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美!”陈胭一脸“我已看穿”的表情,目光如炬,盯得谢凛呼吸急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陈胭语气停顿,轻呵一声。
闻言,谢凛几乎呼吸停滞,他认真地看着陈胭,手指捏紧。
“你就是想耍我吧?”陈胭用眼尾扫着谢凛,迅速掐灭他的幻想,“没门!”
“你不是对顾客都会说吗?”
“那又怎样?”
“你怎么不跟我说了?”
陈胭抓住谢凛话里的漏洞:“我只跟顾客说,你又不是顾客。”
“我怎么不是?”
陈胭轻笑:“买东西了吗你就顾客?”
谢凛对此非常执着,他不依不饶着:“我现在买。”
“买什么?和你开玩笑的,”陈胭语气轻快,摘下头上的小红帽,“说了我等下请你吃大餐的。”
她扬了扬手:“出去等我吧。”
谢凛脚步不动,目光直勾勾又充满希冀,他软下声音,有些撒娇意味:“你就再说一次不行吗?”
陈胭不耐烦了:“进来的时候我不都说过一遍了吗?”
“我想再听一遍。”
“得寸进尺!你就是想耍我!”
她头也不回,转身往里走去。
“不是……”他低语着,凝视陈胭背影。
没听到梦寐以求的那两个字,谢凛掩饰不住失望,清冽眸眼染上浑浊,上扬的唇角也慢慢拉平。
陈胭大条着,压根没注意到谢凛的情绪变化,她匆匆忙忙,进了后厨去找领班请假。
得到批准,换下制服,陈胭拿了包就往外走,关系不错的同事问她:“陈胭,提前下班了啊?”
陈胭敷衍:“对,请了假。”
她微微笑,走出来定睛一看,谢凛真的站在外面等着自己,隔着一道玻璃门,他脸上的失落清晰可见。
陈胭冲他眨眼。
伸手推开门,外面的热风发了疯,一个劲往她身上蹿。
陈胭问:“想吃什么?”
谢凛神色漾出不悦,但还是乖顺跟在陈胭身边与之并肩,声音低落:“随便吧。”
陈胭这时才撇头看向谢凛,他低着头,眼睫垂下,薄唇紧抿着。
陈胭戳他的手臂:“我请你吃大餐你还不开心?”
“不是!”谢凛清冷嗓音中带着委屈,“我就是想听那句话而已。”
陈胭奇怪皱眉。
她还是没能理解谢凛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让她说这句话,难道M记的广告词就这么有魔力,能让顾客流连忘返,还能让谢凛百听不厌?
陈胭并未深想下去,换句话说,她压根没放心上。
忙了一下午,陈胭又累又饿,目光饥渴找寻着街边美食。
很快,她视线定格在一家招牌红红火火的火锅店上,陈胭嘴里馋虫涌动。
她迫不及待,进门落座拿起菜单,等看到菜品价格时,陈胭冷静下来。
她皱眉,左手插进裤兜里,烦躁地摩挲着兜里那张百元大钞。
这点钱,压根吃不了大餐,只够在这里点份火锅底料。
陈胭手里还拿着点菜的笔,笔尖悬在半空,许久没有落下,旁边等待的服务员有些不耐烦了,躬身下来询问:“需要我给您推荐一下吗?”
“不用了!”
陈胭咽着口水心虚回答,然后朝挤眉弄眼笑容窘迫。
谢凛和陈胭一样捏着兜里的钱,瞥了眼菜单了然垂眸,不等陈胭说话,他便率先开口:“我不想吃了。”
“怎……么了?”
“上火。”
两人配合默契借口离开。
出门来,外面街道依旧霓虹璀璨人声鼎沸。
陈胭眼巴巴回头看,火火红红的招牌看起来更诱人了,她深吸一口气,有香味往鼻腔内汹涌袭来。
陈胭咽着口水,白皙面容上满是沮丧,然后转身踢了下边上的台阶。
谢凛看着她,手指捏紧松开,兜里的二十元大钞快被他捏烂了。
他看着陈胭因没能吃到火锅而失落的神情,暗暗懊恼着自己的无用。
店前一直人进出,不得已,两人弓着背退到一边,都垂头丧气着。
没吃成火锅,陈胭在街边随意找了一家面馆。
师傅手艺不错面也做得劲道,可陈胭却心心念念着火锅食之无味。
她叹气,安慰谢凛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等我发工资了再和你来吃。”
热气将他们侵袭,贫穷将他们湮没。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是一件太过无力的事情。
回家路上,陈胭和谢凛都颓丧着。
晚上十二点,两人才到家。
上楼,开门,各进各家门,然后一齐默契回头。
谢凛的“胭胭”二字到了喉咙口又被他压了下去,不情不愿叫着“姐姐”和陈胭道晚安,正欲关门,陈胭却突然叫住他。
“等下!”
谢凛问:“什么?”
“你不是想听那句话吗?”
“满足你的无聊愿望。”
陈胭漫不经心颔首,敷衍且断断续续说着M记那句接待词。
“麦当劳!”
“喜欢你——”
“再来。”
陈胭问:“行了吧?”
谢凛的颓丧一扫而空,他唇角弯起,像完成什么承诺一样轻声“嗯”了下,迅速将门关上。
陈胭:?
片刻后,陈胭气急败坏:“你果然在耍我!”
她的声音在楼道飘荡。
忙碌一整天,陈胭早困了,并未追究谢凛那低级的“戏弄”把戏,她踢踏着拖鞋,转身关门进了屋。
很快,门口恢复宁静。
谢凛却并未没离开,他置身黑暗中,心口痒疼。
他往门背懒洋洋一靠,昂头朝上狠吁一口气。
不管她口中的那句喜欢你是什么意思,他都只当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谢凛想。
-
没几天,录取结果便下来了,陈胭如愿以偿。
如她所想,一志愿果真滑档,陈胭被本市江州大学的新闻传媒专业成功录取,学校致电过来时,她大脑宕机许久,招生老师温柔的问候都透着不真实感,陈胭啥话也说不出,从头“嗯”到尾,挂电话后她才猛地惊醒,飞奔出去砸开谢凛家的门激动抱住他惊呼:“阿凛,我被录取了!”
当然,这世间难有双全法,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愁。
这次,陈月红是愁的那一个。
她一心想让陈胭按她的规划走,学医、考编、评职称,进她所在的医院,享她没有享受过的待遇,过她没有过过的生活。
这样她就可以凭借这么多年来积累下来的人脉,为陈胭——拖累了她一辈子的女儿铺好一切路,让她轻轻松松,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可现在,一切规划都成了泡沫。
愁归愁,事情已成定局,陈月红除了在家里挖苦讽刺几句外别无他法。
陈胭则心情愉悦,任凭陈月红怎样埋怨,她都只当耳旁风,每天满面春风。
冷处理一段时间后,陈月红也不再念叨了,似乎已经接受了现实。
M记工作一个月,到手工资1800,并不多,但那个年代,对陈胭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了,还是能够自由支配的那种。
她喜出望外,钱到手的第一件事便是拉着谢凛去吃之前没吃过的那家火锅,可惜,只短短一个月时间,生意红火的店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关门大吉了,陈胭没执着,她果断换了另外一家,点了满满一桌,吃得心满意足。
陈胭清楚,人生有太多东西,得不到就可能永远得不到,不如及时放弃,还能让自己好受些。
比如火锅,比如祁扬。
说到祁扬,陈胭也搞不懂两人到底是哪辈子修来的孽缘,同校14年后,他俩居然再次做了校友。不同的是,陈胭学新闻,他学医。
进大学,祁扬风采依旧。
他长得高性格张扬,相貌又阳光出众,凭借军训晚会上吉他弹唱与校篮球赛上的大出风头,开学不过四个月,祁扬已然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不过,传进陈胭耳朵里的不止祁扬的风云事迹,还有他混乱不堪的情史。
听说他很风流,听说他是个渣男,听说他换女友如衣服,听说明知道他是个渣,却还是有人飞蛾扑火头破血流。
陈胭压根没空关注祁大少爷的风流事迹,她很忙,忙着学习忙着考证忙着社团,同校很久,两人谁也不联系谁,也竟然一次面都没碰过。
大三的时候,陈胭和祁扬才才有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交流。
那是在学校外的日式烤肉店,社团聚餐,陈胭吃到一半去洗手间,回来时看到了祁扬。
祁扬就在走廊里,给他吻的女孩推门进了包厢,他没进去,低头点了支烟抽起来,懒洋洋眯起眼,吐白烟时与陈胭四目相对。
许是她的目光太有威慑力,祁扬似乎吓一跳,连忙将手里的烟头速掷进垃圾桶,他咽着口水,心虚地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陈胭笑容恬淡,走过来大方和他打着招呼:“祁扬,好久不见啊。”
他低头轻咳:“好久不见。”
“你也在这里吃饭啊?”
“是,篮球队聚餐,你呢?”
“社团聚餐。”
两人尴尬寒暄没两句,祁扬身后包厢门被稍微推开,露出一条缝,一个娇俏的声音:“祁扬,你和谁说话呢?”
他看着陈胭,神情明显慌乱了,答非所问:“我抽完烟就进来。”
陈胭探究往缝里望去,里面有男有女,聊得热火朝天。
“刚刚那个是你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
陈胭想到那个吻:“不是?”
祁扬解释得很拙劣:“知己,Soulmate。”
“soulmate?”陈胭轻笑一声,“很快就要变bedmate了吧?”
闻言,祁扬的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