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这时刘大人推门走了进来,面上全是焦急,见到迟澈赶忙扑了过去,就差没哭出来了:“阿澈啊,早上的事可都听说了?”

点了点头,迟澈躲过刘大人,递给他一张椅子,又添了杯茶水,道:“皇上怎么说?”

一口茶刚咽下去,刘大人就苦着一张脸:“皇上下旨,五日内破案,到时候殿审。”

“刑部那边怎么说?”果然,事情闹到了这般地步。

“那个老滑头,可是躲得比谁都远。说什么刑部最近手头上事务繁重,还是交给大理寺吧。”刘大人重重地冷哼一声,“拐着弯说大理寺清闲不干活!”

“大人,我要审问严小姐。”迟澈不是请求,是告知。

“你说你,什么审问不审问,少夫人在严府,你若是有什么疑惑,上严府拜访问问便是。”刘大人白了迟澈一眼,这孩子说话实在是不懂事。他可不想得罪一方,真要是押到这大理寺的牢房来,出了事他可是担不起,“话说回来,这严大人不压着反而这般闹了一场,怎么总是觉得此事透着几分异样?”

小九进门见到的便是迟澈在踱步,刘大人坐在太师椅上看着迟澈在眼前走来走去。

“大人。”小九朝刘大人行了礼,又道:“小人打探了些消息。”

迟澈停下脚步,点点头示意小九开口。

“昨日午时过后,郡主和少夫人差不多便出了丞相府,听说是郡主要去金光寺祈福。马车没怎么停留,只是在段记绸缎庄那里停了一次,少夫人扶着丫鬟下了车进了店里,就没再出来,掌柜的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少夫人就从后门直接走了。郡主大怒,派人从后门去追,自己坐在店里等,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人,才气冲冲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是回府了?还是去金光寺?”

“回丞相府了,却是绕了一趟城南。”小九有些无奈:“回到丞相府时已经申时末差不多酉时,谁知道车上只有一个晕倒的嬷嬷,已经不见了郡主的影子。”

刘大人闻言,站起身:“绕路时可有停车?定然是那时动的手脚。”

“回大人,马车走的多是街边巷道,还有不少小路,本就人少,这马车走走停停的,根本难以确定郡主是在何时被劫持。”小九也实在头疼。

“这……”刘大人不知该如何开口,看向迟澈。

“是在南坪巷,约莫未时被冯三等人带走的。”迟澈脑中飞速构建全部的犯案过程:“酉时抬去的扬花楼,刚刚在牢里已经审问出来了。”

“这,这是破案了?”

“三人不过是收了银子,成了案件中的一环,这背后的谋划之人才是害死郡主的凶手。”迟澈看着刘大人失望的表情:“想必丞相和郢王爷应该不会满意这三人害死郡主的这个结果。”

刘大人面上一怔,他只想着快点扔掉这个烫手山芋却没想到这个结果完全没用,还有可能被扣上个尸位素餐的罪名,小心翼翼的问:“这背后可是少夫人?”

“想必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这般揣测,这也是为什么严大人执意闹到御前恳求皇上严查的原因。与其让人背后怀疑,不如查一个明明白白。”迟澈不得不说,此为上策。

刘大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搓着手很是焦虑,迟澈看着小九,道:“郡主将所有人都赶去追少夫人?”

“是,只留下了随身嬷嬷,二人在店中等了半个时辰,见人迟迟不回才离开。”

“后来的车夫,是哪来的?”

“这……”

“马车到丞相府门前时,可有车夫?”

“没有,当时看门之人只见到丞相府的马车,还觉得奇怪,结果掀开车帘才看见嬷嬷晕倒在车内。”小九说得肯定。

三人一时陷入了沉默,刘大人想开口,看了看迟澈。

“依我看,车夫定然是寻不到的,不说当时必然做了一番伪装,谋划之人手段了得,若非自己心腹之人,恐怕此时已经不是活口。”迟澈又道:“若是执意要去寻此人,恐怕才是入了背后之人的圈套。”

刘大人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可若是不找,又该从何下手?

迟澈站起身,朝刘大人行了个礼,道:“大人,我可能要去一趟严大人府上,问问严小姐昨日之事。”

“无妨,你且去便是,可要注意态度,严大人护短,没的对你不善。”刘大人也是真心嘱咐,一是怕迟澈莽撞受牵连,二也是为他好。

迟澈以为此事,严小姐定然知道一些内情,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小九,先去盯着谢家,多安排些人前后门都守好了。”

离开府衙,迟澈雇了一辆马车直奔严府。

见到严小姐之前,迟澈一直在想着如何开口,可见到宋昶的那一秒,迟澈突然就觉得心里变得放松了。

“参见明怀王殿下,严大人。”迟澈起身行了一礼,随即便见到二人身边的严小姐。

不过双十年华,梳着寻常的妇人发髻,面上没有什么血色,见迟澈看过来的目光,微微垂眼示意回礼。

“迟大人,且免礼。”宋昶挥了挥手,又对一边的严大人道:“严大人何妨同本王去那边的凉亭说说话?”

“自然。”严永说罢转身,看着迟澈:“迟大人,小女身子不适,还请公子多体谅几分,莫要耽搁过久。”

听出了话里的几分逐客之意,迟澈故作不觉,恭声道:“迟某知晓,定当不敢多耽误少夫人的身子。”

抬眼间只见宋昶嘴角一抹笑意,眼里全是说不出的宠溺,不敢再多看,迟澈转身跟着少夫人去了廊下。

眼前的女子坐在廊边,身子靠在廊柱上,没有一丝紧张或是伪装的镇定,他是真的轻松。身上没有佩戴什么首饰,面色清淡,似乎和从前在丞相夫人身边所见之人差距甚远。

“我很久没有这样安稳过了。”

迟澈还没有开口询问,眼前的女子便开了口,声音清脆透着一股欢愉的气息。

“在丞相府的每一天,我都过得那般煎熬,怕夫君来时一脸冷淡,又怕夫君不来一室寂寥。我总想,侍奉好公婆,夫君总能看到,是不是多欢喜几分。后来,府中添了新人,夫君便不再来了。他若是不喜,当初何必迎娶。”

“少夫人,您不必同在下说这些。”迟澈不知他是何意,可总是觉得身为陌生男子,不该听这些闺阁衷肠。

轻笑传来,少夫人笑出了声:“迟大人,不必紧张,不过见你面善,多闲言半句。”

迟澈不再开口,心下叹了口气,无奈道:“少夫人,在下安慰不了您。”

“无妨。”少夫人指了指身边的廊凳,示意他坐下:“真让人羡慕。”

迟澈坐在他对面,并未开口,看样子严小姐并不打算隐瞒,反倒是想一吐为快的模样,便静静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丢了一个孩子。是被丞相府所有人合谋杀死的,当那个孩子从我身体消失的时候,我便知晓,我再也不是丞相府的少夫人了。”

她的声音有些冷漠,好像只是在转述一段从哪里听来的故事。但周身却少了刚刚那份轻松,此时的平静,竟然显得那么无力。

终于,过了半晌,少夫人从那种深深的自我无力中挣脱出来,长舒一口气:“我本心如死灰,可二小姐告诉我,死是最亲者痛仇者快的选择。我不该死,我要活着让他们难受,所以我一直在丞相府折磨着自己,也折磨着他们。”

迟澈知道他们指的是谁,是丞相夫人和妾室薛怜芯,日日相对怕是十分郁闷。

“少夫人这三年都熬了过来,这两日却回了严府,可是时机成熟?”迟澈说的可谓十分直白,那便是□□裸的怀疑和审问。

“迟大人真是让人羡慕的。”少夫人敛了眼中的波动,轻声道:“我不过收到一封信,信上说薛怜芯联合郡主想要毁了我,让我到时候找准机会逃了罢了。”

“仅此而已?”

“不,是十分详细的谋划,郡主要我陪他去金光寺祈福,路过城南段记绸缎庄,那里有后门可供逃跑,第二日借机将此事闹大便可压住那些可能对我不利的流言蜚语。”少夫人说的十分高兴,双眼都有了神采:“可能若不是我逃了,今日城中被传的沸沸扬扬,躺在扬花楼的尸体,就是我了。”

这个毁人清白的手段针对的竟然原本是少夫人,那这背后之人,恐怕就屈指可数了。

“不知夫人可知这传信的,是何人?”

眸光闪了闪,少夫人望着另一边的凉亭,轻声道:“不知。”

迟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一侧,宋昶和严永已经朝这边走来,又看了看眼前的少夫人,迟澈思索一会,到底不再开口。

二人走近,迈步来到此处,迟澈起身行了一礼,少夫人到不在意,依旧坐在廊下,目光深深看着迟澈。

严永将自家女儿从廊凳上拉起身,嗔怪:“这般寒凉怎可坐得。”

“爹爹莫急,女儿只坐这一小会儿,无碍。”

严永见他娇笑,心下疼惜,转身:“迟大人,若是无事,小女也该回房了。”

迟澈这次不装作听不懂了,躬身一礼:“严大人请便,在下也就此告辞了。”

“慢着。”宋昶的声音打断了迟澈离开的步子:“本王也无事,索性同迟大人一路,严大人也不必相送了,早些带严小姐回屋歇息才是。”

严永闻言忙谢礼:“谢王爷体恤,但老臣还是送王爷。”

“无妨。让下人领个路便是。”

“那老臣恭敬不如从命,谢过王爷。”严永唤来一边的小厮,吩咐领二人出门。

马车晃晃悠悠,看着坐在面前的宋昶,迟澈闭了闭眼,没好气道:“王爷这莫不是要跟着去迟府不成?”

宋昶出了严府时竟然眉头都不皱的便上了迟澈的马车,上车后才慢悠悠道了一声,眼拙,上错了马车,懒得换。

“怎么,本王去不得?”宋昶抬了抬眼,声音温柔:“还是说只有长平王世子去得?”

闻言,迟澈忍不住哆嗦,这个人用这样的语气实在渗人,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般吃味?眼见着宋昶的脸越来越近,迟澈故作平静的样子终于保持不住。

“宋昶,别和我说你不知晓长平王世子为何出现在迟府。”

停下靠近的动作,宋昶坐回原位:“本王自然知晓,与阿澈无关。”

实在受不了宋昶这种好似逗弄的语气,迟澈深吸一口气:“王爷,怎么会在严府。”

“本王,同严大人一向交好。”宋昶轻声道:“吏部,可是个好地方。”

“严永是你的人?”

“是皇上的人。”宋昶恢复正经,眯了眯眼:“否则你以为区区一个吏部侍郎,若不是有皇上在背后,能斗得过谢丞相和郢老王爷?”

“那王爷来此到底所谓何事?”想起宋昶和谢婉婉的交易,道:“难道是谢家大公子?”

“此乃其一。”

“还有呢?”

盯着迟澈的脸,见他一脸不解,终于忍不住笑道:“阿澈,你以为若不是本王,你能这般轻易见到严永的女儿?恐怕连严家大门你都进不去。”

迟澈也奇怪,今日过于顺利,本想若是碰壁便想其他法子,定然要见到严小姐,可不曾想不但见到了,严小姐还并无隐瞒的说了那些话。

“王爷如何知道我要来严府?”迟澈来严家是临时起意,不想宋昶竟然提前知晓,还提前安排,难怪严灵才那般轻松之态。

“我今日去了大理寺牢房。”宋昶靠近迟澈,有点疲乏的闭上眼。

闻言心下一惊,迟澈放缓声音:“王爷为何去大理寺牢房?”

“见何培若。”宋昶轻飘飘的开口,觉得靠的不太舒服,阿澈太瘦了,要补补,“她托人告知本王,知道一些西南旧事。”

“她说了什么?”迟澈一动不动,任由宋昶变换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没什么。”宋昶像是累了,迟澈偏过头看着他,心底落过一些慌乱。

马车行进的缓慢,整个马车陷进了诡异的沉默。宋昶又开口道:“你可知本王同严小姐是故交?”

没想到宋昶同严灵还有交情,迟澈倒面上的惊讶并未隐藏,逗笑了宋昶,他又道:“我告知他,你是本王的人。”

迟澈一时语塞,耳根隐隐有些发热:“什么?”

“警告她对你客气一些。”宋昶十分厚脸皮的开口说了这句话,“顺便,确认一个名份。”

迟澈只能闭了闭眼平复内心的无语,僵着声音:“下官并不想要这个名份。”

“不是给你的。”宋昶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迟澈,“我想要,这个名份是给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