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巅峰是什么感觉?时隔一年半,白软的对那天的印象已经模糊。
曾经以为会永远铭记的那一刻,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早就淡化了。
近一年来,白软每天都被数不清的试卷包围,压得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到了高三,所有的知识铺天盖地砸过来,就连晚上做梦的内容都千篇一律——做习题。
岩中的竞争很激烈,平时吊儿郎当的学生在这一年都开始埋头苦干,走廊外去上厕所的学生都不忘拿一本《高考英语3500词》边跑边背。
即使是把所有杂念都挤出脑袋,所有时间都奉献给了学习的白软,直到进考场前五分钟还觉得自己有很多知识点没来得及学。
都说寒窗苦读十二年就是为了这两天,然而当最后一门考试的收卷铃打响时,白软并没有她曾经无数次预想的那样激动。
六月份海城的白昼格外的长,漫天白云被夕阳的光镶上了一层金边,绚烂,美好。
白软和顾执风不在同一层楼考试,但是她刚出考场就看见顾执风在走廊上等她。
“你提前交卷了吗?”白软刚埋头做了两小时的题,脑袋有点沉,眼睛都是花的。
“今晚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去吧。”顾执风征求她的意见。
此时。考场里还有许多不是本校的学生走出来,难得看见气质这么好的男生。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
和同龄男生不一样,他五官深邃立体,身姿挺拔,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令人心驰神往。
只可惜他专注地望着自己眼前的女孩,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投来的目光。
看来是有女朋友的,于是其他女生只好悻悻地走了。
两人走到校门口,白软回望熟悉的开岩中学大门,心中百味杂陈。
曾无数次她从这条路上走过,从最开始怕被别人误会,躲着顾执风。一直到今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他并排走出校门。
这条路上,充斥着她将近两年的回忆,是见证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的一条路。
“舍不得?”顾执风问。
白软吸了下鼻子:“是有点。可惜去了燕城,就不能经常回母校看看了。”
顾执风停下脚步,学着她讲话的句式笑着说:“可惜你暑假回芙镇后,也不能经常回母校看看了。”
她每次放长假回芙镇,顾执风都得忍受每天见不到她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地捱过去。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了,就会跑到芙镇去看她。
白软听懂了他的意思:“我已经成年啦,这次暑假回去又不是不能出来了。”
陈秀芝管得严,她一回去就得被关在房间里学习,最大活动范围也不能超过两条街。上次被顾执风喊出来玩,刚离开家一小时,陈秀芝就打来了个视频电话。
顾执风满意地挑眉,抄着手:“行,那我相信你会来看我的。”
几分钟站在校门口聊天的功夫,他们预订的专车也到了。要是再站久一点,都不知道要接受多少考生的注视。
学校附近的餐馆都挤满了为高考结束而庆祝的学生、家长们。甚至有人今天就办起了谢师宴,热闹非凡。
不喜欢热闹的顾执风找了家离学校很远的餐厅,极为安静的包厢内,他把杯子往前推了推,决定开始今天的正题。
于是,坐在对面的白软就看见少年以肉眼可见的变化,从懒洋洋到正襟危坐,连神色都比以前严肃了些。
突然,他往前倾了倾,捉住白软自然放在桌上的手。用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两年前,你在樱山说的话……”
他有点紧张地顿了顿,嗓音低哑:“还作数吗?”
眼睛里都是期待。
白软愣了下,这么久以来她早就习惯了顾执风在身边,这个她喜欢了两年,并且也想一直坚持下去的男孩。
所有事情都是和他一起经历的。她甚至早已经默许了他的男朋友身份,之前那些借口要好好学习不能早恋的原则,早就不知不觉地在某一个瞬间被悄然打破了。
所以她以为她和顾执风已经是顺理成章,只不过还缺少一次坦白。
白软思考了几秒后,直视他的眼睛:“嗯,作数。”
她都快淡忘了这个当初因为胆怯拿来当借口的约定,没想到顾执风还一直惦记着。
白软感觉心里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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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海城气温越来越高,白软的头发长得很快,现在已经快及腰了。长头发既闷热又不方便清洗,因此白软高考完后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头发剪短。
高三的时候学校要补课,周末只放半天假,导致她一直没机会去剪个头发。
照邹雪的话来说,白软就是学习狂魔,连周日那六个小时不到的半天假都得被她拿来写试卷。
白软暑假的第一天没有急着回芙镇,而是应邹雪邀约,去她大姑开的店剪头发。剪完头发,两人顺便再去逛逛街,看电影之类的。
白软坐在理发椅上,想起自己上一次刚剪完短发的时候,被邹雪半蒙半骗着烫了个蛋卷头。
结果周一去学校刚好遇上纪检部来检查仪容仪表。岩中的仪表一向抓得很严,男生头发不能超过三厘米,女生长发过肩必须扎起来,所有学生一律不能烫染头发。
白软作为一名老师和学生们眼中的五好学生,就这样顶着卷曲时髦的发型,经过走廊去上厕所。
这次纪检部是搞突击检查,事先没有任何通知。于是就有了顾执风在厕所外遇到白软,直接把她拉到一旁,替她快速编了个头发的一幕。
把短发都给编了上去,再在发尾勉强凑成一个小揪。
这样别人就看不出来她的头发是烫过的了。
白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长发一点点在理发师的剪刀下脱落,连带着的好像是许多个月的回忆。
“头发要剪到多短?到耳朵下面还是肩膀?”理发师侧身看了看她。
“剪到肩膀下面一点吧。”她犹豫了几秒,接着说:“我还想留着烫个卷。”
像是留住了高三那段难挨的艰苦时期的一点儿美好回忆。
两天后,当烫着卷儿的时髦少女拖着行李箱进自家小院的时候,发现院里的石桌子旁还坐了个陌生人。
男人穿着短袖白衬衫,那白色布料熨烫得过于平顺以至于看起来很光滑,像是反射着日光。裤子是保守的黑色西装裤,白衬衫扎进绑了皮带的裤头里,显得十分板正。
“软软回来了?”十分板正的男人闻声回头,就看见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站在门口,穿着一件很衬肤色的粉色连衣裙,短筒的小白袜显得双腿笔直修长。
“坐下来喝茶。”陈秀芝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石凳,对白软招呼道。
陈秀芝最近投资了点小生意,小日子过得比之前滋润很多。对于生活的抱怨自然也就少了,白软每次回来几乎都看见她笑容满面。脾气也不暴躁了,反而温和了很多。
白软从善如流地坐下,行李箱就放一边,拿起茶杯一口饮尽。茶杯太小了,根本不够解渴,所以她又拿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陈秀芝不停给她使眼色,怎么可以在这么重要的客人面前没有淑女气质呢。陈秀芝内心替她着急,表面上还是和颜悦色地说:“软软,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白软放下茶杯,说了句“你好。”然后对姨妈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这喷满发胶的大背头板正哥。
陈秀芝的脸色顿时有点尴尬,她本来只是象征性地问一下,想让两个年轻人互相问个好。没想到白软居然连自己的初中同学都不记得了,而且还特实诚地一脸天真无邪地摇了摇头。
陈秀芝赶紧为这尴尬的气氛解围:“肯定是因为彭雷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帅,所以你才一下想不起来的吧?”
白软怔了下,听到这耳熟的名字才有点印象。
板正哥彭雷“呵呵”地憨笑了声,说:“我和白软同学不在一个班,也难怪她不太记得我了。”
白软想说,我不是不记得你,而是你现在的样子的确和当初那个天天挂着条青鼻涕的病弱男孩完全不一样了啊。
白软初三才转学到芙镇这边,直到中考完毕业的时候,对班上小部分同学都喊不出名字。按道理她是记不住隔壁班这个彭雷的,但是他做出的事确实令人难以忘记。
某天午休,她去办公室帮老师改试卷,回来的时候班上同学难得地没有趴在桌上睡觉,而是交头接耳,互相传递着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
她刚半只脚迈进教室门,突然间,全班哄堂大笑。
后来她才知道,三分钟前彭雷刚到他们班进行了一场感动你我他的表白,可是作为关键人物的自己却不在。所以准确来说,彭雷是对着空气表达了滔滔不绝的爱慕。
这就导致,她还不能把这个名字和某张脸对上号,就已经记住了彭雷这两个字。
后来姨妈拉着她和彭雷共同回忆了一下初中的美好时光,具体是什么内容她进房门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知道姨妈拉着她悄悄说,彭雷这孩子家境挺不错的,成绩也不错,人还挺懂礼貌的……
白软坐在床上思考了半天,给邹雪发过去一句话:“我怀疑我姨妈给我安排相亲?”
也不能说是相亲,毕竟姨妈嘴上说的只是让她和彭雷交个朋友,彼此熟悉一下。
“你必须得坚定地拒绝他!!!”
邹雪秒回信息,末尾不忘加上三个感叹号,第一个表示震惊,后面两个分别表示命令和强调。
“顾执风知道吗?”邹雪替莫名变绿的顾执风感到悲痛,好歹上次白软生日他还请这些朋友们喝了果茶。
她怎么敢告诉他啊……想到顾执风,白软战战兢兢地如实招来:“不知道。”
邹雪觉得自己已经被那杯十五块钱的果茶收买了,绝对要帮顾执风看好他的小女朋友。除非白软姨妈找来的相亲对象比顾执风还帅,但是那不太可能。
如果可能的话,顾执风还能拼个爹。
嗯,应该没什么人拼得赢。
为闺蜜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邹雪循循善诱道:“你听说了吗,高考前几天,赵蓉来找顾执风,应该是抱着最后一丁点希望的那种。结果顾执风直接说——”
邹雪清了下嗓子,模仿顾执风平时说话的那种语气,冷漠又有点拽拽的:“我有女朋友了。”
赵蓉那等待了三年的一丁点希望都被他活生生掐灭了。
这一回,不是贴吧上传言说他有女朋友,而是他亲口承认自己有女朋友了。