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良久,白芷还是打算找个机会,一吐心中疑问。
一个上午的会议一个接着一个。
由于实在是太忙碌,原本是另一个项目组的林宇、王晓萍,也被调过来不时跟着帮忙。
林宇是传媒大学毕业的,举手投足,都有传媒人特有的书卷气。
王晓萍是本科是普通211,硕士P大毕业,但由于几近三十,进入这个圈子时间算晚,原来跟着朱丹做助理,后来朱丹不甚满意,自请调来白芷的项目组。
转眼就到了午餐时间,林宇依然在忙,王晓萍直接将早上带过来的午餐,放到微波炉里转一转,他们就将午餐对付过去了。
白芷他们跟他招招手,直接出去办公楼周边觅食。
在一家餐厅坐定,韩安瑞拿出两张奢侈品展的票,说主办方寄给他家的,问她有无兴趣,现在送给她。
白芷挑起票看了看,上面日期是一个周末。
“周末哎,主办方时间安排得不错。”白芷勾唇一笑。
“是吧,所以去看看吧。”韩安瑞一脸期待的样子。
“那你会去吗?”白芷挑眉。
“我看看家里的事情,安排时间。”韩安瑞犹疑良久。
白芷把票根轻轻的放在桌面上,淡淡的说,“点菜吧。”
食物让人感到安全,白芷仔细的咀嚼着厨师端上来的精细的菜肴,一口接一口的静静喝水。
韩安瑞则有一搭没一搭的回顾他在美国上大学时候的见闻,包装成几个段子,希望逗对面的人笑。
白芷礼貌的、配合的抿起嘴,淡淡的绽放出笑意,然后低下头继续品尝精美的糕点。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飞机的经历,坐飞机几天前她还和几个同学去了欢乐谷游玩。
欢乐谷的游戏设施都极其变态,每一个都是极具刺激和复杂,让人永远都在生死一线之间徘徊,让人体验濒死的恐惧。
白芷想不通为什么总有人要花钱体验这种极端的恐惧。
挑来挑去,她一项游戏都不想体验。
但是大家一起出来的,黑着脸不配合,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于是白芷妥协。他们最终选择了一个“高空飞翔”的游戏。
懵懵懂懂的被绑上各种皮带绳子升到高空的时候,白芷顿时后悔了。
天旋地转、不敢睁眼,整个世界上下盘旋颠倒,左右扭转回旋,白芷眼睛一闭,恐惧顿时减弱了几分。
不成想几天之后,就被安排最飞机远行。当飞机倾斜着起飞的时候,窗外景色歪着倒退,腾的一下飞机漂浮进空中的时候,一种飘摇无依的恐惧感,顿时胀满了整个心房。
白芷不知怎么突然回想起这些片刻的感受。
她笑了笑,于一阵沉默中开口:“你送我这个奢侈品展会的票,我很高兴。”
话锋一转,她一脸遗憾的说:“不过,你要是不去,那多没意思。”
“可是”韩安瑞欲言又止。
“你似乎从来没有在工作之余,有过这样的额外的邀请,所以,在你心目中,工作里的人,和生活里的人,是从不会有交叠的是吗?”
“这个”
“e你觉得,我们现在在一起吃饭,你觉得我们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感觉如何?是相处愉悦的吗?是有默契的吗?”
“我觉得你特别懂我。”韩安瑞边说边点头。
“懂你?”白芷睁大眼睛。
“我很少遇到能够这么懂我的人。就连我家人,也常常说搞不懂我。”韩安瑞垂下头。
白芷一时间情绪很复杂。
“仅仅只是懂你?”白芷觉得表达很艰难,她想她应该是人生头一次这么激进和大胆的和一个异性聊“感觉”这回事,一般情况下,不应该异性主动追着问她的感觉,而不是反过来的吗?
“除此之外呢?”白芷打算更进一步。
“此外此外我也不知道。”韩安瑞似乎不好意思,双颊开始泛红。
他的身体似乎还撒娇似的扭动了一下。
她真的想,真的想就直接问一句:
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角色?在哪个位置?你怎么定义我们目前的关系?你心里可有我姓名?
不过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嘟着嘴,含娇带怯的神情,不忍再问下去。
其实这已经是第三次,白芷想要追问一个答案了。
现在看起来,其实答案已经明了了。
白芷有点没好气。
她直接一脸委屈的问:“你知道我在和你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韩安瑞期待的看着她。
“像是坐过山车!就那种欢乐谷里的云霄飞车,起起伏伏的。”白芷说完了不再看他。
她算是明白了,韩安瑞就像是个被严格定制的、规矩森严的一个华美的、精致漂亮的空架子外壳。
你要是想要看看他的内里,会发现里面是一个巨大的洞,空荡荡、冷飕飕的:他没有心。
他永远彬彬有礼、永远一丝不苟、守时重诺、从来不曾有一句重话,也似乎从没见他真正发过怒
特别是在白芷面前,温文尔雅、雅正端方、平易近人,从不因自己家里的显赫背景摆过架子,永远发乎情止乎礼,活脱脱就像是魏晋时期的流传悠久的世家大族的公子和男神。
要不是这一年来天天跟他一起吃饭,和他对话,看他写的文,画的画,这个人就时刻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
白芷都要觉得她真的是掉进了一部玛丽苏的脑残网文里,或者附身到了类似《青蛙王子》的总裁偶像剧当中的一个疏离的冷静的角色上。
回去的路上,趁他不注意,白芷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袖子,她要确认了一下这个人,是否确实是有实体、有体温的真人。
韩安瑞还回过头、垂下眸看了看她,以为她有话要说。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她想对方可能真的把她当成普通的同事。
之前的一切或许根本都是她自作多情。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柳菲儿来了三次电话,都是问白芷什么时候下班。
白芷每次都回答了,但下一次柳菲儿还是不依不饶的电话打过来问。
当五点多的时候,白芷拿起手机接起来,听到对方为怎么还没下班的时候
她没好气的说:“我都说三遍了,六点半下班!”
对方没说话,只听得一阵悠扬的琴声从手机那一头传过来。
“听我弹琴!”柳菲儿言简意赅。
于是白芷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双手在键盘上翻飞,耳朵则欣赏着手机另一头的音乐。
一曲终了。
柳菲儿问:“弹得如何?”
白芷一脸懵逼:“挺好听。”
柳菲儿收线:“下班后来我家。”
白芷:“哦”
柳菲儿总是让白芷有一种云深不知处的错觉。在她重重关隘、处处险峰的职场世界里,在循规蹈矩、礼教森严的人文环境中,突然闯进来一个不合时宜者。
她只大大咧咧的,永远都直抒胸臆、朴实无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内心强大到似乎从不担心会惹人不快。
见多了B城心眼一个赛一个多的“宫斗冠军”,每每看到柳菲儿那张脸,她甚至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轻快和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