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四十七章

依着白烨让鹦鹉带来的口信,白烨如今已攻到三十五重天。接下来的两日,鹦鹉都没再来。青槐坐在院中很是焦灼,可又不敢让鹦鹉带信去打扰他。第三十六重天,进了南天门就是天宫了。

主人不开心,绒球也不似平时活泼,仅是在她身边陪着。画宜会来与她说说话,继续讲些白烨小时候的趣事,也就那会儿听到些好玩的,她才会笑笑。

这一日午后,天上时而晴空万里,时而黑云蔽日。青槐心里担忧无比,此刻天生异象,白烨应当已经攻进南天门了。

她拿出腰间的锦袋,从里头找出她刚成仙时老婆婆给他们剪的小像睹物思人。除了小像,她还发现锦袋中有两撮结在一起的头发——是白烨与她的头发。这应该是白烨哪天闲来没事干,趁她不注意时候偷偷放进去的,好嘲讽她的睡相。

她不禁笑了笑。其实不管经历了多少,白烨还是有他少年时候的影子。无论人前多寡淡,他那颗顽劣不羁的心,总还是在的。

正回想着,眼前闪过一道光,将她晃了一晃。丛丛花木间走出一个道袍老者,他匆匆忙忙朝青槐行了一礼道:“将军。”

寂秋?青槐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眼看他道:“何事?”

“帝座他攻入天庭后兵力不足,弱势,被玉帝的人围困了,”他的语气十分担忧,道,“将军,你去救救他罢。”

青槐往后倒了倒,站定道:“你说什么?!”

此刻画宜不在,她留下一封书信就随寂秋去了天庭。

三十六重天,重重惊心动魄,见不到一个活人,整个天庭遍地都是尸首。

看着这尸横遍地的荒凉景象,她心想白烨与岳府神兵纵然强,可毕竟人少,遇上几十万玉帝亲军的时候也是寡不敌众。加上琼九的鬼军仅是一直丨被丨操丨练,无任何实战经验,只怕白烨此时真的凶多吉少。思及此,她愈发忧心。

她一路跟着寂秋寻到了原本清澈的日明潭中已被血水浸染,只见白烨满脸是血,手中握了一柄龙骨剑,被玉帝数十万亲军围困在当中。

青槐的心一沉,顾不得多想,立刻拿出兵符,召来所有天兵。

天兵只听兵符调遣。不过数十玉帝受了重伤,意识到她已反叛,怒火滔天,脚下所有的祥云突然都化作乌云。他的声音不再似先前一样和蔼,“你胆敢同逆臣犯上?!”

“逆臣?”被围困的白烨暴怒,“你弑我父篡他位,辱我母烧她宫,毁我兄长容貌,灭我凤凰原身,毒杀正妻,屠戮我族。逆臣?究竟谁才是逆臣!”

尚未等轩辕拓反应过来,青槐趁机带兵一路杀过去救下被围困的白烨。白烨极其疲倦,语气急迫又无奈,朝她道:“你还是来了。”她看着他这满身血也急了,说:“我说过我会帮你的啊。”话音未落,白烨已将仙力全都还给了她。

此时白烨与玉帝两败俱伤,白烨死撑着与玉帝几个心腹拼杀,青槐提着沉香剑去杀玉帝。正要靠近玉帝,突然一队亲军朝她杀来,其中一个兵卒在她背上划下一刀,她整个人都向前跌去,一抬手,伤口就会继续撕裂。

白烨此时自顾不暇,尚未发现她受伤,她舒一口气,咬牙忍痛朝玉帝斩去。

本就重伤的玉帝被她一剑刺入心口。他吐出一口血,拿剑撑着自己的身躯没有死——要龙骨制成的兵器才能杀死龙族后裔。

玉帝死死盯着她,她脚下的黑云缠了上来,绑住她的脚踝朝上空猛地一甩。被甩出几十丈,她吃了痛,翻身跃起挥剑斩断云气,开始念起金光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此时日色正盛,金光咒的威力也在变强,她身上开始晕起一圈金光,“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我身。”咒一念完,她就结印朝玉帝打去。

与此同时玉帝正提剑朝她杀来,金光咒明明是护身咒术,他根本没想到她竟然可以用它来攻击人。他被一道金光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翻在地上。

青槐正要再次攻击,玉帝却突然低吼一声,化为一条金色的龙钻入黑色的云气中不见踪影。不能让他逃走!她立刻结印,腾到半空朝地下打去,体内的力量不断翻腾,滚烫万分。

轰——

黑云散去。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整个三十六重天,竟然因为她一掌裂开了一道缝隙?!

数千兵士措手不及,从缝隙中滚了下去,摔入三十五重天变得血肉模糊。

黑云中传来一声龙吟,一条金龙猛地窜起飞上长空,霎时滚滚浓云蔽日,金龙身边的云不断翻腾,化作五色祥云。又是一声长啸,金龙带着五色祥云朝她迅速俯冲下来。

阳光被黑云遮住,青槐的力量瞬间削弱一半。此时白烨恰好杀光玉帝心腹,闻得动静,用另一只手召出神栖剑,念诀朝空中劈去。银色的光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云层被他劈开,渗出明亮日光。

青槐即刻结印,朝轩辕拓打去。他没有防备,被一击打中额头,从空中重重跌落,几片金色的带血龙鳞散在地上。

就是现在!

白烨冲过来扬起龙骨箭,刺入他眉心。

一道光闪过,哐啷,龙骨剑被打飞在地上。

上空传来寂秋的声音:“果然是你们。”

“什么?”青槐尚未反应过来,一道气流骤然席卷过来,叫她险些被击入日明潭。

日明潭是上古妖帝帝俊的伴生法宝河图所化,自帝俊死后,潭水就冲满了戾气。一旦落进去,定当少半条命。

原本伤口已撕裂的背部无比疼痛。白烨立马冲过来将她扶起,抬首道:“你果真是玉帝的人?!”

寂秋驾云浮在上空,冷冷看着他们开口:“不。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不过……”他冷笑两声道:“只不过,我当日所说的最高统治者,并非轩辕拓。而是你们的前世。”

尚未等他说下去,青槐立刻挣脱白烨,冲过去拾起龙骨剑想斩杀轩辕拓。

上空的寂秋又发出一阵冷笑,结了个十分古老的咒印朝她打来,再次将她掀翻。彼时地上的金龙长啸一声,再度飞起朝白烨迅速袭去。

“不要!”青槐来不及思考,提着龙骨剑,调动身体里的那股力量,不顾一切朝白烨冲过去。

嗤啦,一剑刺中轩辕拓眉心。

同时,她挡在白烨身前,也被轩辕拓刺穿了胸膛。

痛——无比疼痛——

她差点瞬间毙命,白烨在她耳边不断嘶吼。她感动无比疼痛,那晚白烨戴在她手上的红色戒指不断放着光,将她即将死去的灵识重新唤醒。

她努力抬起眼皮,轩辕拓的尸身就躺在边上,已无回天之力。她刚舒一口气,却看见寂秋正悬在上空结印,要攻击他们。

一个古老的印从空中打下来。“走开!”青槐使出全身力气把白烨推开。

寂秋的印直接将她击入日明潭中,充满戾气的潭水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宛如刀剑在剜开她的每一寸肌肤。

刺骨寒冷、眩晕、窒息感席卷而来,她眼前一片黑暗。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但她已没有丝毫力气挣扎。

罢了,白烨没事就好。

意识模模糊糊,恍惚中,她感觉周围的水流动了动,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也沉入了水中。

似乎有什么包裹住了她,不知为何,原本极寒伤人的潭水变得温暖了起来。仿佛有两只胳膊绕住了她。白烨的声音传入她脑中:“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接着,绕住她的两只胳膊紧了一紧,有什么东西在拖着她往上游。

就在那一瞬,窒息感消失了。

她回到了地面上?

一个温暖物什挪到她唇边,瞬间满嘴都是腥甜的气息……是神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恢复了意识。她猛地睁眼,发现白烨抱着她滚在地面上。

她挪开他已没有血往外冒的手腕,几乎快疯了。

此刻白烨浑身是伤,衣衫被日明潭的潭水浸湿,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因他神血的作用,他的记忆不断涌入她脑海。

当时她被寂秋击入日明潭后,白烨吼了一声,拼尽一身修为朝寂秋挥去一剑,剑气连卷着狂风朝寂秋袭去,寂秋抵挡不住被打成重伤,立刻消失在空中。

白烨没有去追,疯了般跃入日明潭中找青槐。他忍着剧痛把她护在怀中,用最后的力气把她带回了岸上。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她,立刻割破自己的手腕放血。

她不醒,他就一直放血。可是,她伤得太重。等她醒来的时候,白烨血都已经放干了。

此刻,他已浑身冰冷。

青槐觉得脑中空白,僵在原地。

天空残阳如血,地上血流成河。白烨的尸身,就那么抱着她。

她颤抖着身子靠在他的胸膛上,却听不到一点心跳。

白烨死了?

白烨死了。

白烨死了……

强烈的悲伤感涌上来。她崩溃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阿淮,你不要怕,从今往后,我来保护你。”这是他重新见到她时,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这是他此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