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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鹤洲的?眼眶也一下?子?飘上了红,这点红在夜色里藏着掖着,让人根本看不见。

这半年,他不好过。

靠着墙的?脊背忽然往下?落了落,平直的?肩膀往下?一垮,他的?声音很轻:“我坐车做了三十多个小时了,我好累啊。”

他的?尾音是在叹气,一如他话里所说,充满疲惫。

秀气的?柳叶眉皱了皱,姜听?晚的?身子?不自觉地就有了想往他的?身边走的?趋势,可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下?意识里的?动作,僵住了身子?,保持不动。

让他失联那么久,中间就在企鹅上冒过几次泡。她?心里的?委屈一会儿落下?,可却消失不掉,等落下?之?后再过一会儿,就又迅速地攀爬到?了心头上。

娇.小的?身子?是没有动,足尖却转了转,往前悄悄移动了半步。

可刚动了动,下?一瞬,就又被蒋鹤洲拽到?了他的?怀里。

蒋鹤洲这会儿再度扣住姜听?晚的?脑袋,下?巴直接抵在了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压着她?帽子?底下?薄薄的?刘海儿,声线缱绻,往姜听?晚的?手里塞进去了两张用过的?火车票:“家里老爷子?凶巴巴的?,没收了我的?手机,还禁了我的?足。我偷跑出?来的?,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车,倒了两次车,都是硬座。不过,我知道我做错了,我没想着让你?心疼我。”

姜听?晚抬手就拧了一把蒋鹤洲的?腰窝。

他这人实在精明,嘴里说着没想让她?心疼他,看这架势,听?这委屈的?语气,这不摆明了是想让她?心疼心疼他。

可是……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中间还倒车了。

蹙起的?眉心在这时皱得更深了,姜听?晚搭在他腰上的?手没有落下?,反而缓缓往后伸过去,环住了他的?腰身。

因为那真的?是会很辛苦。

蒋鹤洲的?目光流转,几乎没忍住自己的?轻笑声。

他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卑鄙与小人,本来可以?买机票的?,但是却偏偏选了看上去最累的?路。

他想着她?肯定是生气了,不如就让自己先吃吃苦,也好来博取点同情,还好,她?知道心疼他。

三十个小时几乎不眠不休,还待着火车硬座车厢那种?嘈杂环境中,他虽然心里受不了,身子?却还能受得住,要说有多累,那倒也是没有的?。他就是吃定她?的?心软了。

苦肉计比别的?都要好用。就如同他把自己无论如何都躲不过的?离开,设计成了张校长的?错,她?同情他,就不会恼他。

同一时间,姜爸爸正转着手里的?手电筒往下?走。

他才下?了两层楼,手电筒就没了点,楼道里虽然有灯,但是这灯太?暗,他出?来看看女儿有没有安全回来的?时候,总是会拿着手电筒出?来的?。

他叹着气,一边懊恼着自己出?来的?时候没把手机也带下?来,等到?了最后一层楼梯,却慢慢顿住步子?。

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他能看清楼下?站着的?是谁和谁。

胸中的?怒火几乎立刻就升起来了,他快步又下?了两阶台阶,却忽然又皱着眉,低下?头去,想了一些?事情。

他在想这一年来女儿经常表现出?来的?郁郁寡欢,忽然放轻了脚步的?声音,再想了想,沉沉叹了一口气,倒退着步子?,走了回去。

他在楼道的?台阶上坐了下?来,默默数着数字,要是数一千个数,女儿会乖乖上来,那也没什么的?,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八百,九百,九百七十二……越数越气,越数越觉得忍不了了。

面前多了一双熟悉的?雪地靴,姜爸爸抬起眼来,看见了一前一后走上来的?两个人,额上缓缓浮起来的?青筋才缓缓落了下?去。

他往后看了一眼,看着蒋鹤洲出?落得愈发清俊的?眉眼,轻轻哼了一声:“回来了?”

这语气,已经是能给到?蒋鹤洲的?最大的?客气了,还是看在自己女儿的?面子?上。

蒋鹤洲猛地松开了手,意识到?姜爸爸的?目光没有往他和姜听?晚牵在一起的?手上瞧,如同死里逃生一般松了一口气:“回来几天。”

姜爸爸颔首,示意姜听?晚走到?他前面去,他则是拦在了姜听?晚和蒋鹤洲中间,问着蒋鹤洲话:“你?这往上走……不走搬走半年了?还能住那儿?不能了吧。”

“房子?是我家……一个亲戚的?,没事,我还能过去住两天。”

“那去哪儿吃饭?”

蒋鹤洲刚一犹豫,姜爸爸就说道:“没地方去,就来我家吧。”

他这和善的?语气,让蒋鹤洲很是不适应。

***

白?天的?时候,蒋鹤洲在姜听?晚家里的?沙发上坐着。

他这辈子?都没那么局促过。

现在姜家就剩了,三个男人。

姜妈妈对?他的?到?来很是重视,带着姜听?晚一起上街买菜去了。

他和姜爸爸一起在沙发上坐着,对?面摆着儿童座椅,座椅上塞着个大胖小子?,是姜听?晚的?弟弟灶灶,格外不老实,两只小胖手正朝着周围的?空气乱抓。

闹闹在朝着他笑,他也不敢笑,感受着身边姜爸爸的?气息,呼吸也跟着一点点缩紧。

姜爸爸剥了一个橘子?,递给蒋鹤洲,蒋鹤洲连忙摆摆手。

这他可不敢要。

姜爸爸也没太?过催促,自己把橘子?瓣塞到?了自己嘴里,忽然问道:“你?和晚晚,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

蒋鹤洲的?眸子?,瞬间变得灰沉沉的?,身子?也跟着绷紧了。

他垂头,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却还真的?给不出?答案。

就好像,一直就这么个状态,没有突然确认关系的?时刻。

他虽然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是就笃定,可他却一眼认定了她?会是他的?。

这样的?话,说给姜听?晚听?,她?可能不信,但至少?也还算是句情话,说给姜爸爸听?……

他抿了抿唇,衡量了衡量这话说给姜爸爸听?的?话,他能生还的?可能性是多少?。

不说了,狗命要紧。

“还没在一块儿?”姜爸爸忽然充满兴味地反问,“我啊,倒也不是反对?你?们这么早就搁一块儿,我和晚晚妈妈谈恋爱也早,也能理解。”

蒋鹤洲不自觉地点头,算是附和。

姜爸爸脸色一变,手掌成拳,手指立刻紧紧捏住了:“还真在一块儿了?什么时候?个野孩子?,在一块儿了居然都不让我知道。”

他气,最气的?地方偏就在于这事没有提前通知他。

刚才和缓的?声音完全变了个音调,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充满了怒气。

偏在面对?着姜爸爸的?火气的?时候,蒋鹤洲的?局促感才一点点松了下?来,他道:“叔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叔叔,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背着你?去做什么,我的?心思,还有我做的?事情,都是放在明面上的?,我知道我现在年纪还小,在你?眼里不靠谱,可我也有我自己的?底气……”

姜妈妈回家打开门的?瞬间,立刻停住步子?,惊呼了一声。

姜听?晚跟在自己妈妈身后,手里提着菜,她?往里看了一眼,立刻把袋子?放了下?去,自己冲进屋里,看着趴在酒桌子?上的?姜爸爸,再一挪眼,就看到?蒋鹤洲手里握着个七八厘米深的?空酒瓶,正紧抿着唇.瓣,眉目间有些?纠结。

姜听?晚问:“发生什么了?”

“叔叔醉了。”蒋鹤洲开了口,一遍弯下?腰去,从茶几下?面摸出?了一瓶子?白?酒,这酒瓶子?已经见了底了。

姜听?晚的?心猛地一跳,往后看了一眼,姜妈妈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也冲上来了。

姜听?晚看着醉得趴在桌上的?爸爸,缓缓摇了摇头。

她?爸爸酒量不行,已经很久没喝过酒了,家里的?白?酒也是存着,在有人上门吃饭的?时候,招待客人用的?,现在居然全被爸爸喝了,怪不得他会醉。

她?问蒋鹤洲:“我爸喝了多少?。”

蒋鹤洲皱着眉:“喝了三小杯。”

他看了一眼扶着姜爸爸进卧室的?姜妈妈的?背影,心里忽然格外忐忑不安了起来,招了招手,让姜听?晚离着他更近一点,声音很轻地说道:“我放倒你?爸了,你?爸酒醒之?后,是不是得揍死我了?”

若有若无的?酒气在空气里隐约浮动,姜听?晚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你?又喝了多少??”

“没多少?。”除去姜爸爸喝的?那三小杯,他怼了一瓶子?没错,胃里有些?烧得慌,但是皮肉上的?伤痛,他一向?能忍,独独受不了……受不了姜爸爸说了个“你?”字,就没了下?文,话才说了半截,就醉死了过去。

他和姜爸爸聊了很多,也不知道现在在姜爸爸心里,他是个好的?,还是坏的?。

一物降一物的?道理是对?的?,他觉得自己被姜爸爸降得死死的?。也没办法,谁叫他想拐走的?是人家闺女。

姜听?晚伸手去碰蒋鹤洲的?脸颊,他的?皮肤还是稍有些?凉的?,这让姜听?晚稍微有些?安心,可再看着摆在课桌上那瓶空空如也的?酒瓶,瞬间又有些?揪心。

她?爸爸酒量不好,这点她?一直清楚,两三杯子?就能倒,那这空了的?酒瓶。

“你?喝了一瓶?”

“嗯。”蒋鹤洲喝酒不上脸,但是耳垂上却染了红色,没听?清姜听?晚在说什么,慌张地抱着他的?脑袋,陷入绝望,“完了完了,我就应该喝一口就装着醉死过去,这下?把你?爸喝倒了,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