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二人也不再说活,玩疯了的阿元终于蹦蹦跳跳回来了,锄禾手里是新鲜的河鱼,阿元跟在迟澈身边一个劲地说话,两人都不看宋昶。

宋昶的眼光一直盯着二人,简单说是盯着迟澈,他知晓迟澈能感觉到,却偏偏装作不察,实在是无奈,阿澈倒是练就了一身镇定自若的好本事。

“阿元,过来。”宋昶声音平和,笑着朝阿元招招手。

阿元不情不愿的走到宋昶面前,不说话,看上去甚是乖巧,在旁人看来这二人的眉眼之间甚是有几分相似。

“上次拿给你的那几本书,可有仔细读过?”宋昶开口问。

“看了一半,有些内容读来难懂,所以多读了几遍。”阿元虽然聪慧,开始识字读书也是空真和宋昶亲自启蒙,可到底是孩子,宋昶拿给他的书也是些不甚容易的经典,读来生涩难懂。

拍了拍阿元的脑壳,只见阿元脸上有一丝不满,宋昶笑着说:“不懂之处,可问问师傅,亦可拿纸笔记下,交由我来解惑,莫要一味自己钻研,误了书中的本意。”

阿元点点头,转头找空真,阴阳怪气道:“师傅,日后不要只知道吃饭睡觉斗蛐蛐了。”

空真被一句话哽住,差点没跳脚,这个小兔崽子,平时不知道多厉害,这会子倒是格外乖巧懂事,忍不住道:“这叫什么话,你师父我是高僧,高僧都是我这样的,懂吗。”

迟澈失笑,刚想开口,对上宋昶飘过来的眼神,立时又住了口。收了脸上的笑意,转而拉了拉刚刚摸鱼时卷起的袖口,极其不自然的喝了口桌上的茶。

空真同阿元斗嘴累了,索性窜进了大厨房去找下酒菜搭配他的春风醉。阿元也不理会他,拉着迟澈要切磋棋艺。

迟澈也不拒绝,与其坐在这面对着宋昶静默无语,不如下两盘棋来的自在,便答应了,阿元高高兴兴搬来棋盒,摆在中间的小圆桌上。

宋昶便自然地坐到一侧,观摩二人你来我往的落子,迟澈不似阿元,棋风稚气,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迟澈落子谨慎,留足了后路,却也留足了破绽。

一局下了许久,迟澈执起一枚棋子,刚欲落定,突然被宋昶抓住了手腕,落在了棋盘左上方的位置。

“后路留的太多,明明多次能吃尽阿元的棋子,却偏偏犹豫不决。”宋昶盯着迟澈的眼睛,道:“再拖下去,你的后路就成了死路,别人可不会给你机会。”

“我赌不起,一朝踏错便是满盘皆输,这个道理,王爷比下官清楚,狡兔三窟堪能保命。”

“你若信,本王自不会输。”说罢执起他的棋子一招落定,刚刚还在缠斗的局面一下子变得一边倒。

“王爷虽运筹帷幄,却到底难以事无巨细,周全二字,下官从不交由旁人代劳。”

“不敢说事事周全,但阿澈,牺牲在所难免,顾你周全,就够了。”宋昶一字一顿,看了一眼阿元,“你给本王把自己看顾好了,一往无前毫无前瞻意识,今日是阿澈同你对弈,步步留情,换作他人,今日这棋盘上,你早就败得一塌糊涂了。”

阿元面色涨得通红,他刚刚才看明白,这盘棋他早就输了,只是迟澈一直在留给他喘息之机,此时他无话反驳,只在心上默默记下了这个教训。

迟澈也不说话,他做事瞻前顾后,从来不敢孤注一掷,他要顾虑的东西太多了,这些年来,他甚至不敢妄动一步。

轻轻放下迟澈的手腕,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种碰触的感觉,阿澈实在是太瘦了。

午时末,用完午饭三人便要离开。阿元眼巴巴地看着三人的身影一直消失在眼前,空真摇了摇头,道:“小兔崽子,别看啦,回来吧。”

阿元瞪了自己不靠谱的师父一眼,道:“您那剩下半坛子春风醉是不想要了。”

说罢也不多言,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空真失笑,这孩子啊,倔得让人心疼。

迟澈和宋昶沿着山路往回走,锄禾跟在身后,迟澈突然停下了步子,锄禾一个不注意撞了上去,一屁股坐在地上。迟澈伸手拉了他一把,不等锄禾开口,道:“锄禾,我有话同王爷说,你去前面守着。”

见公子这般认真,锄禾也不多言,转身朝山路前面跑了去。

看着迟澈,宋昶也不开口,他不知道阿澈想说什么,但极有可能是他不爱听的,但无妨,只要是阿澈说的,都能听上一听。

“王爷所谋何事,下官不知,自也不愿知晓更不谈参与其中,所以还请王爷收了无用的心思。”

“无用的心思?”宋昶因这个形容,抬了抬眉。

迟澈不管他有几分笑意的语气,道:“迟家不会涉足党争,王爷若是想拉拢,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劝王爷及时收手。”

“在阿澈眼里,本王原来只是想利用你?”宋昶好似更加愉悦,索性上前半步,道:“本王还以为,表现得已经够明显了。”

迟澈忙后退一步,冷漠开口:“宋昶,戏弄我有什么意思。”

“迟家自然不会涉足党争,迟青本就是皇上的人,不是吗?”宋昶看着迟澈,面色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又道:“本王就没想过拉拢迟家。”

“至于戏弄一说,本王大可不必戏弄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所以,你还不明白吗?”宋昶一步步逼近迟澈,语气低沉,似是压抑着某种情绪,“还是说,你在装傻?”

迟澈本能地向后退,宋昶却抓住了他的手腕,迟澈挣扎不了,只能任由他握着,宋昶道:“阿澈,明哲保身已经不可能了。”

“那也是王爷干的好事。”自己什么招蜂引蝶的样子自己不知道吗?

宋昶失笑:“太子的锅,本王背不动。”

“一丘之貉。”

“阿澈,你有事瞒着我。”宋昶用的是肯定句,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迟澈心里有什么束缚了他,不是迟家,不是所谓的自保。

迟澈面上的冰霜不散,可眼底闪过的一丝挣扎却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今日本王所言,你好好斟酌,还有,下次记得找一个好一点的借口来搪塞本王吗,党争还用不上你。”宋昶知道,迟澈心里可不仅仅是这点想法。

迟澈被戳破心思,也不再装作恭敬受礼的模样,怒道:“宋昶,你松手。”

宋昶好笑,轻轻松了手腕,道:“春日还是寒冷,下次还是不要挽起袖子了。”

当年迟澈的手腕受过伤,寻常确实很少裸露,今日也不过是兴致起来,挽起一小会儿,不回答他的话,迟澈大步朝前走去,他生气自己在宋昶手底下从来不讨好,实在是没用。

宋昶也不紧跟,就远远看着,该说的话,也说了,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有趣。

回到金光寺的前厅,迟澈和锄禾又拜了拜佛像,添了几分香油钱,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下山去了。

看着迟澈气呼呼的背影,宋昶也不追,瞟了眼金光寺殿前的金身佛像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