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公子公子,不好了。”还没见到人,锄禾的声音就传了进来,迟澈正卧在窗边的塌上看一本杂记,十分有趣。

放下手中的书,懒懒的撑起身子,等锄禾缓口气才道:“又出什么事了?”

“哎呀,公子你快别坐着了,大公子被皇上罚去城外三十里的军营操练去了。马上收拾东西要走了。”

迟澈一听,眉头微皱,转念一想必是和前几日之事有关,他见旨意迟迟不下,以为没什么事了。可是城外三十里?似乎是承训营吧。

“走吧,去看看。”

迟澈到时迟骁正在收拾东西,抬头见迟澈,示意他坐:“听说了”

“嗯,怎的还是受罚了?”

迟骁停下手中的动作,坐到迟澈对面:“算不得罚,到是想去承训营很久了,半年时间而已。”

“宋昶的主意?”迟澈转念便猜测了几分,忍不住多问一句。

点了点头,迟骁眼底深深:“是。”

昨日一行人急召进宫,宋昶突然缓下步子落到迟骁身边轻声说:“面见皇上时,直接认个能力不足监察不力之罪。”

“你什么意思?”迟骁皱眉。

“迟骁,你该知道,因为阿澈,我也断是不会害你。”宋昶收了寻常调笑的神色,看着迟骁,“你此次定是要被牵连降罪,只有先发制人,才能不给闵阳侯夫人给你冠上其他罪名的机会。”

迟骁不语,但宋昶知道,他会那么做的。

“况且,本王知道你想要什么。”宋昶丢下一句话便不再开口,迟骁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觉恨不得立马一拳砸过去。

迟澈昨日是真的忘了,这赵且珺一死虽然凶手已经捉拿归案,可这负责巡防的迟骁必定是难辞其咎,这半年的责罚恐怕都算轻的了。

点了点头,迟澈不再言语,只看着迟骁在那里收拾包袱,不过几件换洗的里衣。

“阿澈,我不在的日子,照顾好自己,离宋昶远些。”迟骁一想到宋昶就心里泛酸,有些事有些话,可他又不愿意迟澈知晓,只能尽力不让他们接触,可这接下来的半年,恐怕宋昶会趁机想尽一切办法接近阿澈,他是在不放心。

“大哥如何不知,若宋昶真心谋算,我根本躲不过。”若是从前迟澈定是会应了,可如今宋昶这些作为是摆明了不会放过自己。

迟骁也知道,宋昶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半年的机会:“也罢,娘亲那边,你多照顾一点。”

“嗯,你在承训营自己注意身子,免得娘在家担心。”

没说几句便有人在门外催促,迟骁也不再多言,拿上包裹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看着迟骁的背影,不知怎么,迟澈总觉得这半年恐怕会有什么东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他们都深陷其中无法看清。

“走吧。”迟澈关上迟骁的房门,带着锄禾回自己的院子。

回到刚刚看书的塌上,迟澈想了想问锄禾:“今日外头可有什么消息?”

点了点头,锄禾道:“今日这消息可是多的满天飞,公子要听哪一桩。”

瞟了一眼锄禾,迟澈没好气:“拣重点的说。”

锄禾如数家珍一般悉数道来:“昨日闵阳侯夫人进宫闹着要责罚世子还有公子,结果谁知长公主不轻不重的全给堵了回去。结果皇上只下令砍了那胡谦南,却没有真正责罚无辜。”

“嗯。”迟澈似乎有些走神,可面上的表情却显得不那么轻松。

锄禾继续道:“昨日连夜闵阳侯府就设了灵堂,据说侯夫人哭的几次晕厥过去,半夜回春堂的大夫就守在闵阳侯府了。”

“若说这赵且珺也是自作自受。”即便他受人怂恿,可到底是自身罪孽深重又胆大包天。

锄禾点了点头道:“可不是嘛,三个月前他玷污了城东那个姑娘,后又害他的未婚夫婿惨死,百姓都说是报应到了。”

谁家没有个一儿半女的,真要遇到赵且珺这样的人恐怕都恨不得他千刀万剐死个干干净净才是,天道昭昭。

锄禾哼了一声道:“今日上门吊唁的人倒是不少,算是给足了侯爷的面子了。”

“恐怕不只是侯爷,还有那个远在北地的胡家人的面子。”迟澈揉了揉眉心,恐怕再过个几日,胡家就该收到这个消息了。

锄禾朝香炉里拨了一小片安神香,道:“公子别费神了,躺下休息一会儿,小的去给您买点荣蒸坊的流心什锦酥来。”

迟澈点点头,便躺在榻上,锄禾给他盖上一张毯子,关好窗户,嘱咐一声正在洒扫的小厮小东,便出了院子。

锄禾回来时迟澈刚好醒了,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道:“买了些什么?”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锄禾走到迟澈身边,道:“公子,这两日便莫要去衙门上了吧,我刚刚在街上听说,今日闵阳侯夫人好一通发狠,掐着世子的脖子说什么怎么不是世子去见他死了的娘亲。”

迟澈手指在桌角轻轻摩挲,“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赵且祎抢了他儿子的世子之位,他儿子便不会死。却选择忽略,这世子之位莫说本就不该是他的,即便丢,也是赵且珺一手毁掉的。”

“如此这般狭隘固执,怕会牵连公子。”锄禾拿了一件大裘给迟澈披上:“谢家夫人也去了,谢二小姐当时在堂上吓坏了,扶着世子回了屋,听说在闵阳侯府住下了。”

“谢婉婉倒是对闵阳侯世子极是上心,可这下闵阳侯夫人一死,这婚期便是要往后延迟了。”迟澈说罢又笑着朝锄禾道:“我这样的小人物还用不着闵阳侯夫人动手,放心吧。不过这休息两日还是可以。”

锄禾点了点头,将糕点摆在碟子里,端到迟澈身侧,道:“这半年大公子不在京城,您上哪都要带上我。”

抬手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锄禾,道:“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啰嗦。”

吃了一大口,锄禾含含糊糊道:“公子,您就知晓欺负锄禾,依小的看也就明怀王爷能口头上占你半分便宜了。”

宋昶,那个人不知道和赵且祎是何种交易,竟花费如此大的心思,谋一个的闵阳侯府世子之位。

闲暇时间过得倒是极快,他在家中同锄禾差不多花了两日才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修整了一遍,之后迟澈就搬着一张榻躺在上面看看杂书。

懒散了两日,今日迟澈竟然醒的有些晚,外面亮的有些刺眼,难得竟然不见锄禾,迟澈披上外衫,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不见锄禾的影子,连负责洒扫的小厮小东也不在。

索性便坐在了院门边的的石凳上,侍弄侍弄花草。

“迟大人,倒是有几分好雅兴。”一声轻笑传来,清淡的声音让迟澈抬起了头。

迟澈露出一个微微惊讶的表情,眼前人竟然是那日在宴上走路有些瘸跛的男子和当时开口说赵且祎推赵且珺下河的男子。

又看见身后的迟青似乎有话想说,迟澈无奈起身行了一礼:“世子。”

偏头的一瞬间,一侧的青丝滑落,迟澈这才想起自己如今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模样,难怪迟青脸上那样不自然。

随即绑好外衫的腰带,折了一截树枝简单束了发:“让世子见笑了。”

迟青上前半步,声音生硬,面色有几分不悦:“不像话,知道见笑了还不快去收拾妥当。”

“迟公子倒是难得见这般模样。”长平王世子语气中是真诚的笑意,没的让人听来愉悦至极。如此这般迟青反倒不好挡在他面前了。

长平王是当今皇上的弟弟,因相貌有损,且当年身患恶疾退出皇位之争,如今闲居城东长平王府,同王妃二人极少出现在京城世家的视线里。二人唯一的儿子李兆七岁那年身染恶疾,最终是刮骨祛腐才保住了性命,可却因此废了一条腿,再也无法学习拳脚骑射功夫,虽说仍旧可以独自行走,可姿势却也十分难看。

“世子谬赞,若是无事且容在下回屋收拾一番再来。”迟澈在自家虽不介意这般,可到底要顾及旁人的身份,便行礼欲回。

此时李兆身边的男子开口,声音有些不自然:“那日许府之后,还没来得及同迟大人道一声谢。”

“道谢?”迟澈不明那人何出此言。

男子面色一红,那日被眼前之人逼得后退不说,话都说不利索,想到此事更是觉得害臊:“若不是迟大人,在下倒成了污蔑闵阳侯世子包庇凶手的帮凶了。”

“不必。”迟澈想了想又道:“公子下次若是不确定之时,莫要轻易开口,否则被误会与人合谋就不好了。”

那日迟澈紧逼他,若是他执意咬死赵且祎推人入水,那恐怕就有可能是胡谦南的共谋,可显然他不过是一时脑热,说了这不清不楚的证词。

男子面色一愣,这才反应他恐怕当时已经知晓真相,逼问至此是在试探他的身份。

不再理会,迟澈转身回屋,简单梳洗一番,锄禾竟一直未回,想来今日还要去衙门看看便不再多等。

出门时三人竟然还在,此时已经坐了下来,正是迟澈院子里刚刚坐过的石凳。硬着头皮上前,迟青见他这副打扮,道:“你收到消息了?”

通常只有发生命案时,他才会着深色衣裳出门,刚想开口,又被迟青打断:“扬花楼你就别去了,直接去衙门看看就是了。”

“扬花楼?”迟澈不知扬花楼又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一早便听说有世家夫人在扬花楼被抬了出来,衣衫不整,还有几个寻欢的男子,那情景简直不堪入目。”江崇说的唏嘘不已:“当时我和世子在味遗轩吃饭,堵得出不来,还好迟大人经过,我和世子才坐了顺路的马车过来了。”

竟然一早出了此事,想必这京城的茶余饭后的谈资不用花钱,停不了了:“既然如此我还是去衙门看看吧。”

站起身行了一礼便欲出门,却不想长平王世子也站起身,拍了拍身前沾染的几丝草屑,朝迟青拱手行了个虚礼。

“既然迟大人要出门了,想来长平王府的马车也已经到了,我二人也不便多逗留,便麻烦迟大人领个路出府了。”李兆说罢朝迟澈面露几分得体的笑容,江崇朝迟大人拜了一礼,跟着李兆出了门。

迟澈闻言便停下了脚步,李兆轻笑:“在下走路恐怕有些慢,迟大人切莫嫌弃才是。”

“世子说笑了。”迟澈看着眼前男子,不俗的容貌,上佳的身份,若不是这腿疾想必在这京城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贵公子。

三人出了门,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迟澈看了一眼李兆,道:“世子同江公子慢走。”

“马车宽敞,可送迟大人一程。”李兆望着迟澈,面上是邀请之意。

迟澈心下突然想到宋昶之言,垂眸便开口拒绝:“不劳世子相送了,在下想在街上走走,打探一些今早那事的消息。”

李兆看了迟澈一眼,眼神晦暗不明,最后却只是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二人便不逗留了,迟大人路上多加小心。”

看着李兆和江崇上了马车,迟澈有种异样的感觉,李兆此人,有些看不明白。

马车上,李兆收敛了气息,整个人瞬间变得低沉了几分。江崇转过身子,不明就里问:“怎么了?”

“宋昶比本世子眼光好。”

“什么意思?”

回想起在院中所见的一幕,李兆勾了勾嘴角:“迟澈,你以为如何?”

“聪明,戒备。”江崇想了想,“恐怕不好笼络。”

“迟澈,这么多年还是这么吸引人啊。”

李兆突然叹了口气,蹦出了这么一句让江崇目瞪口呆的话。

那边迟澈也不停留,朝衙门走去。才走没多久,锄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追了一路的锄禾气喘吁吁:“公子,您可等等我呀,害得人好追啊。”

迟澈脚下步子不停,偏头打量了一眼锄禾,才开口问道:“一大早去哪了?”

“夫人这两日牵挂大公子,就想着多做几身衣裳好过些日子给大公子送过去。这不是也得给您做两身,我就和愿香一道去了,谁知道就遇着了大事。”锄禾说了一大段,又喘了口气。

迟澈一路走过虽说不真切,可也知道多半实在谈论一早的事:“倒是会凑热闹。”

“我不是看热闹,是打探消息,整个南巷边全是人,我紧赶慢赶才赶回来。”锄禾跟着迟澈的步子,说话气都不顺,挥了挥手给自己打扇,这天气虽寒,可穿这么多又一路跑来实在是有些背脊发汗。

“折腾这么久,可打探出什么消息来了?”

“这扬花楼今早抬出个贵夫人,听说是被三个男人给活活折腾死的。那样子看起来,估计没少受苦。”锄禾想起那样子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虽说抬出时遮的严实,可奴婢还是认出来了,是敏和郡主。”

“怎么认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敏和郡主,既然锄禾能认出来,那想必其他人也能认出来,恐怕不多久这事便要彻底传开。

“护指,手上就是前几日所见的护指,恐怕不少人都瞧见了。”这护指京城不过两副,敏和郡主虽不说高调,但也时常戴在身上参加一些大大小小的宴会,如今闵阳侯夫人日日待在儿子灵前,另一个人不言而喻,就是丞相夫人了。

“抬走尸体的是大理寺还是刑部?”

“那三个男人倒是被大理寺押了回去,可这尸体看着不是大理寺的人,那样子也不像刑部。整个扬花楼的人都被扣在里面,但听说昨夜便已经开始满街的搜查,否则也不会赶在刑部和大理寺前面控制了扬花楼。”

“恐怕是郢王府的府兵,速度虽快,可这种消息恐怕是捂不住的。”迟澈想了想:“若是丞相府和王府决心压下,大理寺和刑部恐怕插不了手。”

“那公子便省却了一桩麻烦事,不是更好吗。”锄禾不知道自家公子在想什么,只当这种可能是后宅手段的案子,不插手便也并无不可罢了。

迟澈不再言语,这样的手段毁了敏和郡主,恐怕就没有畏惧丞相府和郢王府的意思,脚下步子走得更快,此事有人想压下就必然有人想翻开,全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谁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