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病

次日一早,林降发现她的课桌上放着一瓶牛奶和一颗苹果。

她询问吕思柠,吕思柠摇头,朝着姜辞的位置冲着她眨了眨眼。

林降了然,却也没立即有什么动作。

她先将书包塞进抽屉,又拿出待会儿第一节课要用到的英语书,一切整理妥当后,这才扭头:“姜辞,这些东西,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身后的少年正趴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掌一只被压在胳膊下,另一只悬空在林降的凳子靠背旁。

手背青筋脉络明显,在阳光的照耀下隐有一层透明之感。

从林降的角度看过去,恰巧能看到他下颚线锋利的弧度,和黑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的阴翳。

姜辞没应,林降怕碰到他的手指,便朝旁边挪了下凳子,又叫了一声:“姜辞?”

这下他听到了,回答林降的是一声极其懒散且随意的哼声,带着鼻音:“嗯?”

林降正纳闷这浓重的鼻音因何而来,眼神扫到他那带着几分困倦的正脸时,顿时就明白了。

眼前,姜辞眼窝深陷,眼眶下氤着两个浓厚的黑眼圈。整个人好似刚历经了一场劫难一般,精神萎靡。

原本清亮潮湿的瞳仁此刻更是干涸黯淡。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林降脱口而出,顷刻间就忘了叫他醒来是为了什么事儿。

“嗯。”姜辞应了声,语气倒还算正常,不过许是因为生病了,这会儿脸色看起来有些沉。

“叫我什么事儿?”

“啊?”林降愣了下。

“刚才不是你叫我的?”

“哦,是我。可我看你现在状态不太好,要不还是尽量少说话吧。”

“没事,”说着,姜辞轻咳了声,右手拧开桌上的饮料灌了两口,朝林降扬了扬下巴,“什么事儿,说吧。”

林降其实很想提醒他,感冒了还是不要喝凉水比较好,可眼神对上他的黑眸,又有些顿了。

她突然有些结巴:“就是……这牛奶和苹果是你的吗……你是不是放错地方了?”

“没错,就是给你的。”姜辞果断反驳。

林降疑惑:“为什么?”

姜辞垂眸看着她,虽然他此刻是生病状态,可林降还是明显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犀利,就好像,她这个问题根本就不该问一样。

“之前不是说过给你奖励?”

“可你现在已经不帮我补习了。”

“两码事。”

林降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余光里看到他眸色沉了沉,整个人实属困倦,于是抿了抿唇角,没再继续。

片刻,从姜辞的方向再次传来一声很轻的咳嗽,似压抑着:“你如果实在不想要的话,就扔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那谢谢你。”

“林降。”姜辞忽地喊她,没头没尾的,又是这般严肃的语气,林降突然就有些紧张。

“怎么了?”

“这你也谢?”姜辞挑眉,“你不觉得,你和我说谢谢的次数太多了吗?十句话里,九句都是在谢。”

“是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要是能意识到的话,就不会说了。”姜辞哼笑一声,“以后少说点吧,要是实在忍不住……”

他故意停顿,吊起林降的一颗心也跟着不安。

“……选择礼尚往来也可以。”

“礼尚往来?”林降没懂。

“不懂?”姜辞扯唇笑了,那笑声里似乎透着宽容和大度,“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慢慢就会懂的。”

那牛奶和苹果林降自然没扔,但她也没过多纠结这些。因为,这会儿她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要和他说。

林降起身,将凳子往过道外推动几分,留出足够大的空间,俯身从桌下拿出雨伞,递给姜辞:“对了,这个还给你。”

“哦,放这儿吧。”

姜辞没接,只朝她看去一个眼神,示意她,靠他课桌放着就行。

林降顷刻会意,照做,却没转身。

“还有事儿?”姜辞问。

“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辞已经重新趴回桌上,又恢复了他刚才那副懒散的模样,说话间几分随意:“问。”

“你这次生病,是不是和上次淋雨有关系?”

“没有。”

“哦,好的。”林降没有其他话了,默默转身收了视线。

没一会儿,宋远航过来找姜辞,上来就是一顿挖苦:“让你丫平时得瑟,大冬天的喝冰饮,现在好了吧,让你也感受感受生病的滋味儿。”

姜辞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滚。”

宋远航见他这样更来劲了,平时哪有这种机会啊,这货平日里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也能被/干趴下?

宋远航干脆搬来凳子,在姜辞旁边坐下:“我说,你这是因为什么原因啊?上次暴雨那次?我猜应该就是,反正从那次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你了。”

姜辞不回答,宋远航就自顾自地说:“不过也不对呀,你那次明明带伞了,我走的时候还问过你,怎么就被淋成这样了。老实说,你是不是身体太虚了?”

姜辞被他念叨得烦了,索性闭起眼睛不理他,转了身子背过去,只留下一句带着鼻音的痞话:“赶紧滚,别烦老子。”

可宋远航刚才的话,林降却听清了。

难道,姜辞生病还真是因为上次淋雨的原因吗?

可她刚刚问他,他为什么不承认呢?是怕她多想?

还是因为其他原因,觉得和她不熟,没必要说太多?

林降突然就觉得有些愧疚,不管他是因为什么不告诉她,可他现在生病了是事实。

上次要不是把伞给了她,他也不会被淋得这么惨。

林降长睫垂着,指尖停留在英语试卷的阅读那一页,却一个单词也看不进去。

身后的姜辞突然咳嗽了一声,一旁的宋远航听到后觉得更不可思议了:“不是,兄弟,这学校里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啊?还是你想见什么人?都病成这样了,还坚持上课呢,这可太不像你了啊。”

姜辞彻底不理他了,空气瞬间凝滞。

林降眉心一顿,忽地就想到她昨晚问姜辞今天来不来学校,他回答的是来。

她当时不知道他生病了,如果知道的话,是段然不会那样问的。

林降没忍住,侧眸往身后瞥了一眼。

余光里,姜辞正安静地趴在桌上,侧影被阳光照了几缕落在旁边的玻璃上。

和他本人一样,清瘦恹恹。

林降忽地就觉得姜辞也挺可怜的,都病成这样了,还得不停地被人烦,先是她,这会儿又是宋远航。

她有些不忍,侧身朝着宋远航开口:“要不,你还是先别和他说话了吧,他看起来好像挺难受的。”

宋远航原本还以为姜辞是装的,这会儿见他确实难受,也觉得刚才的行为有些过了。

朝着林降做了一个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便快速拖着凳子离开了。

然而,此时趴在桌上的姜辞,却将林降刚才的话全部听了进去。

他唇角很轻地扯了下,心想,生病还能有这待遇呢,可以,这病没白生。

大课间,因为和其他休息时间相比,多了十分钟。所以同学们大多都会趁着这会儿出去透气,往往这个时候,教室里人都很少。

林降正在写试卷,身后的人突然叫了她一声,依旧带着很重的鼻音。

林降回头:“怎么了?”

姜辞朝她似有若无地咳了一下,声音有些弱:“帮我去接点热水呗,生病了需要多喝热水。”

林降有些犹豫,倒不是不想帮他,而是宋远航就在前面,他叫他可能会更合适点。

“怎么?不愿意?”姜辞扯唇,“不是说不懂礼尚往来吗,我这不就教你,不想学啊?”

“没有,我愿意,”林降一口应承下来,其实她也觉得多喝热水对他恢复有好处,“那你把杯子给我。”

姜辞垂眸,额前的细碎刘海将他眼底的笑意遮住。

可他一向不喝热水,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保温杯。翻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杯子。

林降见他半天没找出来,有些着急,再耽搁的话,马上又得上课了。

她弯腰,快速从课桌里拿出了一个新的保温杯,是她放在这里备用的。

“我这个杯子没用过,新的,你要用吗?”

姜辞停下手上翻找的动作,抬眸,黑眸几不可见地眯了一下。

一只粉红色的保温杯,上面还印着两个异常夸张的蝴蝶结。

“算了,你要是不能接受的话就……”

“谁说我不能接受,”姜辞说,“老子只是之前没用过,有点好奇,又不是不能接受。”

没一会儿,林降便端着两杯水回来了,她脚步比平时快了些,眼神也一直盯着手上的杯子。

姜辞见了不觉皱眉:“那么着急干嘛,不是还没上课吗?”

“人好多,我好不容易才排上队,怕时间不够。”

林降将保温杯递给姜辞,转而又将自己的那个放回桌上。

姜辞留心看了一眼,两个杯子不是完全一样,可很明显是同款。

他唇角几不可闻地勾了一下。

“你快喝吧,待会儿就要上课了。”

“知道了。”

而后一节课,林降都能听到保温杯被打开,喝水,再次拧上的声音。

她有心提醒他能不能稍微小声点,又念着他是个病号,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