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府的园子极大,景致设计的十分和谐,山水相间,每过一处便有个凉亭可供人休息。如今园中已经有不少品种的花都开了,给这灰色的假山,青绿的湖水增添了不少娇艳,也让人顿时觉得精神了几分。
“公子,我们现在去哪?”
迟澈也不知道,不同的杀人方式自然需要不同的环境,人多混乱,人少隐蔽,他实在不好断言。
周云贤不知道迟澈心中所想,只道:“这种场合缺了各家贵女,倒是少了些趣味?”
迟骁负责这次宴会的安防,为保安全,那么许府门外必然有一队人巡逻,园子外是第二队人,园中无人之处必然也会安排几人巡视,这宴会中央,小厮丫鬟、学者学子,无数双眼睛,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周林姝见迟澈半天不答,觉得奇怪,开口问:“阿澈,你怎么心不在焉啊,你怎么了?”
回过神,不再多想,道:“若有,便是破了这纳才求贤的初衷。”
“那可未必,指不定能分辨出哪些是衣冠禽兽,哪些又道貌岸然。”周云贤故作潇洒的摇了摇扇子,不知道风流给谁看。
三人便朝前面的凉亭走去,园中已经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在这园子里交谈,主宴设在距离湖边不远的地方,搭了一处低矮的平台,摆放了多张矮桌,整齐划一,也有特意放置的便于饮酒交谈的圆形桌台,没有设主桌,只要愿意,有结交之心,便可同桌而席。
在亭中落座,有婢女上前沏了一壶茶水,便默默退下。锄禾端过两杯,递给迟澈和周云贤,最后自己也捧着一杯暖手。
这边还相对比较清净,靠近宴会席面处有学子围着书案吟诗作对,挥斥方遒,好一派意气风发的少年景象。
想来既然背后之人敢给他送那张纸条,便是有十足的把握促成今日的目的,与其此时毫无方向的猜测,不如静观其变。
迟澈抬眼间竟看见了闵阳侯府的二公子赵且珺,顿时心中觉得有些不好,抬眼示意锄禾,锄禾会意,走出了亭子。
周云贤虽然惊讶锄禾不声不响的走了,却也不多问,他虽然是来凑热闹的,但看得出迟澈心中有事,不过既然他不多言,他便就不打探。
迟澈看了一眼周云贤,见他看着那边兴致勃勃,不禁好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问道:“这满堂学子,可有心头好?”
闻言周云贤目瞪了迟澈一眼,道:“千好万好,也是比不得迟澈来的让本公子眼底生花,心头滚烫。”
周云贤说的直白露骨,迟澈反倒有几分不知怎么调笑,又道:“你倒是说话口无遮拦,半点没忌讳。”
“说多了旁人也就习惯了,自家一亩三分地,谁有闲情话他人。”周云贤依旧看着那边,眼底带笑,他这个人,比许多人都活的自在真实。
迟澈被他的话逗笑,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语气说:“你倒是像你三叔。”
“非也,本公子只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周云贤眉角轻佻,目光灼灼。
“对了,迟骁和林姝是怎么回事?”周云贤生气的拍了迟澈一下,“十分的不对劲,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迟澈不想解释那些,微微眯着眼看那边热闹的人群,“女儿家的私事,问我甚是不妥。”
瞟了一眼迟澈,周云贤没开口,虽说不知缘由,可自家小妹那模样,遮掩不住的情窦初开,怕是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见迟骁出现在园中,他皱着眉,身边跟着眼熟的身影,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挪着步子跟在他身后。
迟骁见亭子中两人,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走了过来,朝周云贤点头,道:“周公子。”
周云贤笑眯眯道:“迟大人可是辛苦了?坐下喝杯茶?”
“迟骁职责所在,还请周公子照看好令妹。”说罢,他身后那人抬起低垂的脑袋,周云贤风流倜傥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周林姝!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周云贤差点控制不住吼出声,她那一脸欢快是几个意思?瞄到她身上的大氅,定是迟骁的无疑了。若不是她着了一身男装,他定是要将她麻溜打包扔回家的。
“你怎么来的?”周云贤拉过周林姝凑近她小声问。
“翻墙。”周林姝笑眯眯看着迟骁,扯了扯身上暖和和的大氅,真温柔真贴心,“恰好被迟大人给撞见了。”
狠狠翻了个白眼,要真是恰巧,他把面前的茶杯给吞了。
另一边迟骁对着迟澈道:“我已经听宋昶说过了,你最好先回去。”
抠了抠手上的白瓷茶盏,迟澈摇头,道:“我留下,不会有事的。”
见他坚持,他也不勉强,又道:“怎么穿的这样单薄,也不多穿件披风御寒。”
迟澈好笑,道:“大哥,我身体好得很。”
迟骁朝不远处的小厮道:“去门外找到迟家的小厮,让他回府取件披风过来。”
“是。”小厮答道,转身朝后门停马车的地方去了。
“大氅是要还的。”看着自家妹妹,周云贤十分恶意的泼了一盆冷水。
周林姝才不管,他可没说是借,那就用不着还了吧。
不多时披风便送了过来,迟骁也不多留便又离开。
这时,突然有声音从亭子一边传来:“不知几位公子可介意同在下分享这一方亭台。”
二人皆是一愣,转头只见是一位面容白皙俊朗的男子,立在亭子边,迟澈见他是刚刚在书案边同一群学子谈笑的男子。
点点头,迟澈开口道:“这凉亭并未刻上我几人的名字,公子请便。”
周云贤挪了身子,从圆桌面对迟澈的位置换到迟澈身边,那男子走上台阶,没想到的是如此出尘的样貌,走路时却有几分跛足之态。
他似乎毫不在意,坐到迟澈对面,身后的小厮替他到了一杯热茶,又摆上一碟点心。
挥手示意小厮退下,男子开口道:“几位公子一直呆在此处,想必也该饿了,不如尝尝这点心如何?”
迟澈二人也不拘谨,一直喝茶,嘴里实在是苦涩无味,谢过便尝了一块。
眼前之人似乎真的只是累了,坐在石凳上,眼睛望着园中的众人,安静的好像没有生气一般,他想开口说话,一道身影便出现在凉亭中,三人一时都看向他。
是宋昶,他身后两步还有几位男子,看样子应该是许家年轻一辈的子弟。
几人纷纷抬手鞠躬向亭中之人行礼,道:“长平王世子。”
坐着的男子眉眼含笑,摆摆手,不受礼,只道:“不用这些虚礼,倒是让人生疏了几分。”
“礼不可废,许家子弟从不做逾越之事,世子受得。”宋昶看了一眼三人,平静的声音透着几分稳重。
长平王世子也不争辩,只笑着对他身后几人说:“既然王爷说了,那下次你们见到我可要行大礼才可。”
身后几人也不恼怒,看来几人平日里关系是极好。
宋昶不语,走近圆桌,坐在迟澈身侧,他身后几人也分坐在凉亭内,霎时这一间凉亭就吸引了园中众多人的目光。
“王爷一来,这亭子都快承受不住那么多殷切的目光了。”长平王世子半开玩笑的说。
许知泯笑道:“表兄虽不掌政事,可声名在外,又深受圣宠,保不齐有人想沾一沾。”
旁边一人拉了拉许知泯,道:“说什么胡话。”
许知泯识趣的闭嘴,许家一向家风严谨,这样的话他私下可以说,宋昶也从不计较,可这亭子里到底还是有旁人。
另一年轻男子朗声问迟澈:“在下许知润,不知二位,是哪家公子?”
迟澈浅笑,起身行礼,道:“在下迟澈,今日不过是有幸前来见识一番,让公子见笑。”
周云贤也起身,道:“在下周云贤,这是我的远方表弟,周林。”
许知润闻言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如此面生。”
“那边在斗诗,你们几人难道不去?”宋昶见几人还欲多言,便出声打断。
几人见状对视一眼,眼底的意味不明,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们,表哥在不高兴。也不再多言,陆续识相地出了亭子。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先行去凑个热闹。”长平王世子说罢起身,看了一眼迟澈轻笑一声,便循着许家几人出了亭子。
“王爷不去吗?”迟澈见宋昶坐着没有起身的意思,开口问。
宋昶瞟了迟澈一眼,气笑了:“和旁人尚可对坐饮茶,怎么换做本王便多待不得。”
“王爷误会了。”
宋昶也不多言,只道:“长平王世子,你少同他来往。”
说完他便起身出了凉亭,挂上虚假温和的笑意,朝人群中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