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白芷彻底歇息一阵,到晚上却头脑丝毫没有睡意,于是干脆到书桌边坐下来,擦了擦桌子,拿起手机刷新闻。
结果在微博热搜榜上,一份萧歌工作室的声明热度居高不下,是一份道歉声明。
还没来得及点开看具体内容,手机滴滴滴的响个不停。点开微信,一看不得了,手机里充满了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
原来关于比赛的事儿,不仅是她这儿,学校里提交的作品也出事了:当班长把孩子们的作品提交上去的时候,把石头的另一幅白芷没有看过的作品也夹在其中提交了。
这幅作品取名为《最可爱的人》,原本也没什么大的问题。但是他画的内容是知名明星,“雏菊工程”代言人,偶像红人,又是参加了一个较为知名的比赛,所以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最最关键的是,可能是由于画技不太成熟,似乎形体把握不够准确,线条走向比较稚嫩和夸张,所以引发了一些粉丝群体的不满,纷纷指责这幅作品是“妖魔化”明星,也有一些声音指出:让孩子去画影视明星,并署名《最可爱的人》,有引导未成年人追星之嫌。
原本也是个较小范围的讨论,仅限于文艺圈层,但是后来又起了一波舆论,说是某个国际上的专门为艺术爱好者开设平台,上面有一幅作品的作者指出自己被抄袭,说自己是野兽派代表画家马蒂斯的拥簇,同时也是这个明星的粉丝,原本有一幅昔年创作的肖像,现在怀疑自己的创意被盗取
这指控就像一石翻起千层浪,让数以万计十万计的吃瓜群众登陆这个平台看热闹,然后又被人挖坟翻出这个平台管控不严并未获得合法经营资质然后它,限流了
总之,这一份声明出台,所有的讨论热潮至此达到高潮,而这个事件彻底从小圈层的事件,成为了一场公共事件,而真的达到高潮之后,所有的讨论又突然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
不知谁提到最近的风波,气氛一下凝重起来,据学校老师说,因为这个事儿小峰已经好几天没过来上课了。
网络上的风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片哗然之后的一片沉静显得格外萧瑟,很多以“毒舌”著称的大v们,此时都大气不敢出,生怕又弄出个什么幺蛾子,自己也突然被架上十字架,拉出来游街示众。
就在这万马齐喑的档口,突然有个根基挺深的业内人士,轻描淡写的聊了几句,这一微小的动静划破黑压压的沉寂,直冲牛虚、星斗,散开一捧又一捧的烟花。
人们仰着头看着洒落一地的烟花屑,依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相对比之下,白芷突然觉得自己身上的事情,好像没有那么奇幻到不可思议了,当然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也是诡异奇绝,但是在现实生活中碰到有其他人有共同的经历,反倒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惺惺相惜之感。
前面见多了职场上的花样频出、底线全无的手段,白芷本以为后面人生里,见到任何事情都不再会引起她的震惊与不解。
回溯完整个事件前因后果,白芷突然有一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之感。
不过这一事件,违反常理的程度,倒是引起了白芷的兴趣。人们大多数是从众的动物,像她一般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有顽强的自我意志的人,属实不多,也难怪,这是在黑暗森林中,属于一露头就要被盯上,要被竭力干掉的自我意识。
白芷盯着网络上这些“肆略”的“棋子”们用语言制作成的“长枪短炮”,皱着眉头试图从字里行间挖掘出背后那个“操众者”的来路、目的和行事风格。
有那么一丝熟悉的味道,出招风格,倒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由于晚上也睡不着,所以白芷干脆把冰箱里的吃食拿出来当夜宵,她妈妈也跟着“深夜放毒”。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闲扯,当白芷聊到一个艺人被莫名其妙架到十字架上,被众人审判,白芷妈妈突然停止住了伸向盘子夹菜的手,“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没有人站出来说话吗?”
白芷有点惊讶,没想到老一辈的人也会对这些新闻有兴趣,一边喝牛奶一边说:“有是有啊,不过都是站出来批评他的。”
回想起那些奇异而魔幻的言论,一件本来“空穴来风”的事情,让一群人在网络上发泄那么激烈的情绪,联想起这些敲击评论的人很可能一副咬牙切齿、忿忿不平的样子,她突然觉得有点好笑,竟然忍不住笑出声。
接着空气陷入一阵宁静,白芷有点不解的看向对面,只见她妈妈眼睛睁得很大,眉头皱的很紧,认真的盯着她,“那怎么办?”
“我咋知道”白芷的“怎么办”还咽在喉咙里,就被一叠声指责给弄得楞住了,“这很好笑吗?还笑,你居然还笑。”
白芷刚想辩解几句“这些言论又不是我发起的,我也没有跟风引导舆论”就被她妈妈的严肃的眼神给压住了,那眼神好像在说: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看别人倒霉就在一边幸灾乐祸?
就几分钟内,白芷感觉自己的三观又被洗刷了一遍。
被风行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思想浸染得很久了,她认为那些不主动内卷和卷灭别人,就已经是需要花极大的意志力和定力才能做得到的“善良”了,“恶意”则相反。
虽然这只是最低程度的善意,但是这些年来为了做到这一点,她自己知道自己做了多少精神上的抵御和努力。
更不要说,这些年来那些无所不在的黑粉对她的无差别攻击,她自己都差点信了:曾经坚持对有关“善良”与“友好”的守护,已经被强行等同于是“愚蠢”和“弱智”的表现了。
如此魔幻,但是真的就让人有魏晋时代的那种“仰天大笑出门去”的冲动:
大家都以“冷漠”、“排除异己”、“强制管控”以及“精致利己”的行事风格作为自己已经跻身“上流社会”的标签而自豪。
那些以“精英”自称的人们,那些作为“小镇做题家”的身份走出大山来到大城市,所形成的一个新中产阶级的圈层,是极力排斥“好人”“善良”这样的词汇,像洪水猛兽一样的逃避它们,就像是在逃避他们裤脚上刚洗干净的泥点子一样。
现在,他们成功的扩大思维领域的版图,把这些思想传播和侵袭到了以韩安瑞和柳菲儿为代表的,同样是名校毕业的或者上层,或原本就是中产出身的“x二代”身上,让他们反而成为早生几年、已经占据一定社会资源的“小镇做题家”们的拥簇和棋子。
这或许应该就是新时代的“王侯将相令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