了?”

*

斯珩被强制住院了。

期间庄静檀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也陪了几天。

只是斯黎来探望的时候,斯珩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庄静檀支了出去。

她跟穿着繁复嚣艳的男人擦肩而过,对方嚼着口香糖,对她笑得灿烂:“hello,小庄!”

庄静檀连基本的客套都没有,视线一滑而过,一声招呼都没打,径直甩门离开了。

她去了一楼,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燕城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她手里把玩着手机,想了想,最后还是拨通了谈行简的电话。

“我想回答你的问题,那天没说完。”

庄静檀拨开一颗百香果糖,送进嘴里压在舌下,感受着酸甜的果香味蔓延开来。

“坦白说,不管我做什么,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感受,为了不后悔,为了不做噩梦。你说你没来找我,没什么的,你也是为你自己,因为没有健康就等于零,我连现在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对吧?谈行简,你要学着为自己活。有些人情债还不完,更何况,我从来不觉得你欠他们。就这样,你加油吧……对了,那个地方,你记得帮我留意着点儿,谢了。”

她电话收了线,刚好看见一楼出口有个面色阴沉的男人,不是斯黎是谁?

斯黎眼睛锐利得很,很快瞟到她,冲她勾唇微笑,做了个口型。

——我们,来日方长。

庄静檀也神态平静地回复了他。

用中指。

斯黎这把玩得太大,几乎是能葬送家族前路的疯法。把他搞得翻不了身,斯家自然是会被牵连的。

她不想被溅一身血,斯黎的脑子比康子晖好用太多。

金融界赫赫有名的记者名片还在兜里,但什么时候用,她还没想好。很多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她需要至少两三个月。

顺便等某个人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健康强壮一点,跟她关系彻底缓和,这样她就算跟斯黎撕破脸,斯珩至少会——

只是在心底想了下,庄静檀都下意识蹙了眉。

不对,再怎么说,他们都姓斯。

斯珩会帮她?

要打个巨大的问号。

二月底三月初,冰消雪融之际,斯珩出院。

他开完一个不能缺席的会议后,嘱咐司机开到原来那家酒店。

有个人听说那套房包年,又常常空着,看见每天的房费后,有事没事就会去那儿住。

她已经熟悉所有转角,并且勤锻炼,已经可以从沙发上团身空翻到地上了。

并且在斯珩刷卡进来后,庄静檀趁着刚好洗完澡,人正来着劲,第一时间带着灿烂热烈的笑容,穿着浴袍他表演了一番。

斯珩沉默几秒:“?”

“浅练了一下。出院礼物。”

庄静檀扬了扬下巴。

斯珩唇边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行吧。”

庄静檀又去吧台区倒了杯柠檬水,递给他:“温的。”

看到斯珩迟疑了下,并没有马上接,她意识到什么,很快把杯子接过,自己喝了一口:“没毒,放心。”

她神色坚定,坚定到有点可爱。

唇边水光粼粼。可爱得要疯了。

斯珩仍然没接过玻璃杯,不发一言地用黑眸打量她,忽地用食指拇指扣住她下颌,倾身吻住她,轻柔地含住,吻得慢条斯理,用舌尖尝柠檬水渍的清香,手臂绕过她腰间,带着人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庄静檀撞靠上大理石桌面,他手松松搭在餐台边沿两侧,把她圈在怀里肆意索吻。

斯珩穿了件质地柔软的浅色羊绒衫,很快被接吻时也不乖巧的人揉得不成样子。

他们的确很久没接吻了。

冷战和打架,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消耗了身体里的火气。

现在这把火又以燎原之势一路烧了起来,深吻越来越过界,庄静檀能感觉到有什么硌到了她。

斯珩双手忽然卡在她腰侧,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托到餐台上。

意识到他想干什么,庄静檀没忍住,推了下他:“……等会儿我还想做饭呢,你确定不吃?”

斯珩微微笑了笑,深邃的眉眼从容自若。

“谁说的?”

………………

她的大脑有那么一瞬被白光炸开,快感沿着脊椎攀升。

斯珩存心取悦起人来,她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水声汩汩。

庄静檀咬紧了下唇,不想发出声音,只能伸手抓皱他肩头的衣服。

斯珩很细心。

在最后的时候,他甚至会伸手绕过去,轻轻按着她发麻的腰眼。

又抬头凝望她,神色似是平时开会时无异,很平静,只是黑眸幽深,唇边有很淡的水痕,他用舌尖卷过,看庄静檀缓缓闭上眼睛,登时笑了,俯身又吻过去,模糊不清地将话渡进她口中:“不甜吗?”

庄静檀浑身发软,连话也比平时软几分:“甜个屁,斯珩,你是不是受虐狂?”

“是。”

斯珩声音很低,愉悦地笑了笑,把人冷不丁抱起来,穿过前厅进了卧室。

不是主卧,是她最近常睡的客卧。

……

斯珩:“帮我。”

庄静檀手心被塞了个小方盒,她撕开包装,又反悔了,撇过头去:“你自己来。”

斯珩也没再逗她。

她的黑发铺开在床上,深色床单映出白来。

中途庄静檀伸手拍他小臂,表达抗议。

斯珩没理。

他不出声,但每次都很准,因为知道庄静檀失控的点在哪里。

一盒很快见了底。但最后一次兴致最高,因为找了个新玩法,她把浴巾带子抽出来,结果弄巧成拙,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利落地求饶了。

“求我也没用。庄静檀,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斯珩贴在她耳边说。

斯珩偶尔会垂下黑眸。

两个人的右肩与左肩碰在一起,旧伤与新痕相见。

她像他抓不住的一阵风,一阵很凶又消失很快的风。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真切地,长久地感觉到她的存在。

惊蛰刚过,雨水增多,天地都潮湿。

淅淅沥沥的春雨拍在玻璃幕墙上,渐渐远成交颈相卧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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